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过境过再相见知己已非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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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日头很好,噬儿一早起身便去找傅谶用早膳。
傅谶对于噬儿来寻自己也有些诧异。虽是师兄妹,但噬儿与自己并不亲厚。她如此来,还是自己来,让他多想了许多。
“时儿没有陪着你来?”
“我认为我说的话并不适合时儿去听。他为了我这个姐姐呕心沥血的想办法让我多活两年。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本身就是活不久的。”
傅谶有些心酸的无奈,“你这话说给师兄听,师兄不知道怎么回你。”
“我来是想请师兄帮忙。”
“帮忙?”傅谶疑惑的看向她。
“因为除了我和程大人,真心想让师姐好好活着的人也没有谁了。”
傅谶的脸色微变,急忙问道,“筱筱怎么了?”
噬儿指指自己这双眼睛,“我在眼睛里看到了奇怪的一幕。那似乎是一片火海,那位被称作桑君的神只在推师姐走。可师姐摇头不要,而且她哭了。桑君对她笑,那笑很是无奈,又很是悲戚。然后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子时的梦里。这几个月来已经有五次了。”
傅谶一愣。“可我,我算出的卦象,筱筱除了不能回大樾,其他的都无碍。”
“也,也许是因为我想得太多才会做那样的梦。但我很清楚,我看到,是用匚境给我的这双眼睛看到的。若不是因为梦到的此数太多,我也不敢轻易来找师兄。我觉得这话我说了没谁会信得。我甚至都不知道,这梦到底是在说好事,还是坏事。”
傅谶懂了,他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会断了给筱筱卜卦的。”
“多谢师兄。”
“没必要谢师兄。你说的是。我心里有执念,我一定要筱筱安康。但是...”傅谶蹙眉看着噬儿,“即使我们都是师兄妹也是有着亲疏在的。你自小就不怎么跟我们相处。比你而言,时儿反而跟筱筱更为亲厚些。我看不懂你。你如此..你的执念又是什么?”
噬儿的表情柔和了下来,傅谶的话她懂但不肯答。
“我永远不会回答师兄的。但我的心,我自己懂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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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放在柳州的阿骁正在查看政务却不想来了一位故人。
“噬儿?你怎么会来?”
“我想请程大人入梦帮我去寻师姐。”
阿骁一怔放下手里的政务问道, “筱筱出事了?”
“没有。但..”噬儿摇摇头,她解释不了自己的不安心。
“怎么去找她?我如今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不需要离开。我的本事只能让大人入梦。如同一开始入梦那般。”
“什么时候?”
“每夜子时。我只有那个时辰才能有办法。大人的玉佩依旧在身上吧。”
“在。好。子时,请你来寻我。”
“多谢。”
“是我谢你。因为我也很想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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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那么看着我?”
“没有啊。”阿骁低下头,“我没有。”阿骁推推桌上的茶点往筱筱面前去,“你只吃茶,也吃些茶点。”
门前的桑君看着这样的一幕蹙了眉头,转身悄悄地带着身后的乌细离开。
“乌系。”远离了殿阁桑君也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回头但叫了乌系,他想跟乌系说说心里话。
“桑君何吩咐?”
“我没有什么好吩咐的。我只是想说我的记忆里阿骁是很在意筱筱的。他似乎和她也...订过婚。”
乌系惊讶的盯着桑君的背脊,桑君继续说道,“我那时候就知道她喜欢上了人域的人。我说不清楚。那个时候的我虽然知道她不会成越矩…”
“越矩?”乌系疑惑的念出这二字。
“啊。”桑君似乎也诧异了自己这二字。“越矩二字似乎是人域才会用的。我是想说她不会成为坠神。但是那个时候的我虽然面未有变色心里却是:妒忌。”
“妒忌?”乌系吃惊的张嘴。
“妒忌。人域的人才会有的妒忌。神只不会有的嫉妒。可我不只一次有过这个感觉。小的时候也有过。那时候无法控制做了些错事。所以我记得的很清楚这种感觉。在我知道她爱上人,爱上阿骁的时候,虽然也妒忌过,也落寞过,但我未曾他想。”
“那?”
