一盘混乱
国师府的夜寂静如斯,守夜的小厮在廊下打着瞌睡,并没察觉披着长衫来到廊下的傅谶。傅谶睨了一眼小厮也没有叫醒他只是自己静静地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对面的长廊上出现一个人,她与他一样是睡不着的人,但她只是穿着中衣跑出来,还大步流星的从长廊向大国师的卧房走去。
“那是..噬儿?三师妹!”
小厮被惊醒,傅谶也赶紧追过去。但噬儿走的极快,他明明看不见为何可以这般行进?
噬儿哐当一下推开了房门,结界的反噬之力波荡而出让傅谶都不得的避一避,可噬儿却丝毫无恙。不知为何傅谶却让自己隐匿在窗下听着进去的噬儿与大国师开口问道,“焦鸿在何处?”
大国师没有回答,噬儿的目光落到大国师的占卜之上转头问师父,“师父,师姐进入四方之境了,但没有程家少爷的气息。”
“只是这样你没必要用你自己的眼睛。噬儿你先回去。”
“师父,师姐的气息和箫圆莲一样微弱了。镜子碎的那一刻箫圆莲就会死,师姐也再也回不来了。”
辛岙和申狄鶲有些错愕的互相看着对方,噬儿却先他们开口,“大国师还不阻止焦鸿嘛?”
申狄鶲很是不悦,“阻止?阻止什么?那些你做的梦?那些根本就没有出现的事情?”
“有些事情出现了,只是大国师并不曾过问。”
“噬儿,不得无理。”
“因为你那双眼睛萧家已经记恨我们了,你想把所有的过错都怪给鸿儿,你这也是在做梦!”
“本来就是事实。她不在,影之力就会小,我就有办法将她拉出那里,可偏偏在那里,在我什么也做不到的范围内。如今,现下,让我现在无法闭合双眼的不是我自己,是她,是她将这双眼睛的力量逼出来了。现在,我只是这双眼睛的奴仆。”
“胡说八道!”
“狄鶲,你护短也要注意言辞,噬儿说的并不是假话。就算你我都不信她眼睛看见的事情,也没必要气急败坏。”
申狄鶲气愤的问辛岙,“你这话什么意思?”
辛岙看看他不言语。
“师父,师姐是你挑的人,是你一手带大的,就算是您不喜欢这颗棋可是我喜欢,是师姐将我从泥淖中拉出来的,我的命都是师姐的。”
“呵!这个小丫头深根半夜在此逼我们做选择呢~呵呵,辛岙你不常在山上,这一个个徒弟就被你惯成这样。”
“大国师话不对,即使你只悉心关照焦鸿一人,她也没见得被教的多好。”
窗外的傅谶听着三师妹和大国师的互呛即使是震惊也是不明所以,到底,鸿妹做了什么?
“师父。”
辛岙看向噬儿,那双眼睛泛着光,他开口问道,“焦鸿也到了四方之境了?”
噬儿点点头,“到了,那个女子将她送了进去。”
“你能找到你师姐嘛?”
“我可以。”
“好。”辛岙看向申狄鶲,“我总不会看着自己徒弟比你的徒弟要亲。如果你我达不成共识,我现下也只能护着我自己的徒弟。卦象你我都看了,这俩孩子可都不太平。如今你顾你的,我顾我的。噬儿,走吧。”
噬儿和辛岙走出房来噬儿却停下来脚步,“怎么了噬儿?”辛岙问道。
噬儿却转头看着房子拐角的地方叫道,“大师兄不要躲着了。”
傅谶一愣,听着这话走了出来。
辛岙看着自己的大徒儿,“都听到了。”
“是。”
辛岙点点头,“本不想让你去,想让噬儿和时儿过去。”
“一个是我的未婚妻,一个是我最疼爱的师妹,师父不该更让我去嘛?”
“那师兄去了要如何决断呢?”
“决断?决断什么嘛?”
“让佩镜出现在我们身边的帮凶可是焦鸿。”
“佩镜和鸿妹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申狄鶲冲出门口有些恼怒的反驳着,“这都是你师妹这双妖眼迷惑出来的东西,不要信口雌黄。”
“噬儿从不在意他人言。我会离开山上来此也只为了师姐。”
“噬儿可以不用再说了。”辛岙阻止她,不想她再引起争吵。
“带傅谶去!”申狄鶲指着傅谶言道,“看看你说的这些假话可会让人信!”
