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4
鹿阮没想到父母之间的谈话还是牵扯到了她,父亲的一句话,把她还想要出府的念头堵了个严严实实。自家女儿的怒视,鹿兰庭当然察觉到了,但若是鹿夫人说的事的确是真的的话,饶是鹿兰庭,也不敢再把鹿阮带出府了。
宝贝女儿的安危和查不查案比起来,理所当然是女儿的安危最重要,哪怕代价是失信于女儿,被女儿埋怨。鹿兰庭心思坚定,鹿夫人看得出鹿兰庭什么时候是特意耍宝哄她,什么时候是真应承,因此鹿兰庭话音刚落,她就满意的点了点头。
“啊~”一个音节被鹿阮拐了七八个弯喊出来,声音里满是委屈和失望,鹿阮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里明晃晃的全是遗憾,她就这么拿她那双满是遗憾的眼眸,盯着鹿兰庭和鹿夫人看,也不多说话,眸子里的情绪胜过千言万语:“父亲母亲……”
鹿阮只喊了称呼就作罢,也不说喊出来做什么,心里的不开心显而易见的展现出来。
“哎……阮儿啊,”鹿夫人最先忍不住心软:“不是母亲拦着你不让你出府,府外有什么好玩儿的?那么危险,街上全都是挤挤挨挨推推搡搡的人,要是你被带跑了,丫头婆子们被人群阻拦,想救你都救不回,那个时候你让父亲和母亲如何是好?我们可就你一个宝贝女儿。”
“且临近年关,的确街上的人也杂乱了一些,若是想出门,咱们等过了最易出事的这段时间可好?”鹿兰庭也跟着劝说,随即又意有所指道:“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鹿阮一愣,觉得鹿兰庭的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但有一点鹿夫人和鹿兰庭都表示的很明确:这鹿府,这几天怕是真的出不去了。认清现实的鹿阮有些沮丧,毕竟她刚从嫣姐儿尸体上推测出几个合理判断,嫣姐儿那尸体上说不定还有一些线索没被人发现,鹿阮自然还想继续研究,不过以当前的情况来看,把自己的判断先说出来也行。自己不能查了,还能让别人查,得尽快把信息共享,这样才不耽误事儿。
鹿阮是睡过短暂一觉的,她没大再有胃口吃东西,只等着鹿夫人和鹿兰庭吃完后,盼着尽快去书房和鹿兰庭信息共享。
鹿夫人还以为鹿阮不愿意吃饭是因为自己不许她出府,心里还在闹别扭,于是又好言好语的劝了一遭,温声温气儿的哄了片刻,见鹿阮不像还将不出府的事儿耿耿于怀的样子,又有些着急,不知道鹿阮还因为什么心情不爽利。
“娘亲~”鹿阮软乎乎的撒娇,连称呼都变得更亲昵:“阮儿并非是因着出府的事儿不高兴,就是睡了一觉,不觉得饿了,就不愿意再吃东西了,娘亲就放心吧。”
“当真?”
“自然是当真,阮儿骗娘亲做什么?”
鹿夫人只得放弃再劝,她吩咐如意通知鹿阮的小厨房,让小厨房里夜间也别离了人,把汤盅放炉子上温着,以便鹿阮夜里醒来饿了就能吃。
“娘亲最好了,谢谢娘亲!”
鹿阮讨巧的道谢,鹿夫人轻轻白了她一眼,和鹿兰庭自去饭桌前吃饭。
夫妻俩吃饭不算快,食不言这个规矩在鹿府是没有的,鹿夫人和鹿兰庭边吃边轻声说笑,一顿饭吃了快小半个时辰。鹿阮都要打哈欠了,鹿兰庭才避开还要去看会儿账册的鹿夫人,悄悄来到鹿阮在的碧纱橱。
“阮儿?可睡了?”
听到鹿兰庭的声音,鹿阮把烛光拨亮了一点,虽心里还因为鹿兰庭不帮着自己说话对他有气,但她知道鹿兰庭不会无缘无故特意找她一趟,怕误了事,就还是低低应了一声。
“还生气呢?”
