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墨隽回府
折腾到后来,连几个堂主事、员外郎、郎中都不耐烦了,每次交表文,粗粗扫了一眼就说写的可以,可再往上交的时候,又被宋怀予打了回去。
到最后,堂主事看向刘主事的眼神格外的古怪,他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表文,欲言又止:“你不是……得罪员外郎大人了吧?”
就在刘主事自己都这么认为的时候,员外郎大人终于松了口,他满目欣赏的看向刘主事:“辛苦你了,这份表比文可以说天衣无缝,届时谁也不会说你什么,你放心大胆的去要人,将来若是有什么纠纷,也没人会说是你的不是,更不会怀疑你官商勾结结党营私。”
那眼眸中的关切、放心、欣赏,让刘主事潸然泪下,险些下跪。他只恨自己没有看清楚上司的苦心,再三道谢:“多谢宋大人指点。”
他长舒一口气,拿着表文挨个盖了章,一路就往京兆尹府去。一路上连呼吸都变得欢愉雀跃,然而到了京兆尹府,师爷看着他从怀里掏出来的表文:“不知大人要约什么时辰来提审墨隽?”
刘主事眉开眼笑:“就现在吧。”
话罢,抬腿就要往里迈,可师爷却面露了难色,他尴尬道:“可是现下墨隽正在被提审啊……”师爷弯腰陪笑:“不如大人明日再来?”
刘主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哭丧着脸:“师爷您行行好,告诉下官,究竟什么时候能提审墨隽?若是京兆尹大人不愿意让下官提审,也给个明话不是?”
师爷大惊失色:“刘大人误会了,实在是那张老头告的勤,三番五次的来申诉,又扯上了钱庄,那墨隽被他咬的死死的,我们大人也是按规定办事……”
师爷压低了声音,伏在刘主事的耳边:“若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我们大人也不会这么频繁的提审墨隽,到底那墨隽还是我们少夫人的孪生哥哥,不瞒您说,我们少夫人这些日子以来和我们公子吵了不少架了,大人天天脸色难看的紧呢。”
刘主事一愣,连忙道:“难为沈大人了。”他摆摆手:“下官明日再来罢。”
然而到了第二日,刘主事刚一到京兆尹府衙门,就看到张老头正在府衙门口哭天抹泪……
就这样,刘主事愣是没有机会提审到墨隽,案子办不了,成天借酒消愁。堂主事看不过去,给他支了个招:“那个墨暖,长安城里都传闻,商总墨隽就是一个傀儡,不然你去提审墨暖,不管问出什么来,也算是曲线救国了。别到时候上面怪罪起来,说你什么也没干。”
刘主事恍然大悟,连忙去了墨府,可刚一到场,就看到墨暖面前正站着户部的员外郎,两个户部的人在墨府门前相遇,彼此都愣了一下。
“本官是奉侍郎之命,来问墨掌柜的话……不知刘主事是?”员外郎道。
刘主事尴尬一笑:“没事,没事,路过,路过。”干脆什么都放弃了。
就这样,半个月过去,愣是没有人提审了墨隽。而从墨暖那里问的话,无非是她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知道,能说出来的,也是大家都知道的商道上的事。
终于,风向渐变,长安城的百姓们看到墨暖、墨隽等人不住的被提审却始终没有个所以然,开始怀疑他们到底犯没犯事。
茶楼、酒楼、饭馆、街边的地摊,人人都开始怀疑,墨家是得罪了人,才被百般折辱。同时也说明了墨家实在清白,否则不会一连数日还一丁点的罪都没判下来。
风言风语散播的极快,而乐坊的爆炸一案却从始至终没有下文,然后一个牙行的掌柜却突然失足落水,直到衙门的人去搜检他的牙行,才发现久远的文书契约,白纸黑字,赫然写着墨家爆炸的盐庄,是刑部侍郎售出。
谁人都知道,那刑部侍郎是太子门下。
户部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封了那个牙行,将里面所有的文书全部抱到了户部衙门,查了几天几夜,发现所有被状告墨家的脏盐,都出自这个盐庄。
流言纷纷,说爆炸是盐庄工人蓄意报复。
“什么?小女子什么都不知道……况且当年这个地皮我们是从南海的牙行买的,怎么可能在长安城的牙行那里……”墨暖被提审时,瞠目结舌:“我们那的工人都是当时盘下来就带的,跟了我们多少年,怎么可能蓄意放火爆炸呢?我们自家工人,我还是信得过的。”
此话一出,案子才终于审明白。南海知府也终于传来奏文,那爆炸的盐庄已经彻底清理干净。庄子的最深处才是爆炸点,已经成了一片废墟。据调查,那原本是几间废弃的暗格杂屋。而工人也都是当年盘地皮时的旧厂工人,所有的劣质商盐均出自这个盐庄……
宋怀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所有案子的审理全都呈交给了陛下,却没有下一丝一毫的结论。
“南海盐庄走水、墨掌柜听闻管事丧命、奔丧途中遭遇暗杀、乐坊又爆炸、无数灶户状告墨家商盐、刑部侍郎的地皮……”
桩桩件件,如实叙述,可连在一起就太过巧合,宋怀予什么都没说,只是安安静静的告退了,临走时,陛下的脸色铁青。
听闻,当夜陛下就召集了户部侍郎宋敬,问了一个极其刁钻的问题,并询问了盐务事宜,至于宋敬怎么回答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翌日早朝,户部群臣纷纷上奏,指责太子觊觎盐务,不尊圣上。陛下大怒,当朝下令盐税之事任何人不得插手,而太子早前请奏的设巡盐差使一时,也被当庭驳回。
甚至,连那些被提拔举荐的巡盐差事的人选,都被一一贬黜。
墨隽终于被释放,走出大牢的时候,竟有好些个商会里的商者。几个掌柜喜笑颜开的出来迎接,各个致谢言辛苦,话里话外,都在庆祝巡盐御史一事被驳回的事。
墨隽好容易得见天日,被明晃晃的日头刺得眼晕。几个盐商一窝蜂的涌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墨隽却还摸不清头脑,但面上却什么也没露。
既没有展现出什么在牢里受苦的磋磨样子,也没有展现出什么欢欣雀跃,他只是淡淡的,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众人:“多谢各位来接在下,改日定专门上府致谢。这些日子多谢诸位帮墨某维持商会大局了。”
话里话外,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