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2
“小姐,楚萧求见。”
“这个时辰?”鹿阮有点惊讶,她想起曾吩咐过楚萧的事情,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示意青乌开门让楚萧进来:“你留在这里,今儿天挺晚了,我虽年龄小,但楚萧要说的事也没什么可瞒着你的,一起听就是了。”
听鹿阮这么说,青乌应了一声是,把门打开让楚萧进来了。
楚萧应该是一直在外面奔波着的,他进了门,连带着把外面的冷风也带了些进来。鹿阮被青乌往身上搭了件薄一些的披风,又给楚萧倒了杯热水:“我不怎么习惯晚上喝茶,只有热水,你将就着喝吧。”
“谢小姐,属下不挑。”
楚萧原本不敢往凳子上坐,可耐不住鹿阮说一不二的性子,只好坐下,却坐的并不踏实,也就将将挨住凳子边罢了。鹿阮见状也不强求,心里倒是打定了主意,只要在她的地盘,她才不管古代那些尊卑阶级规矩,大家正常的友好相处就行了。
“这么晚过来,肯定是有要紧事要说吧?可是查到了什么?”
“是,”楚萧看了一眼鹿阮身旁站着的青乌,见鹿阮没有让青乌退下的意思,就知道青乌大概是鹿阮身边类似心腹的存在。他面色如常的开口:“属下除了查到小姐吩咐的事情,还查到了梁清和崔有时之间的关系。”
“梁清和崔有时之间果真是有关系的么!”
“是。”
听到楚萧肯定的回答,鹿阮心中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就是觉得崔有时偏偏死在梁清曾住过的宅子里不对劲,像是有人故意而为之。要么梁清和崔有时认识,两个人之间有不可调节的矛盾,这个矛盾太深刻,以至于有和梁清相熟的人念念不忘为梁清报仇;要么有人知道梁清和崔有时的关系,不知道什么目的,只在两人之间的关系上做文章,引嫌疑到梁清或崔有时身上。但是不管什么人什么目的,凡事做过就一定会留有痕迹,她们也一定能找出幕后之人,破获案件。
“说说看,两个人的故事和之间的关系。”
“梁清和崔有时是朋友,他们相识于三年前,因同为来皇城考试的学子的身份结识并相交……”
楚萧的声音低沉悦耳,他清晰的把属于梁清和崔有时的故事勾勒出来,在鹿阮脑海中形成简单的画面。
梁清家境优厚,而且难得的是一心向学,他的世界里仿佛除了做学问,就没有其他可值得他分神的事情。他唯一的爱好是作诗,梁清也的确才华横溢,作的诗词每一首都称得上自然生动又言之有物。可是梁清不爱与人结交,所作诗词也不爱外传,觉得将诗词传出去让人争相阅览评鉴,有沽名钓誉之嫌。
崔有时的出现是个意外,崔有时家境贫寒,能供他读书到考进省试,就已经算是倾尽全家之力,若非他家里因运气得了一笔钱财,崔有时也没法筹到来皇城的盘缠。崔有时也算有才气,不过所做学问匠气太重,很容易让考官不喜。他很喜欢交朋友,也并不以家境贫寒为耻,为人热情又和善,讨喜的性格让他总能轻易在陌生的圈子里吃得开。
崔有时知道梁清这个人,是在学子们一起聚会的酒楼宴席上。像梁清一般家里有钱的不少,但只因为住不惯客栈,就立刻在皇城里买下一所宅子的学子,就不多了。而且那位梁清学子并不爱交际,学子们之间的聚会聚了好几次,竟然一次都没有看到过梁清的身影。
只要好奇滋生,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了解便开始了,崔有时对梁清起了好奇之心,他便有意无意的关注起和梁清有关的消息来。梁清有个习惯,便是每逢年节,去寺庙中祈福,而且一待就待一天,清晨去了,傍晚才回宅子里,一日三餐都在寺庙跟着和尚们吃斋饭。崔有时想要了解梁清,便早早选了踏青节,推了前来邀约的其他学子,一个人去了寺庙。
寺庙的相见,和崔有时有意的示好,就是崔有时和梁清友谊的开始。
不得不说,崔有时待人接物方面实在是天赋异禀,这世间好像就没有他无法与之相交的人,梁清虽然性格冷清,和其他学子们相比略微有些怪异,但仍和崔有时成了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因有了浅显的了解,崔有时便时不时的主动去梁清宅子里拜访,为了不给梁清造成困扰,每次拜访梁清,崔有时都把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周围相熟的学子们几乎没几个人知道,崔有时居然不知何时交好了梁清。
“两个人的关系非常好吗?”