“怎么敢。”
一听就是还生气,小家伙脾气还挺大,鹿兰庭笑了笑,眼神里满是宠溺。
“父亲来找我做什么?该不会特意来问我一声生不生气吧?”鹿阮语气有些不客气,她抱着被子半靠在床上,本就瘦小的身体在大床上越发显得小巧一团。“要是单来问这个的话,那父亲就回去吧,答案已经给父亲了。”
“不是问这个,”鹿兰庭好脾气的在床边坐下,毫不介意鹿阮的语气和闹小脾气的态度:“当然是来问我们的智慧囊鹿阮小姐,今日是不是有额外的发现?”
“……有。”
“还真有?!”
鹿兰庭一时诧异,他本是不抱什么希望来问的,问这个只是个借口,重要的当然还是安抚自家宝贝女儿。可没想到的是,鹿阮竟真发现了什么,这简直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毕竟他们一群浸淫官场数年的成年人都没能发现什么端倪,一个小娃娃怎么会如此火眼金睛?或许是又做梦了?想到这里,鹿兰庭不由得露出一抹担忧,如果又做了梦,那必然是马车上那一会儿的空当里做的,不知梦到了什么,可别再是什么脏污可怕的东西……鹿兰庭越想越担心,眉头也随之皱的越紧,鹿阮和鹿兰庭两世父女,自然心有灵犀的大致猜得到鹿兰庭想的是什么。
鹿阮不由得忘了自己还在生鹿兰庭的气,她安慰道:“别担心,我没有再做梦,是我结合嫣姐儿尸体上的伤口,推测出了凶手可能的犯罪手法。”
“哦?”鹿兰庭担心顿消,他好奇的问道:“快讲来听听。”
没问她怎么会判断伤口,也没质疑她的推测,只全然放心的信任她,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鹿阮心里暖烘烘的,接着便仔细把自己的推测讲给了鹿兰庭听。
“父亲觉得如何?”
自鹿阮讲完自己的推测,鹿兰庭就没了声音一直沉思,鹿阮心里有点忐忑,她虽然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但在父亲面前到底还是个孩子,既然是个孩子,就会渴望得到最亲的人的夸奖。可是鹿兰庭一直不说话,鹿阮的心就飘飘悠悠的没个着落,坐立不安得很。
“……没想到啊,”鹿兰庭沉沉的叹了口气,视线和鹿阮相对,惊喜的光芒陡然从鹿兰庭眼底慢慢绽开:“没想到我的宝贝女儿,竟然还有破案的才能!”
鹿阮一愣,随即也放心的笑起来。这是父亲认可了她的判断的意思,不仅认可,言语间还毫不吝啬的夸奖了她。鹿阮当真成了个五岁的小娃娃,得到称赞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让人一看还以为她得了什么稀世珍宝。
“阮儿,为父越想越觉得你的推测是正确的,明日我就将你的推测告诉大家,说不定能给大家找到凶手提供一个方向。”
“嗯!”鹿阮使劲点头,她想了想又继续说:“父亲,其实我的逻辑思维也不错,你明天从刑部回来的时候,能不能把你们手里的线索也和我分享?说不定我能继续帮到你们呢!”
“逻辑思维又是什么?你这个小丫头,聪明才智都用到为父身上了吧?你不能出府参与查案,就把为父当桥梁,免了吹风受冷之苦,还能坐享其成?”
