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星与月,铁与火,血与泪
闪开碎星大剑的劈击，李凛反手撩出尸山血海。
曾经拼尽全力也难以寸进的肌肉变得软弱，将军仅剩的右侧小腿也被他一剑斩断。
魔物般鲜活的剑刃痛饮着半神之血，让刀刃的主人也感到了难以抑制的愉悦，就连脑海的嘶鸣也变得像是在狂欢。
鲜血喷涌，半神的血液仿佛流之不尽一般，大片大片的染红了二人脚下的黄沙。
将军不知伤痛的转身,双剑大面积的横斩，封死了李凛闪避的角度。
猎犬步伐再度建功，骑士的身影一幻，从斩来的剑锋中穿出。
穿越过死亡的瞬间，李凛不忘挥出右手的猎犬长牙，从将军腰间盔甲的破口，再度撕咬下一片血肉。
好累。
精力条一直在归零的极限波动,这场死斗已经变得像是意志力的比拼。
最强半神的生命力实在是太过于恐怖，将军身上的伤势已经足够普通人死去百次，但直到现在，李凛还丝毫看不出拉塔恩有一点倒下的意思。
不过，他的动作的确慢下来了。
再度闪开碎星大剑的一斩，李凛想道。
暂时逼退了骑士，拉塔恩再次双剑重劈，在地面之上召出大片紫黑色的重力球。
紫黑的魔球如潮水般涌来，将军紧随其后，朝骑士发起冲锋。
在这过程中，将军直接与黄沙摩擦的膝盖断面，响起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涩声。
来了。
这是他早已在脑海中演算多次的情况。
将军紧随着魔球冲锋，他不可能拿出魔杖，使用托普斯的力场来挡下这一击。
这一招之内，大概就要彻底决出这场战斗的胜负了。
李凛的脑海放空，进入绝对的专注状态。
世界化为黑白，一切事物的运作都变得缓慢。
在这种状态下，连握住尸山血海后，一直在脑海嘶吼的成群怨音也消失了。
大脑摒弃了一切无谓的思考,感觉既舒适又自然。
重力球数量,七。
紫黑的魔球带着弧度，前后不一的朝他射来。
魔球的引力。
李凛提前发力，在魔球及身之前，拼命蹬踏地面，以自毁般的方式催动双腿。
迈着猎犬步伐，李凛大步冲入魔球的间隙。
无数的引力之手试图抓握住以神速行进的骑士，却都无可奈何的被其挣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骑士穿梭而过。
拉塔恩残破的躯体近在眼前，李凛已经能够感受到斩下的碎星双剑上毁灭一切的剑风。
想要闪开这一击，对于谱面已经近乎完成的他并不算难，但双腿已经无法再用，若想要以这次机会杀死将军，即使是【惊蛰】，也还远远不够。
老翁居合的动作在他脑海浮现。
那是瞬间拔刀，以神速斩杀敌人的技巧。
不过，手持双剑的他，没有收刀入鞘后再拔出的余裕。
但现在，他已经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刀刃周围空气的流动了。
——像是天马行空的荒诞幻想，李凛狂妄的觉得，自己可以把空气当做刀鞘。
就这么做吧。
骑士的信念寄宿于手中的双剑之上。
【无心流·居合】。
生于卡利亚的骑士在地面消失。
当他再度出现时,如同新娘的白色纱裙一般美丽的三角状锥形云雾在他的双剑之上凝结。
还不够。
思绪的速度要比闪电更快。
少年的幻想坠入现实，空气真的如他所想一般，化作了他的刀鞘，阻碍着这一刀的斩出。
凡躯化剑，平凡的人类再一次超越不可能的极限。
激波像是湖面翻起的涟漪，转瞬即逝。
——他成功把声音抛在了身后。
“轰！”
这一剑，将两种不同密度的空气划出了一条分界线。
巨大的震波随之爆炸，他的双耳一嗡，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在碎星将军身后的遥远处落地，被自身鲜血染红的骑士半跪于地面。
成功了么？
李凛努力的转过头颅，将血红的视线投向背后的将军。