“哼。”噬儿冷哼一声先一步走掉,傅谶有些无措的看着师父,辛岙什么也没说示意他一起离开。
天已然蒙蒙亮,傅谶亦步亦趋的跟在师父的身后来到厅堂,噬儿和时儿已经在这里在等他们了。噬儿将一枚玉扳指给傅谶,傅谶拿在手里才看见噬儿和时儿的手上也带了扳指。
“是介,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在噬儿的帮助下使用法术。”
“师父,我之前也一直可以用法术,鸿妹也一样可以用法术,我不需要这东西的。”
“师兄为什么不需要?你之前一直带着我给的手环才可以用法术。至于焦鸿..”噬儿嘴角一提,“是啊,为什么她什么介都不需要就可以在她不该出现和属于的地方使用法术?连师姐,可都做不到。”
“你..”傅谶有些反感噬儿这话,他想到了阿骁,“那阿骁,阿骁也可以,虽然阿骁那丁点儿法术很烂。”
“他可以是因为,第一法术不是在这里所学的,第二他有帮他施展法力的东西。”
“东西?噬儿你,你怎么..”
辛岙拍拍傅谶的肩膀不让他过多追问,“谶儿,你记住,不论你怎么选,你都是下任大国师最好的继任者,记住了!一定要记住为师今日说的话。你师妹和程家那小子这次不是在梦中离开的。他们若出事就再也回不来了,连像箫圆莲那样醒不来的苟延馋喘都不可能有。你们,也是一样。记清楚了!都记清楚了!”
“是,师父。我会照看好师弟师妹们。”
“是师父,噬儿和时儿定会安然带回师姐。”
辛岙点点头有些无奈的道,“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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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之谷的宁静随着那位公主的到来全然不在了,她挑三拣四最后选了碧蓝曾经住过的屋子,她说那里打开窗子就可以看见海是个好地方。
这话被苏尔告诉碧海的时候碧海一怔,那里打开窗户看到的是澜沧海,而澜沧海里的蓝阁打开窗户也可以看见暖池的风光。她忽然很是生气想要去教训这位公主,可刚刚提上来的心绪却被下一瞬的想法给击退了,因为碧蓝她,灰飞湮灭了啊。
“苏尔,这位公主叫什么?”
“婆娑痣。”
“我去会会那位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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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们神域的待客之道?我不过是要在这间房里放一个可以戏水的小池子。”
“公主殿下,这屋子真的不能动。”
“前两日你们说东西没收拾好不让我进来,这两日收拾好了却是在各处下了禁止让我做空屋子用。既如此,现下在里面放个池子是能淹了这房子还是砸了这屋子?”
碧海前来就见弇兹与她公主正在说话,“朝阳之谷不止这一处风景甚佳,公主着实没必要非得留在这间房子里。”
“母亲。”碧海叫着弇兹,弇兹回头瞧了瞧她对她笑了笑未言。
碧海看着母亲弇兹竟然亲自出面来圆这场面心里竟然有了说不上来的几分怵怕。她知晓今日朝阳之谷是不需要她的,她对身旁的苏尔道,“这里不需要我了。苏尔,我今日要去见见桑君,有事你来办就好。”
“是,大神官。”
大神官,碧海听着这称呼依旧未适应,在朝阳之谷的她越发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这里的主人了。
婆娑痣看着面无波澜但眉目之间却没半分退让的弇兹莞尔一笑,“那就住浅口处有小池塘的那间吧。”
“那间房?”侍神官有几分疑惑的看了眼弇兹又对婆娑痣讲,“那间是侍神官值工小憩的屋子,有些简陋怕不和公主的身份。内宫早已备下合公主心意的屋子。”
“合我心意?什么叫合我心意的屋子?”
侍神官回道,“听婆雅修罗王讲公主喜欢亮灿灿的屋子,那里便是如此准备的。”
婆娑痣没有理会侍神官反而起身走到弇兹面前问道,“大神官也这样想嘛?”
“公主喜欢那间房你们就去将那间收拾出来。”
婆娑痣一笑,“多谢大神官。”弇兹虽有些意外她竟然谢了自己也没再闹。这位公主从她出现在神域就没有这么温顺过。
那日十二神殿之上桑君和褚犍是在的,但她同大阿修罗王和阿修罗王一处站着半分都不肯与帝一句问候。当帝选了褚犍为与她成婚的大神官时她也只是淡淡的瞧了一眼依旧没放下那身高傲的神情。甚至还当众说,“我的宫殿一向辉煌,我不喜欢神域简陋的宫阁,既然大神官要与我成婚最好还是先修缮一下殿阁为佳。”
十二神殿的神域神只都很惊诧她这番言语,可两个修罗王也没有丝毫对她这话存有异议。帝听了也只是点点头,众神自然也说不得什么,乃至眼下褚犍便一直在青要之山修缮宫殿。
婆娑痣的乖巧和乖张是间歇性发作的,或者说看是谁。在弇兹和天吴的面前她甚至说尽了神域的好话,可在下首神官和散神面前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挑衅和为难,无所不用其极令众神畏惧。
朝阳之谷的散神们都说那么漂亮的脸蛋儿竟然有那么不匹配的心肠,都在想当年那位嫁给帝的界域公主又该是个什么样子。
这话从婆娑痣的侍女口中传到她的耳中,她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道,“什么样子?那位界域的公主可是副他们喜欢的好模样。可我,不是他们界域的公主。”
“公主,讲话要小心,这里都是朝阳之谷的散神。”
“敢有散神偷窥,那朝阳之谷也不算帝可以信任的了。他可没把我放眼里,如今他多半担心的是住在女尸宫里的大修罗王。”
“修罗王已经回去,大修罗王怕也要快了。”
“还要阵子,怎么也要等青要之山的宫殿修缮好了。”
“那就这么等着?”