“可今天我见阿骁那样看着她,那样在她面前献殷勤。我未有妒忌与落寞。我未有丝毫不愉。我甚至感觉,我是欣慰的,有着丝丝喜悦的。我明明那么爱她,我明明记得我们本来就要成婚了。我,是爱筱筱的。”
桑君自己的犹疑已经布满全身,乌系看在眼里却一时之间无法做出妥帖的劝慰。桑君愣在那里,乌系也怔在那里。也不知过了多久,乌系开口对桑君讲,“许是娘娘不记得他了,不在意他了。所以您也不在意了,也欢喜了。”
桑君回过头看着乌系的眼睛,他看到的是真诚不是敷衍。他再次试探性的问乌系,“真的?我是不是再也不用在意了。那让他们那样相处也不会有事情的,对吗?”
“对。”乌系及时的应着他。
桑君得到这肯定的答复竟然笑了。
“桑君,乌系说的不对吗?有什么让您觉得好笑呢?”
“我开心,就笑了,不对吗?”桑君忽然意识到什么,“是我之前笑的太少了。那我要多笑笑。筱筱肯定也是喜欢我笑的。”可想到这里桑君却又不笑了,“但我对着她又总觉得淡淡的悲伤而笑不出来。”
乌系忙解答,“定是因为阿骁公子成了您的心事。如今这心事也算解开了,您自然可以好好笑了。”
“可若筱筱想起来阿骁会如何。”
“不会的。”乌系立时反对了这话。桑君蹙眉看向乌系,乌系忙道,“阿骁公子更在意娘娘的身子。公子和大神官都不是贪心的。娘娘也有自己的决断,也不是您二位随意左右的。”
“你说的是。你回去照顾她,我先归殿阁去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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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骁在这桑山一住便过了月余,筱筱算是与他终于熟识了,可筱筱的一举一动却仍旧让阿骁难以放心。
“公子这么看着娘娘,等娘娘回头看见又要疑虑了。”
阿骁看向走到自己身边的乌系有些讪讪,“令长宫使费心了。是我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是,这样子的筱筱是我自小到大从未见到过。又或者说仅在宫宴,祭祀这样的国之重典之上,她才会有那样端庄自持的模样。”
乌系不是很明白这话,“这时并不是大典。娘娘扑蝶嗅花也不该是那个模样。”
“是种感觉。”阿骁向她解释道,“她一向傲气。真是这样恣意时也应是桀骜洒脱的模样。可如今这模样到像了碧海好几分。好像她真就是你们的娘娘。”
“她就是桑山的娘娘。那位大神官拿自己的命塑了这位的半幅神骨,也立了神域的威严。我乌系不管她曾是谁,如今都是我们的娘娘。公子为何还未习惯,就算是下首的山神们来此也会恭谨的行礼唤她一声娘娘的。”
阿骁听着乌系的话眼神又望到筱筱身上,“大抵是因为我与她十几年的知己之情在一夕之间不复存在终是令我久久不能释怀。”
乌系有些微微错愕,“乌系不懂这是什么感受。但那日桑君与我说他对娘娘的感受时,初听只是略微惊异,可后来细想却是悲戚。想来公子这番感受等到我懂得的时候也是悲戚。”
阿骁也未曾想过乌系竟是这般通的人情的神只,点点头认可她。
“我想过去与她道别。我得先回去一趟。大樾朝还有好多事情令我放不下。知她安好,我至少可以安心一阵儿。”
“乌系会照顾好娘娘,公子安心。”
“多谢。”
阿骁走前去寻扑蝶嗅花的筱筱道别,桑君此时在高台之上也看着他们,乌系回头,恰时对上了桑君的眼神。可那副神情里却带着说不出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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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筱又做了这个梦,梦里的她又站在田野中对着一个女子。她出声叫对面的人,对面的人依旧不理她。她的眼神依旧是看着自己身后的方向。筱筱知道她身后不远处有谁在。但自己每次转过头想看看是谁的时候都会从梦中醒来。她再次下定决心,这次,这次一定要更快的转身,一定,一定,要看清楚到底是谁。
筱筱做好准备 ,瞪大双眼,瞬间转身。
她惊讶了。她看着对面的人。她穿着青色的宽袍,袍面之上还有金线绣着什么花样。她带着金钗,耳坠之上有着很是熟悉的红色宝石。她的神色严峻,可不苟言笑的面容之中却又是丝丝缕缕的忧伤。
而筱筱的惊讶不在于女子穿戴了什么,不在于她快不快乐。而是这个女子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筱筱知道是刚刚对着自己的女子在说话。
她问她,“你是谁?”
一模一样的自己看着对面的人开口回道,“朱烻,我是萧圆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