拉塔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因为双耳暂聋，李凛此时听不见声音。
他只能看见将军的左胸到右腰突然裂开，朝地面泼洒出巨量的鲜血。
五秒后，塔拉恩慢慢的转过身体。骑士的双剑斩断他的盔甲，斩开他的血肉，击碎他的肋骨。
灰黑色的血肉蠕动，半神小半的五脏六腑都暴露于空气之中。
拜托了，请倒下吧。
李凛想道。
将军缓缓的弯腰，将双剑和双手撑于地面。
紫色的电光再度闪耀。
“嘣！”
拉塔恩猛地一跃，如火箭般升入天空。
刚刚开始弥漫的暗红雾霭因此而被彻底冲散。
碎星的将军亲自化为星辰！
随着拉塔恩的周身渐渐为烈火所笼罩，盖利德的天空终于不再被猩红所遮蔽，完全的明亮起来。
远方的黄金树也很漂亮呢。
终究还是得面对这一招。
李凛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勉强的撑起了身体，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赠予将军的挽歌，已经被他谱面完成。
然而，属于他的战斗，也即将画上终点。
在骑士漆黑的瞳孔之中，倒映着一颗越来越大的火焰流星。
这颗焰火流星照亮了整片天空，星与月和他一同绽放出绝美的光辉。
天道动，而万象随之。
真好看啊。
骑士眯起了眼。
即便还未落地，他也能感受到这颗流星散发的无穷光热。
李凛伸出左手，看了看手中的灵马哨笛。
算了，来不及了。
虽是灵魂状态的马儿，但在这种级别的攻击下，大概也会真正死去吧。
他干脆松下强撑的最后一口力气，跌坐下来，把左手负于背后的盔甲之下。
这样的话，不知道这枚灵马哨笛能不能留存下来。
还好在刚刚的战斗过程中，他一路且战且退，将战线拉长到相当远的地方。
现在，他倒下的战友们基本都离这里有一段不短距离。
这样的话，纵使是这般天灾级的攻击，以褪色者的身体素质，总归还是有活下来的可能性。
……即使是那些死去的人，大概也能留下全尸了。
遥望着美丽的星空，看着这颗燃烧着的陨石在眼中越变越大。
背负这样的伤势，即便是拉塔恩，不久之后应该也会死去了吧。
菈妮的命运，可以重新转动了。
太好了，如此一来，他也算回报了蓝色魔女的救命之恩。
前世的记忆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流过。
童年，上学，练拳，比赛……
这些宛如一道闪电般一闪即逝。
反倒是这一世的记忆，虽然仅有短短不到一年，却比前世的二十几年还要来的更加刻骨铭心。
布莱泽，修古，尤拉，帕奇，柏克，托普斯，伊吉，战士壶，老翁，莱恩尼尔，忒拉格斯……
梅琳娜，菈妮，罗德莉卡，菲雅，涅斐丽，双指婆婆，伊蕾娜，勒缇娜，罗蕾塔，瑟濂老师……
这段交界地的旅程，虽然只有短短不到一年，但真的好长好长……
最强半神，也真的好强好强啊……
回忆起那些信赖的目光，年轻的大男孩终于忍耐不住心头和鼻尖的酸涩，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第一次落下眼泪。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但他真的真的已经竭尽全力了。
让我休息一下吧……
瞳中的火焰流星越来越大，直到占据世界的全部。
骑士低头闭目。
“不要哭。”
温和的声音响起。
李凛猛地抬头。
大山羊盔甲外露出的皮肤色泽焦黑。
值得信赖的温和男人，拼尽了最后的力量，顽强的走到了这里。
宽阔的背影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挡在少年的身前。
火流星坠落于盖利德的红色原野。
——即使引导早已破碎，也请你当上艾尔登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