“你比你的主子都急,自然要等着,等到众神都安心。”
“是。”
“你退下吧,我休息片刻。”
“是。”
侍女离开片刻屋子里安静下来,婆娑痣看看窗外,朝阳之谷的天已经黑了,她静悄悄的起身又静悄悄的走到之前她非要住的屋子。屋门关着,里面之前下的隐匿器物的禁制还在,她失笑于此,想来是因为他们怕她又时不时抽风再来闹那么一朝,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根本不是在闹,她是真的想住这间屋子,因为它是碧蓝的屋子。
她无声无息的进入屋子,施法将那些禁制解除,她坐在梳妆台前拿起一柄梳子。金灿灿的鎏金包裹着木梳的边角,她摩挲着梳子又拿着它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自己的头发。梳着梳着她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停了下来,那一双不像母亲的眼睛饱含水沫正静静地的盯着自己。
她放下了梳子起身,划破指尖下一刻禁制恢复原状她转身静悄悄的离开了屋子。她走的干净了暗处才出来一个躲着的神只。弇兹看着离开了已经没有婆娑痣的路上久久不能平复。她缓缓心情急冲冲的来到梳妆台前,她施法探知禁制竟跟她所下一摸一样。
“水系以血为引所下的禁制为的就是别的神只无法破除,除非下禁制的大神只灰飞湮灭,又或者是血脉相连之神。除了碧海只有碧蓝与我...可碧蓝死了。”她喃喃自语也因此想到了不可能的想法,“碧蓝死了,但她的女儿索朗蓝海呢?她会不会,会..”
弇兹想起她轻轻拿起的梳子,那是碧蓝极其喜欢的一把梳子,是她少时有一年生日他们夫妻送的带有法力的梳子。“她为什么偏偏选那把梳子替自己梳头呢?”她为什么偏偏用那把梳子替自己梳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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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来到峦殿,这里曾是桑君母亲的住处是神域一个小小的居所,但这里离女尸的宫阁却很近,碧海本以为桑君让自己来是因住在女尸宫的那位大修罗王。“可是那位大修罗王又闹了什么事情?”
桑君摇摇头,“婴岷去了青要之山,离开了澜沧海。”
碧海有些疑惑,“婴岷是去找褚犍?”
“句芒在青要之山,烛阴和虞也在,武罗去了澜沧海。”
碧海已然察觉了不对。不,是所有人神皆不对。她看着桑君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婴岷毁了在建造的神殿,句芒要将此事告知帝,烛阴和虞才去拦的。褚犍让武罗去澜沧海,阿娥要应付去帮衬婚礼事宜修缮殿阁的神官们脱不了身才没找到机会跟我们说明情况,好在武罗去了。筱筱和阿骁在澜沧海你下的结界里消失了。”
“消失?他们是回去了?”
桑君摇摇头,“不知道。奴苏说婴岷是被筱筱激怒了赶走她,让来阻止青要之山的婚事的。她和孚夭去找筱筱和阿骁的时候看见阿骁跳进了暖池。孚夭接着也要跳下去奴苏只能赶紧去拉她,但她只拉住了孚夭。现在孚夭被武罗安置在密都。”
碧海赶紧施展水沦可并没有找到筱筱但找她到了阿骁,“阿骁这是在三苗国?”她吃惊的看着桑君,“为什么在三苗国?”可桑君的脸上却并没写着吃惊反而有丝丝忧忡。
碧海有些急切的想要去三苗国却被桑君拉住,“阿骁在三苗国不会有事的,现在还是去青要之山拦住我父亲要紧。”
“你有话没跟我们说,所以你现在根本不担心筱筱和阿骁,明明筱筱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可是她待在澜沧海也不会好起来,如果她有办法,或者阿骁有办法。”
“到底什么话不能告诉我们?”
“以命换命会让筱筱内疚一辈子却也不一定有一辈子可活的办法。你说,作为人域的商人会做这门买卖吗?”
碧海不知道是谁的命可以换筱筱的命,但若会让她内疚一辈子那她也不知道说不说的出口了。“我们先去青要之山,要紧的事情拦下来再去找筱筱。”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