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弃之如敝履

凌霄心生一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围绕着凌默上下浮动，不停变化方位，气息若隐若现带着点点殷血。苍蟒以为凌霄受伤乱了气息，飞起蟒身横冲直撞过来，凌霄闪身躲到凌默身后。凌默喜出望外等着猎物扑来，吐着蛇信等待苍蟒自投罗网。

苍蟒刚开始还沾沾自喜，忽的听到琅晟惊呼，“父王，小心！”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凌默那里肯放过到嘴的猎物，主动迎了上去。灵活的蟒身将苍蟒死死缠住，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就咬。苍蟒痛苦呻吟，厉声喝道，“住口！”然凌默早已神志不清，恨不得将他拆了入腹。

就在凌默的獠牙咬进苍蟒的脖颈，凌渊掐住时机甩动巨尾就扫，苍蟒承受不住双重打击，轰然落地砸出一个大坑。

凌霄反身制止凌默，凌默发现上当受骗，当即发飙仰头就咬，厮杀在继续。

苍蟒愤然抓住奔来的琅晟，阴险一笑，然后化作人形，趁其不备一口咬她脖颈，毒液迅速入体，毒的她身体发麻动弹不得，苍蟒贪心的吸**血，然后飞快剜下她的眸子替换自己失明的双眼。

琅晟凄厉惨叫，被一脚踢开。她痛苦的跌坐在地，两手捂着眼睛，血液从手缝流出，浸湿整个衣裳。她绝望的质问苍蟒，“父王！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的存在就是为了必要时刻牺牲！”苍蟒说的理直气壮，不屑的吐了一口痰在地上，“和你的母亲一样下贱！”

“母亲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要如此说她的不是？”

“错做了什么？最大的错就是下等低贱！呸，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本王的床也敢爬！不过也亏得她爬了本王的床，才破了本王的难关，功力得以提升！哈哈哈！”苍蟒残忍说出真相，唾弃吐了口痰，飞起一脚将她踹飞，然后重新化作原形飞向天空。

琅晟凄惨一笑，绝望的将脸埋在手中，失声痛哭起来。她引以为傲的父王啊，竟然如此唾弃她的存在，她早该知道的啊！只恨她太傻太天真，竟然误以为骗得流辉信任，得到玄冥海地图，帮他重振旗鼓，获得海族管辖权就可以得到他的肯定！可是可是！

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失声痛哭说出心中的不甘：“啊啊啊！你骗得我好苦！你骗我昏迷海边获得流辉信任，毒害玄武王后和小女儿，扰的海族天翻地覆就许我蟒王之女的身份！你骗我偷得玄冥海地图重振苍蟒一族就许我爵位封地！你骗我下毒给凌默哥哥假死嫁祸千叶就许我一支蟒队！你骗我掳走挽清杀之后快就许我嫁给流辉！可是我做了那么多，到头来得到的什么？众叛亲离！流辉恨我！玄武王恨我！凌默哥哥唾弃我！凌霄爷爷不认我！就连你也不要我！！我恨你！恨你！！”

此话一出，震惊全场。

扶住帝华的手一顿，千叶豁然回头看流辉，流辉面色一僵，两手控制不住的颤抖，他面露潮红，呼吸急促起来，震惊与愤怒促使毒液更快的蔓延全身。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母后难产时一定要她守在身边，那时的他还傻傻的以为母后爱之心切，没想到是她蛊惑母后，促使慢性毒药发作，使其难产而死。然后便见她对着“死婴小妹”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张口就咬。流辉低喝一声吓得她惊慌失措，她神色慌张道，死婴并没有死，只是血痰堵嗓子，若不及时吸出必死无疑。然后见她口吐血痰，死婴渐渐有了呼吸才作罢。再后来阿琅的生父找来强行将她带走，从此在没见过。

原来母后的死和琅晟有关！原来她并不是要救溧阳，而是要杀了溧阳！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阴谋！只恨他知道的太晚！

知道真相的流辉气的发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苍蟒大卸八块，以解心头之恨！

妄矢崎知道流辉怒急攻心，一巴掌拍他脑后，没好气道，“气什么气，在气就真的一命呜呼，报不了血海深仇了！”说完，抽出银针在他手腕扎了一针，本就胸前郁结的他顿时烟消云散，如泄气的气球没了精神气。