鹿阮好奇的问楚萧,在楚萧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一开始梁清并不是很习惯崔有时这个朋友的存在,不过后来倒是慢慢熟悉了。”
“嗯,”鹿阮点头:“接着说。”
崔有时和梁清熟悉以后,自然也知道了梁清作诗方面的才华,他很是惊叹,既对梁清不愿将这般上等的诗词显露人前而难以理解,又为梁清不被外人所知的惊才绝艳而可惜。崔有时也曾经和梁清商量过将这般才华展现出去,却被梁清言辞激烈的拒绝了,崔有时心里感到遗憾,但到底没有违背梁清不愿的心意,只是有意识的开始将自己交好的小圈子里的朋友,陆续介绍给梁清认识,其中就有程子辰和如今已是官身的许节。
“程子辰和许节?”
鹿阮皱眉,她记得蔡靖康曾使人问询过程子辰和许节,崔有时被害的时候,程子辰和许节正好在酒楼包厢里通宵饮酒,即使没有人能作证他们无嫌疑,也没有证据表明他们涉足过梁清的宅子。
“那个程子辰和许节,在崔有时被害的那个晚上,真的是彻夜饮酒没有出酒楼吗?”
“……此事属下不清楚,不过属下可以立即去查。”
“嗯,不急,”鹿阮没有急着查别人,梁清和崔有时的事还没有研究完呢,她朝楚萧示意:“继续。”
崔有时、梁清、程子辰和许节四个人,很快就成了同样亲近的好友,对于梁清的出众才华,程子辰跟许节和崔有时一样感到十分惊叹诧异。待清楚了梁清的性格,也不可避免同样觉得可惜和遗憾。
四个人成了好友,这是顺其自然又理所当然的事情,梁清的宅子成了他们经常聚在一起的地方,这个小团体原本可以一直好下去,直到中秋节的街会来临。
每年中秋节的街会都是皇城里一年中最热闹的盛景之一,梁清和崔有时本想照常舍弃看街会的机会去寺庙的,不过程子辰和许节都是爱热闹的性格,非戳哄着梁清和崔有时两个人去逛街会。大概梁清的不善言辞落了下风,最终还是和崔有时一起,跟着程子辰和许节去了街会。
过年过节时的街会没有特别严格的男女大防,尤其有才气的学子和闺阁少女,也不吝啬于向众人展现自己的才艺,享受众人眼里的赞叹和口中的赞美,为自己将来的婚配增加筹码。也正因为男女可以同行,梁清和崔有时同时看上了礼部侍郎顾泽明的独女顾佳文。不过在街会,顾佳文的身份是隐瞒的,顾佳文爱才惜才,是皇城里有名的才女,她幼时学诗,所作诗词连一般学子都比不上。
“原来是个才子佳人相互耽搁误会的故事啊……”鹿阮感叹,她年龄虽小,楚萧却觉得鹿阮那双桃花眼里盛满了看透世间万物的通透,也不知道这般稚龄的女孩是怎么拥有这般通透的眼神的。楚萧想着,听见鹿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让我猜猜看,难不成是梁清和顾佳文互生爱慕,崔有时横刀夺爱?”
把男女情意说的那样直白的鹿阮让楚萧惊了一惊,但楚萧并没有把惊讶显现在脸上,还是端着他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语气也平淡如常:“跟小姐猜测差不多,但有略微的出入。”
“哦?”鹿阮感兴趣的睁大她那双桃花眼,装作看不到青乌提醒她睡觉的暗示,问道:“快仔细跟我讲讲。”
原来鹿阮的确猜的与事实大差不离,只不过中间略微的出入就在于,崔有时因着常参加学子间的聚会和各种诗会的优势,率先知道了顾佳文的身份和喜好,无耻的将梁清的诗作据为己有,借那些足够称得上秀美的诗作引的顾佳文驻足欣赏。
“竟是因梁清的诗作,使得崔有时和顾佳文互生爱慕……那梁清可知道这件事?”
