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中秋-4

碟州的边防小镇里，城楼上飘扬的红色军旗上印着大大的“姜”字。城中贸易良好，军队有序，军民彼此和睦，不见欺压之事。

白衡英在这里逗留了数日，并没有听到百姓抱怨过姜如海什么。看来这位平威将军虽然没有管家的本事，但率军统城的本事还是有的。他心中甚安，边防安定，等到下一位将军来接替军务时想必也出不了什么大错。稳定了边防，内朝也就不会动荡。

他看着对面无精打采，眼看着黑了一整圈的宗辛，一不小心笑了出来，说道，“你怎么是这副颓废的模样，不过就在这里待了几日而已。”

“几日而已？王爷莫不是忘了我从小就在京城长大吧，什么时候在这种地方受过这种罪？虽然王爷你跟我一样娇生惯养也没受过这种罪，但我看你精神好得很，似乎还比在京城时更好了。”

白衡英看了一眼周围的街景，回道，“你懂什么。这里天高海阔，远离俗世，没有勾心斗角，阴险算计。你看周边的百姓生活自足，无忧无虑，每日不过三餐忧愁，不用精于算计。不必担心今天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是什么样的身份，属于什么样的阵营。兄弟手足亲密无间，夫妻恩爱无话不谈。我在这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会在意我的身份，我也不必在意后果。哪像在京城之中，步步为营，事事小心，生怕一不小心万劫不复。”

宗辛看着他向往崇拜的目光，默然地低下了头。

“不说这些了，明天就是中秋，我们就在碟州过节吧。”白衡英说着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不少，“少虚，你可知道在碟州过中秋有什么讲究么？”

宗辛瞟了瞟周边百姓的房屋，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回道，“中秋不就是团圆么？合家赏月吃月饼，最多看看花灯，也不会再有什么花样了。”

白衡英摇了摇头，脸上重拾微笑，说道，“碟州这里还会放孔明灯，写上祈福之语，祈祷风调雨顺。”

“为何要求风调雨顺？”

“这里气候干旱，虽有绿洲水源到底也是资源匮乏，祈祷风调雨顺是每个百姓毕生心愿。”

宗辛嫌弃地看着地上的黄土，再看着周围百姓身上并不太干净的衣衫。这里到处破破烂烂，没有任何生机，既不富裕也不繁荣。不仅要遭受恶劣天气的摧残，还有随时随地可能来临的兵祸。但他们的眼睛依然纯净透亮，那是朴实且自由的光亮。

宗辛拍桌而起，朗声道，“不如我们也学他们放几盏孔明灯吧，给贵妃娘娘放一盏，给我娘亲放一盏，再给王爷你放一盏。贵妃娘娘和我娘亲就祈求身体健康，至于王爷你……就赐你一份好姻缘吧。”

白衡修从东宫里放出来后，人比之前消瘦了不少，精神憔悴，就连眼睛也黯淡无光。但他不敢疏忽，人刚接到圣旨就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入宫谢恩。

此时白伯安正在后殿里批阅奏折，听到有人通传太子求见，眉头一蹙，放下手中的奏折就宣他进来。

白衡修毕恭毕敬地对着白伯安叩拜，“儿臣给父皇请安。”

白伯安看着下面跪着的白衡修穿着一身素衣，不着华服，身形单薄，一时有些心疼，叹气道，“快起来吧。来人，给太子赐座。”

白衡修谢了礼，回绝道，“儿臣不敢坐。”

遭到回绝，白伯安看着白衡修有些倔强的身影，问道，“可是在记恨父皇？”

“儿臣不敢。上次的事的确有儿臣的责任，父皇处置公正，不曾记恨。”

“我不过让你在东宫禁闭，减了一年的俸禄的而已，并未削减你的饮食用度，你为何如此消瘦？可是有人苛待于你？若是有什么委屈可都说与父皇听。”

白衡修直起身子，看向白伯安淡淡地笑了笑，回道，“谢父皇关心，儿臣不过是入秋以来小病了一场，还没恢复好而已。东宫里一切如旧，没有人苛待儿臣。”

白伯安看着他平淡的表情，虽然他嘴里说着没受什么委屈，但京城中拜高踩低的事情并不少见，更何况他这个太子还被皇帝在殿上训斥。白伯安拿起身侧的斗篷，走到白衡修身侧，将自己的斗篷披在他身上。

“中秋风凉，不要再继续病着了。你看身上的衣服都没有过去合身了，再命人添些新衣吧。亚儒，既然已经到了宫里，也去雀宸宫看看你母后。我知道她的委屈不比你少，你替我好好劝劝她。”说完还不忘在白衡修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两下。

雀宸宫中，姜妤珊听到白衡修来请安，也不顾自己形象是否得体，小跑着来到宫门口。白衡修刚走上阶梯就看到姜妤珊的身影，快走两步上前，眼中酸涩难当，一下跪在姜妤珊的面前。

“儿臣拜见母后。”

母子二人相拥而泣，遣走了身边服侍的人，在内堂说话。

姜妤珊看着白衡修身上的斗篷有些眼熟，似乎是白伯安之物，问道，“先去看过你父皇了？”

“儿臣接旨后就去见过父皇了，父皇让我来探望母后。”白衡修看着姜妤珊不曾修饰过的发髻，精神也不太好，问道，“母后这两个多月在雀宸宫过的可好？”

姜妤珊冷着脸，眼神有些尖锐，与刚才流泪的慈母形象全然不同。她咬牙切齿地问道，“亚儒你这两个月在东宫可好？”

白衡修转过头去，淡淡回道，“世态炎凉，儿臣这次算是领教了。”

“那就不要再让别人有机会踩在我们头上。我们母子二人一个是后宫尊位的皇后，一个是继任东宫的太子。这次输的如此彻底都是因为白衡东那个庶子，他野心昭然为的不就是太子之位么？这次又顶替你主办中秋夜宴，我看他一定没有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被放出来。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面，就该让他知道这个太子之位不是他想抢就能抢的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