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四 温雁槐
那女子是四皇子的表妹,温淑贵妃母家的掌上明珠”宋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墨暖身边,拿着描金的扇子在胸前徐徐的摇:“怎么,这长安城难得有让你也在意的女子。不过闺阁碧玉罢了,跟你比,差得远。”
墨暖一愣,将视线从那女子的身上收回来,看向宋樟:“温淑贵妃?”
“是了。温淑贵妃的亲侄女。叫温雁槐的,平日里不怎么在长安城里抛头露面,一般来说就算有请帖递到她府上,她也是不接的,不知今日怎么来了。”
“我没有向她递帖。”墨暖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随即明白过来:“那就是跟着四皇子来的。”
“正是。你这青梅坞建的颇有闲情逸趣,除了达官贵人,来往也有文人雅客,她一个贵族女儿家来这里游园,也说得过去。”宋樟的扇子啪的一声合上,正儿八经给墨暖行了个拱手礼:“还为庆贺你墨大小姐开园大吉呢。小生这厢有礼了。”
墨暖没好气的昵了他一眼,“你今日少给我捣乱。”
“天地良心,你墨暖为了建这个园子,几个月都不曾露面,我今天借着你开园才好容易见到你,可是带着实打实的诚意来的。”说着,宋樟微微侧身背过众宾客,压低了声音道:“光是贺礼就诚意十足,我已经差人放进你园子的库房里了,不信,待晚上你清点的时候就晓得了。”
宴厅上并不缺乏达官贵人,与墨暖来往谈话者众多,谁也不曾留意这宋樟又与墨暖说了些什么。只有一道目光从人群中望了过去,裹挟着不轻易被人察觉的酸涩,又在转瞬间消失在人群中。
墨暖定了定心神,拊掌轻拍,婀娜姬妾蹈步而入,娉婷袅袅,莲步款款。各个手中捧着金盘银觥,山珍果味一个个端到宾客的案前。美酒佳酿倒入青瓷酒盅,霎时间宴厅中飘香四溢。更有歌舞姬妾鱼贯而入,潺潺筝音悦耳。这场宴会礼数周全妥帖,叫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处来。就连每位大人面前的菜肴,都是费劲了心思。
太子看着眼前的模样,笑道:“都说墨家大姑娘是个能成事的厉害女子,今日一瞧果真不一样。诸位大人瞧瞧,本宫案前的菜肴,无一味是本宫讨厌的辛辣之物。周大人,你向来礼佛喜素,你案前菜碟里呈着的,竟连个肉丁也无。”
宋怀予心中一惊,暗道不好,只觉得那太子又要朝着墨暖发难,登时紧张了起来,漆黑的眸子又暗上了几分。
他手中的筷子朝着自己话头的方向指指点点:“你瞧,徐大人,谁人不知你好野味?我看你案前摆着的,大都是山珍吧?”
太子将筷子放下,啧啧称奇:“墨姑娘,好一个玲珑巧思啊,这么些个大人的喜好你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在场的都是官场里沉浮了几十年的人精,谁听不出来太子那明褒暗贬的话义?这话若是借题发挥,那墨暖就是一个贿赂朝臣的帽子。
可墨暖却不慌不忙,只见她毕恭毕敬福身一礼,面上笑的端庄,那话语的声音不大不小,却稳稳当当的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殿下谬赞。墨暖一介商者,在座各位来这里就都是墨暖的客官,墨暖自然要安排符合客官口味的吃食,否则就是青梅坞款待不周了。”
那太子轻笑一声:“你坐下,你坐下,不必这么拘谨。”
宋怀予冷眼看着太子发难,一旁的温雁槐悠然自得的饮酒:“四哥,这梅子酒好生香甜。”
温雁槐她的声音也是不轻不重的,却恰好响在没有人说话的空档,引得注目纷纷,可她却坦然的很。四皇子诧异:“怎么,难道你我的酒不一样?”
温雁槐一愣:“我这里是果酒,梅子味道淡雅,在口中却又能一直回甘,酒味和果味都中和的极好,还以为四哥哥与我饮的是同样的酒。”
她恍然大悟:“想来是女眷们的酒都是这种香甜清爽的果酒,墨姑娘,多谢你用心,我还真引不得四哥盅里的烈酒。”
一句话,解了墨暖的围。
墨暖曼起半真半假的笑意,盈盈起身:“姑娘喜欢便好。我们青梅坞还有许多果园,这梅子酒便是自己种的果子酿出来的,清爽不腻,最适宜女儿家饮用。”
她浅浅一笑:“姑娘若是不嫌弃,稍后我便送上几坛子到府上。还请姑娘帮我尝尝可还有改进的地方。”
墨暖与温雁槐客套着。那一举一动皆落在宋怀予的眼中,他微微皱眉,宋最了解墨暖这幅半是真情半是假意的笑容,那是她的戒备,是她的防范,是她心底里升起的抵御。
他皱了皱眉,眼底落着墨暖与温姑娘你一言我一语的样子,不知墨暖又是哪门子的脾气。最终,宋怀予不忍再看墨暖这般费力与客人周旋,他轻咳了一声,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雁槐,你案前的饭菜要凉了。”
温雁槐微微一愣,旋即展开再温和得体不过的笑,止住了话头,不再多与墨暖寒暄。
她拿起银箸夹起一块酥酪送入口中,用只有两人谈话才能听见的声音笑道:“百闻不如一见,这墨姑娘果真不是凡人。”
墨暖将这二人的举动悉数受尽眼底,却不知打宋怀予与温雁槐状似亲密的谈话究竟说了些什么,只当是宋怀予厌倦她这般虚伪阿谀,不愿让身边的女子在与她交谈。
一瞬间,心情跌入了谷底。
她感觉到自己的喉咙正在发紧,青梅坞开园的好心情登时荡然无存。可众目睽睽之下,她又只能摆着一副笑脸,墨暖默默的将案前的吃食送入口中,那枣泥山药糕软糯香甜,叫人望而生津,她却味同嚼蜡一般,麻木的在口中咀嚼着。
这场宴会,温雁槐的气度容貌都叫人不能忽视。
她的落落大方和豪门贵族里与生俱来的优雅实在是夺目,在这场筹光交错各路人马各怀心思的宴会上,温雁槐既不出头毛尖,也没有故意夺人眼球,可她只是坐在那里,偶尔说上那么几句话,就叫人无法忘却她的存在。
宴会终于结束,墨暖终于得到了喘气的空档。
她借口更衣独自待在厢房之中,脑海中尽是那温雁槐与宋怀予坐在一起的场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墨芊缓缓走了进来,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了口:“长姐,宋兄长与那温姑娘,不会有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