“嘿嘿……”
鹿阮笑眯眯的看着鹿兰庭,桃花眼里流露出点点哀求,几分委屈几分悲伤,似乎在控诉他之前的背信弃义。鹿兰庭徒留个把柄在鹿阮手上,再加上他也真的想试试女儿的水准如何,便调侃了鹿阮几句就痛快答应了她的请求。鹿阮又交代了他几句话,让鹿兰庭务必事无巨细一字不落的转述,鹿兰庭认真应了,父女俩又说了些别的,因不想鹿阮熬夜,鹿兰庭早早的给鹿阮熄了灯,回到鹿夫人房里。
一夜无梦,天亮的时候,鹿阮没用青乌叫起,就神清气爽自动自觉的起了床,鹿阮的这般勤快和反常,倒是把刚踏进碧纱橱的青乌给吓了一跳。
“小姐,时间还早,还够睡个回笼觉。老爷昨日说今日小姐只练字温书即可,晚去书房也没有关系。”
看来鹿兰庭一大早就去刑部继续查案了,鹿阮心想,她留恋的看了一眼自己舒适的大床和温暖的被窝,狠狠心对青乌说:“来,梳洗打扮,没有父亲的监督,我也要和往常一般才行。”
“小姐真厉害。”青乌真心实意的夸赞道,那么冷的天,又可巧是个阴天,说不定晚间会下雪。这般天气在被窝里美美的睡一觉再好不过,可小姐竟有毅力如常去书房学习,真是努力又勤奋。“好,等小姐洗漱好了,青乌就给小姐梳个双螺髻,保管小姐漂亮的一如既往。”
鹿阮听了青乌的话,眼角眉梢挂了几分笑意。这个小姑娘倒是真的被鹿夫人给教出来了,有规矩了不说,还能隔三差五的说几个四字词,看来平日里也是肯下功夫学习的。鹿阮对青乌越看越满意,尤其她知道这个小姑娘,是未来要与自己相伴很久的人,她们俩之间的关系,必定要比朋友还亲密,像家人至亲一般可靠。
已经在刑部厅堂里喝了杯热茶的鹿兰庭坐在椅子上,安静等待着周围同僚们给出意见提出问询。他把昨日鹿阮讲给他的推测和同僚们讲过了,和昨日他面对鹿阮时的情景一样,今日同僚们也不出声的沉思着,让人摸不清沉思后会带给他什么样的结果。不过鹿兰庭对自己的女儿有信心,女儿聪明的让他惊讶,她的推测就算不一定得到所有同僚的认可,也能同大部分同僚所想相同,而且最好同僚们也认真进行了推敲,这样想必最后更会和他讲的对上号。
不出鹿兰庭所料,的确有率先出声的人,是昨日一脸威仪的瘦高官员,很多人尤其是小孩子,常常因他不言苟笑很是怕他。鹿兰庭倒是知道他的为人,外冷内热,面上冷酷无情,一颗心很是柔软,只不过好意也不会软着说,好话说的像训斥。同时他的一双鹰眼很能明辨是非、明察秋毫,为人很是正直正派。
“下官认为,鹿大人所言有理,下官昨夜也对凶犯杀人过程进行了推敲,得出的结论与今日鹿大人相差不多。”长了一双鹰眼的沈聪拱手向四周一礼,继续道:“只是,不知其他几位大人怎么看?”
沈聪问出这句话后,陆续又有几位官员提出看法和质疑,看法有相同有不同,质疑也都被鹿兰庭给温言解答清楚。
“大家不必只纠结于这些,作案手法虽有用,但只能佐用,不如还是将重心放在绿云楼,和与被害者有联系的人身上,得到线索筛选凶嫌后,再跟作案手法相比对。”
“杜大人所言极是。”
鹿兰庭和沈聪也赞同杜归说的话,行凶过程毕竟只是猜测推敲得出,并没有强有力的人证物证相佐证,而调查绿云楼里和嫣姐儿有联系的人,却是简单且能得到实际回报的事。况且鹿兰庭还跟自家女儿应承过,这边的调查进度要“信息共享”给她,省的她在书房里练字温书孤孤单单一个人。
鹿府的书房有地龙,青乌怕书房里只有鹿阮一个人,鹿阮会觉得冷,硬是在有地龙的情况下,又加了一个暖炉。
“一热一冷更容易感冒,”鹿阮无奈的把衣袖稍微往上卷了卷,露出一节细细的、白嫩嫩的手腕。“而且我是真的很热,这书房里不光大氅穿不住,连这厚罩衫我都想脱掉散热。”
“小姐!”青乌嗔怪的看了鹿阮一眼,语气里满是不赞同。不过青乌这个小姑娘看似板起了脸,实际道行不够,清秀的小脸上,略显出几分英气的眉眼间的笑意,被鹿阮看得分明。青乌也知道自己舍不得对小姐真凶,便找了借口:“小姐不要胡说,哪里就热的那么厉害,这样,我去给小姐倒杯梅子茶,散散热到您的"暑气"……”
这么说着,青乌连忙从书房里退了出去,她也没有真的把梅子茶带进来,任鹿阮安然完成了今日的练习,等来了裹着风带着寒意的鹿兰庭。
“父亲,”鹿阮正要带青乌回碧纱橱,见鹿兰庭回来了,脸上立马高兴的挂上笑容。“怎么样?父亲记下大人们说的话了没?快与阮儿说说案子查到哪里啦?”
