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高洁的水鸟
一只外貌憨厚可爱的黄皮大狗冲到他的身旁，对他善意的呼喊着，请求着他的拥抱。
李凛下意识的伸出了手，想要接过从地面飞扑过来的大狗的拥抱。
托雷特一个灵活的变向，带着主人闪开了飞扑过来的恐龙恶犬的撕咬。
周围的怪物们渐渐围拢，已经快要彻底地包围灵马。
托雷特虽然是性能远超凡俗的灵马，但终究不是擅长战斗的类型, 在踢飞数只腐败眷属后，终于陷入重围，被恐龙犬鲨鱼般的锯齿咬中。
眼看胯下梦魇般的坐骑被攻击，骑士终于稍微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挥出了血刃。
温顺的犬类和忠诚的仆人们立刻被他的剑刃斩杀。
……
灵魂像是被硬生生剁成两半。
一方面，骑士明白, 这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他此时还身处危险的腐败沼泽中。
一方面，他又能感觉到, 若是在此刻放松对杀戮欲望的克制，他很快就会彻底分不出幻觉与现实的区别，真正落入永无出处的无间炼狱。
怎么办……
明明已经拥有了足以独自斩杀半神的力量。
但他无法战胜自己，无法战胜深入他骨髓、灵魂的腐败。
骑士的牙齿被自己咬的崩出血来，他硬生生止住了斩到一半的剑刃，拼尽全力去对抗着让他再也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的低语呢喃。
托雷特终于禁不住过重的伤势，暂时从现实消逝，回归于灵界。
骑士狼狈的落马，倒在沼泽的泥浆之中。
落入红色的污泥中，李凛窘迫之极的翻滚，腥臭的烂泥沾满了他的身体。
周围的同伴们面露关切的拥了上来，骑士却宛如丧家之犬，面露痛苦的拼命闪躲着。
血色的世界变得重影模糊，他渐渐难以看清世界的全貌。
……
他不会放弃。
他是李凛，是来自异世的灵魂。
来到这片交界地已有一年，他跨越了无数的死境。
噩兆妖鬼, 接肢的黄金君王, 满月的女王，碎星的将军……
他背负着成为王的希冀。
星与月的彼端，还有一位将他视作自己唯一的王的公主，正在等待着与他再会。
骑士失神的瞳孔中燃烧星火。
他一拍腰间的圣印记，狩猎神祇的黑焰在骑士自己的肉身上燃起。
世界已经失真，他不再相信自己的双眼和双耳，凭借直觉奔逃着。
一个不查，他的臂甲被纤细的虫丝缠住，立足不稳的身体顿时被平时看来渺小之极的力量扯倒。
天旋地转，穿着轻装山羊盔甲的骑士再次倒入沼泽的污泥之中。
本该白皙的脸颊半是红斑半是污泥，狩猎神祇的黑焰渐渐散去，只余下被烤出焦香和重度烧伤的肌肤。
眼中的幻觉已经渐渐开始有了散去的迹象，但周围的同伴们已经彻底围住了他，并向他伸来了援助之手。
骑士没有放弃挣扎，破破烂烂的身体上不断增添新的伤痕，却靠着调整态势和坚韧的山羊盔甲，牢牢护住了要害。
已经感觉不到肉体的痛楚，他彻彻底底被红斑刻印的左手，死死的握住腰间的剑柄。
要拔剑么？
再等一下……再等一下……
他很快就要挺过去了……
一只背生两片巨翼的高大天使突然拥住了他, 眼看就要给予他温柔的一吻。
很快……很快就要撑过去了……
颠倒的世界渐渐回正, 眼前天使洁白的双翼慢慢变得漆黑。
巨型乌鸦的锐爪切入轻装山羊盔甲的间隙, 扣入骑士的血肉之中。
怪兽张开巨大的鸟喙，就要将骑士的头颅咬下。
李凛浑浊的眼中没有焦距，视线透过巨鸦，遥望着未知的远处。
高洁的水鸟出现了。
她优雅的单脚跳起，从平静的湖面跃起。
像是为了骑士而舞蹈，水鸟在半空中华丽的转折着。
她的翅翼优美的扇起，拍打着水面，以眼花缭乱的速度乱舞着。
巨翼化为漆黑的天使被水鸟击倒，倒在了色泽渐渐变为猩红的蔚蓝湖泊之中。
死去的巨鸦松开了锐爪，无力的骑士从半空掉落，再度坠于烂泥之中。
真是狼狈啊。
李凛神色茫然的躺在血色沼泽中，仰望着迷蒙的红色天空。
他又挺过来了。
是真的挺过来了么？
还是说，他已经彻底陷入了幻觉之中呢？
美丽的水鸟化作人类的形态，手持弯刀的红发少女走到了骑士的面前，挡住了他望向天空的视线。
“……你也被，那种诅咒困扰着么？”
她的神色复杂。
少女有着红色的头发，双眼是仿佛蛇类的暗黄。
与骑士同样白皙的面颊上，有着病变般的白色瘀痕。
“你是人类么？”
骑士躺着地上，两眼无神地朝她问道。
“你的样子，好像比我还要严重啊。”
红发少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有些无奈的说道。
被少女搀扶到了最近的赐福，感受着赐福火苗传来的温暖与柔和，骑士终于活了过来。
“谢谢你。”他朝少女感谢道。“你救了我一命。”
她摇了摇头，“我本来也要与那些怪物们战斗的。”
“是我该向你说声抱歉。我很想帮你，但现在的我，已经是自身难保了。”
“你也……被猩红腐败诅咒么。”
李凛看着少女脸上的白色瘀痕。
“嗯。那种诅咒，也在我体内蠕动着。”
见骑士的神态恢复正常，红发少女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祝你能少做些噩梦。”
“……请问，你知道格威的所在么。”
望着红发少女的背影，骑士面露涩然的问道。
他没时间了。
“格……威……？”
红发少女停下了脚步。
“好熟悉的名字。”
“熟悉？”
“嗯……猩红腐败会影响人的记忆，我已经记不起很多东西了。那大概是一个我很熟悉的人吧。”
“……”
李凛默然。
他的记忆是否有被影响呢。
想来是的，他好像也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物。
“大概是在那个方向的破屋。”红发少女突然伸手指向了一个地方。“我想。”
“谢谢……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看着她为自己指路后，再度转身准备离去，李凛最后问道。
“米莉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