“我早就说过收起你的怜悯之心，不要随随便便带不明人士回去，尤其是来历不明的女人，天知道是菩萨心肠还是蛇蝎心肠，你偏不听！这下好了，死了自己是小，害死了别人就哭死吧！”说着又扎了一针，继续泼冷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论你先认识琅晟还是小师妹，遇到她们是你命中的劫数，你逃不掉也躲不掉，就算你怨恨琅晟也没用，她也是被逼无奈，唉，都是可怜呐……”妄矢崎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确定流辉稍稍平稳情绪，才放心在扎两针，把了把脉，确定毒素暂时压了下去，方才收手。

千叶感慨琅晟命运多舛，又叹息人情薄凉。她这一生都是为了别人而活，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向苍蟒证明，为了他可以做一切事情，哪怕背信弃义，哪怕背上骂名，只要得到他的认可，承认她的存在，即使失去一切也值得。

结果呢？她失去了一切只换来一句，你的存在就是为了必要时刻牺牲。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碎了多少人的心。

帝华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想开些，凡事有因必有果，不过因果轮回而已。

千叶问他，“如果汐月没死，你当如何？”

闻言，帝华面色一僵，半晌，道：“你是你，她是她，你们是两个不同的存在。”说完，再不看她，偏头看琅晟。

千叶知道帝华心中有结，也不在多问。她指指琅晟，在指指妄矢崎，示意让妄矢崎救她。帝华点点头，道，“可以一试。”

她厚着脸皮走到妄矢崎那，提出自己的不情之请。“可以去看看她吗？”说着伸手指了指奄奄一息的琅晟。

“你脑子没问题吧？敌人也救？”妄矢崎两眼一瞪，手指戳她脑袋，冷笑骂道，“你们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救敌人？”

千叶讪讪摸鼻子，抬手一指帝华，道，“帝华说，救。”

妄矢崎挑眉，回头看了一眼帝华，果真看他点头应声，立刻气的跳脚，“千叶脑子坏了，你也脑子坏了吗？跟着她瞎掺和什么！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刚刚差点要了你们的命！”衣袖有人在扯，他不满骂道，“别扯我衣服！一句话，没得商量！”

“师傅，她好可怜。”软绵绵，可怜兮兮的声音响起，妄矢崎的怒火顿时浇灭了一大半，在看他清澈明朗的双眸透着悲凉与怜悯，只好缴械投降，“好好好，算你们厉害，一个个都菩萨心肠，就我一人铁石心肠，我丑话说在前面，要是被她反咬一口，死了也别找我！”说着，踢踢踏踏带沧沐走过去。

千叶将帝华和流辉安放在一处，确定二人相安无事才跟了上去。

琅晟苍白无力的躺在地上，面容憔悴的可怕，绯发散落一地，变得枯萎凌乱，失去精血几近失去一身修为。眼眶周围都是鲜血，毒液在血液中快速的流淌，涌动，冲刺着每个血管，她微微张合着嘴，呼吸困难，脉象虚弱紊乱，生命正慢慢的流逝。

妄矢崎看了一下就断定道：“不用救了，活不了。”

听到声音，琅晟嗤笑出声，“怎么，来看我的笑话？”说着自己笑了起来，只不过笑得牵强，满满的都是凄凉。笑完之后就没了生息，她似乎看清了世态炎凉，选择放下一切，同时也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她躺在血泊之中，静静的等候死亡。忽然想到什么，歪头看流辉的方向，可惜的是再也看不到他的容颜，再也无法和他呼吸同一片天空。

做了那么多伤害他的事情，他憎恨她是应该的。可是在最后，她却自私的想得到他的原谅与宽恕。薄唇动了动，最终化作无声。

她这一生为他人而活，至死没有做真正的自己。

现在，她终于解脱了。

抬手将一缕发丝缠绕指尖，伸向半空细细的看着，她看的专注而认真。

流辉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似，忽然有什么在脑海一闪而过。

起身快步走到琅晟身边，细看她的容颜，恍惚间和某个少女的身影重叠，那时的她也是这般动作，将绯发缠绕指尖，对着日光细细看着，目光专注而认真。

薄唇微抿，眸光黯然。

时至今日，流辉终于记起记忆中的明朗少女。

半晌，嬉笑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如当年年少的他，他说，“待你长发及腰，为你挽成发髻可好？”

琅晟豁然转头看他，滚烫的泪水流了下来，她扬起笑脸，回答，“好。”

流辉将她扶起，坐在身旁，一一捧起散落在地的绯发，感叹道，“头发长的那么长了。”

琅晟会心一笑，轻声应道，“是呀，长的好长了。”

修长的手指在干枯的绯发中穿梭，他闲闲的和琅晟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欢快声时不时应和着。

当长发挽成发髻的时候，回应声早已戛然而止。挽成发髻的手一顿，缓缓放下。

耳畔响起沉重的三个字，对不起。

随之，两行清水坠落于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