字字不离查案,鹿兰庭无奈的一笑,任由鹿阮屁颠屁颠的忙上忙下。鹿阮把他脱下的大氅挂衣架上——衣架太高,最后还是让平安帮着挂的。她亲手倒了茶,端给在书房书桌后坐下的鹿兰庭,让他用热茶暖一暖在外面被风吹过的身体。
“审问很快,绿云楼里有小丫头和一个叫花妈妈的作证,嫣姐儿失踪前,接待的客人们有些特殊,是花了五十金只为和嫣姐儿吃饭的两位姑娘。”
“姑娘?”鹿阮一怔,心里划过一道名为怀疑的火花。“父亲,不知怎么,我觉得花五十金请嫣姐儿陪吃饭的两位姑娘有点不对,她们是什么人?有无身份可查证?”
“什么人暂时未知,身份也使了人去户部调查,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两位姑娘不对?我们排查了不少小厮婆子,也排查了不少与嫣姐儿曾接触过的达官显贵,最后大人们都不约而同的,将重点往那两位姑娘身上移了不少。”
且说大人们都是经手案件多如牛毛的老手,一眼觉出两位姑娘的不对劲在情理之中,可他的阮儿怎么也做出了这般猜测呢?难不成这个五岁的小娃娃,也曾破案经验丰富?随后鹿兰庭又在心里否认,只觉得鹿阮和大人们一般见解,应该是脑袋瓜比常人更聪明的缘故。
但是鹿兰庭不知道,这曾经是他离鹿阮“生而知之”这个谜团,最接近的时候。鹿阮的确不曾和刑部大人们一样,拥有丰富的破获案件的经验,不过鹿阮从小就喜欢看刑侦类小说,从小到大看过的、为主角偶遇而创造机会的桥段,也多的数不清。为此,鹿阮作为一个博览群书和电视剧的现代人,深知“事出反常必有妖”的正确性,“特殊”二字在很多时候,成了通往抓捕真凶的康庄大道。
嫣姐儿在皇城声名鹊起了三年之久,想杀她的人要是真想杀,早就在三年内动了无数回手了,嫣姐儿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弱女子,不会武功也没有身怀绝技,杀她简直跟杀鸡一般简单。可偏偏事情就是那么巧,有人突然来绿云楼豪掷五十金,只为和嫣姐儿吃顿饭。且特殊就特殊在,这五十金只为买美人笑的客人,竟然是两名女子,随后不过一天时间,嫣姐儿夜间出行,死在了曾属于当今陛下旧府邸的宅子里。
“父亲和大人们都查证过,嫣姐儿没有仇人,也没有和谁格外红过脸,平时就在绿云楼深居简出,恩客也大多好脾气好性格,不会对她故意做出为难之举。而嫣姐儿失踪的那一天,一切都和平时没什么不同,除了多了一件"女子五十金买女子"之事。”鹿阮思路清晰的和鹿兰庭分析案情,也点出了事件中“两个姑娘”的特殊性。“虽然这样揣测依旧没有实证,但我总觉得,这两个姑娘和嫣姐儿之间应该有联系,查清那两个姑娘是谁,再查清嫣姐儿的来历,大概整个案件就明了了。”
看鹿阮说的那样笃定,浑身散发着自信的光芒,鹿兰庭心绪复杂了一瞬,又紧接着莫名从心底生出一股遗憾。先不说鹿阮的猜测对不对,单就看因查案而眼睛闪亮有神的女儿,鹿兰庭作为一个爱女如宝的父亲,岂能不知这就是宝贝女儿喜欢做的事?可惜鹿阮是应该被养在深闺的女孩儿,现在对查案的喜欢,也只能存留短短时日,若是鹿阮是个男孩儿,说不定就能将对查案的喜欢延续很久……不过性别不同而已,鹿兰庭突然为宝贝女儿感到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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