“梁清一心专注于学问,即使在街会上对顾佳文惊鸿一瞥而暗生情愫,也没有改变平常不喜欢出门与学子结交的习惯,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诗作被崔有时偷窃,且崔有时因偷窃得来的诗文引得顾佳文青睐有加的事。”
“……那崔有时鸠占鹊巢,忒的可恨……”
楚萧深以为然的点头表示对鹿阮话里的认同,他一直觉得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所行所为都应该坦坦荡荡无愧于心,崔有时偷窃他人诗作本就可耻,借偷来的诗作博得佳人的青睐更是无义可恨,这样的一个人,如今被杀也是情有可原。
像是猜到了楚萧心里想的是什么,鹿阮抿了抿嘴没有出声,一时的义愤填膺没有问题,只要最终还分得清大是大非就好。
“再后来呢?我记得程子辰和许节是知道梁清写的诗词的,总不会崔有时将那些诗词只肯给顾佳文品鉴,其他学子毫不知情吧?”
“程子辰和许节该是知道的。”
没等鹿阮继续问,楚萧便自觉说道:“有几次崔有时作出背记的梁清的诗的时候,程子辰和许节都在场。”
“那他俩没有指出崔有时偷窃的事吗?还是说他们两个,和崔有时是一丘之貉?”
“据说程子辰和许节二人曾在私底下提出质疑,但不知为何,只提出过寥寥几次便作罢,此后对崔有时窃诗一事,只当不知。”
鹿阮在心底叹了口气,既为崔有时的不要脸而愤怒,也为梁清识人不清而悲哀,连带着还有隐隐对程子辰和许节两个人的不屑。因为鹿阮已经在心里觉得程子辰和许节是不可深交的人,对梁清的遭遇更同情了几分。
“这些事情你整理出来,交给蔡伯伯吧,”鹿阮听完楚萧查到的这些信息,神色恹恹的补充:“若是累了便先回房好生休息,明日一早将整理好的信息交给蔡伯伯,若是不累便随你,京兆府的护卫应该会让你进去,蔡伯伯想必也不会怪罪你深夜打扰。”
“是,属下知晓。”
等楚萧走出碧纱橱,轻轻给鹿阮合上门,青乌立刻神情不赞同的催促鹿阮上床睡觉:“这都熬到几时了?恐怕夜都已经过半,明日看小姐起不起得来。”
“起得来起得来,”鹿阮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的“小管家婆”,脱了披风立马上床:“这就睡啦,毕竟是要紧事嘛,肯定要先听完要紧事才能睡觉呀,我这是正事儿……”
话还没说完,胆大包天的青乌就“呼”的一声吹灭了烛灯,整理好鹿阮的被角后蹑手蹑脚的退到了隔间。鹿阮对青乌的所作所为很是哭笑不得,但因为青乌是好意,鹿阮也不舍得责怪她,只能自己命令自己闭上眼入睡,有什么事情明天再想再说。
翌日天亮的时候,鹿阮果然赖床了,青乌无可奈何的拉着脸哄她起床,早饭菜式的名字都报了好几遍,鹿阮仍懒洋洋的不肯从床上起身,眼睛都没有睁开。
“小姐,”青乌没了办法,她其实看着自家小姐起床的难受劲儿也心疼,也想让自家小姐安生的睡个天昏地暗,可不行,夫人已经着身边的如意姐姐和吉祥姐姐来回催了两三遍,再不起夫人只怕就要亲自过来了。“小姐,快些起吧,老爷和夫人都已经等着了。”
“哎呀~”
鹿阮把被子一蒙,把自己当成一只鹌鹑缩进温暖的被窝里,任青乌怎么哄也不露头。正当青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时,一道低沉带着诱哄的声音响起:“怎么?今日不打算出府了?外头马车可还等着呢,不然为父让平安告诉门房,让门房把马车给送回去?”
“出府?!”
“噌”的一下,本来躺在被窝里死活不愿意出来的鹿阮,把被子猛的一掀,桃花眼晶晶亮,满脸掩饰不住的喜悦和不可置信:“今天还能出府吗?!”
“当然能,”鹿兰庭被鹿阮给逗笑了,他慢条斯理的说道:“不过你如果再磨磨蹭蹭不想起床,门口的马车可不等你,你自然就出不了府了。”
“不不不,”鹿阮连忙唤青乌过来帮她穿衣服:“等等我等等我,我这就起来啦,我这就能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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