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5

顾羲凰卖了琴只换来十两碎银，她将银钱放在客栈的柜台上给掌柜抵账，却见那掌柜的脸色不太好看，只问道，“难道这银钱不够么？”

掌柜收起银钱在掌心掂了掂，抬起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顾羲凰，口气恶劣地说道，“我看姑娘也是个体面人家，你住着我店里最好的上房，前些天已经欠了房钱的，如今只放下十两，那明天以后还是请姑娘另觅住处吧。”

“半点也不能通融么？”

“我通融了你，就得通融其他人。我是生意人，也是小本经营，拖不起这欠款的。”

“可是……”

掌柜连忙摆手厉声道，“不必可是了，明天午后我会让小二去清理姑娘的房间的。”

顾羲凰无奈叹息，可她一个女子到底是无计可施，即使语气蛮横地顶了回去，到底是她理亏在先。她有些丧气的回到房间，见戚廖凤警醒的贴在窗边，透过打开的小缝不知道在观察什么。听到她的脚步声，戚廖凤转过身合上了窗。

“将你心爱的古琴当掉，换了多少银钱？”像是提前猜到了顾羲凰的窘迫，戚廖凤如此一问更令她沮丧。

“不过十两，抵了这些时日的房钱，明天就要被掌柜赶出去了。”戚廖凤抿嘴一笑，却引得顾羲凰有些不满，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是因为我提前便知晓姑娘你的琴即使送进当铺也值不了几个银钱，我常在市井走动，自然知道当铺营生是不愿意收这类古琴的。只是没想到你最爱的古琴不过只换来十两碎银，连这客栈也住不下去了。不过好在我刚才发现有人尾随于你，想必是有心之人终于发现了你的下落，或许明日会有不一样的际遇。”

顾羲凰褪下身上的斗篷抱在怀里，坐在桌边说道，“原来你刚才在窗边瞧见了尾随我的人，不过你既知我当琴也无用，最终也没有阻拦我，这是为何？”

“我了解姑娘的脾气，若我执意阻拦也拦不下你，何必要去费那番工夫？”

顾羲凰冷哼一声，将怀里的斗篷扔在床榻上，拿起桌上的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后，说道，“明日晨起你就先回去吧，暂且不要留在我身边，若方才那人真的是尾随我而来，这几日一定会有所动静。”

戚廖凤也坐在桌边，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后，问道，“姑娘可是气我才要赶我走的？”

“你且听我的话速速离开，就当我公报私仇好了。”

第二日晨起，漫天飞雪，茫茫无际。

顾羲凰早早起身梳洗后，已将自己的行李重新打包，她开着窗看着窗外的大雪，若今日没有人来迎她，也不知道在深冬之时她该在何处容身。赶走了戚廖凤，她只觉得心里有些慌乱，失去了在京城唯一的依靠。可这条路，原本就是她一个人走的。

刚过午时，掌柜就带着一群小二冲进了顾羲凰的房间，见她并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一行人便态度蛮横地拿起她的包袱，又过来两个人对她拉扯起来。也由不得顾羲凰分辨，几个人就将她和包袱一同扔到了客栈门外。路上积雪厚重，她的包袱被丢在雪地之中，就连她自己也狼狈地坐在雪地上。

深冬的寒意让她感受到人情冷暖，她眼眶中盈满泪水，却咬牙站了起来，她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天空，厚积的云层再一次飘起大雪。她知道如今的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她弯下腰去拾地上的包袱，却见地上多出一片影子。她抱起包袱转过身，见一位紫衣公子披着貂裘站在她身后，手中正为她撑着伞。

这位紫衣公子便是前来寻她的白衡英。

顾羲凰也晓得，眼前的人就是肃王白衡英。早在她进京之前，她已经将京城中各位王爷的画像都看过一遍，以备不时之需。但她却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对着白衡英轻轻一福，眼睛在他身上迅速打量了一番。

白衡英比那副画像上要俊朗不少，皮肤白皙，着一身紫衣更显得尊贵无比，黑色的发被紫玉冠束起，对着她的眼神柔情缓缓。两人的眼神相对，顾羲凰立刻慌张的挪开目光，但因为同站在一把伞下，距离实在是有些近了。

“姑娘为何这般落魄？需要我替你去讨个说法么？”他的嗓音清澈，透着丝丝暖意。

“不必劳烦公子，的确是我有错在先，身上的盘缠用尽拖欠了客栈的房钱。如今这般境地，也是我自己未曾预料到的。”

“姑娘既然住在客栈，想必不是京城人士。只是你一个女子，既没有盘缠上路，也住不了客栈。”白衡英看起来表情有几分为难，思索一番后说道，“不过我有一处宅院暂且空着，若姑娘不嫌弃，可以先去住着。”

顾羲凰很是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我不过萍水相逢，实在不敢叨扰。”

白衡英很是友善地笑了笑，说道，“我知道姑娘在担心什么，虽然我看起来衣冠楚楚，却不一定是什么好人。姑娘是该多提防些的。只是如今正值寒冬，又逢大雪，能收容姑娘的地方一处也没有。倒不如试着相信我，以我这样的相貌与身家实在是不必诓骗姑娘。”

顾羲凰被他如此说辞逗得一笑，她虽然知道他的身份目的，偏偏得装作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要是换作寻常人家的姑娘早就与他说上两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姑娘既然笑了，大约是信我了。不如先上马车，我让手下送你去宅院，不要继续站在风雪里了。”

顾羲凰低头看了眼自己已经冻的通红的双手，只好顺势点了点头。

白衡英命人将马车牵了过来，隔着貂裘扶了顾羲凰一把送她上了马车，吩咐道，“你们送这位姑娘去别院，小心伺候，不要怠慢。”

顾羲凰从马车里探出头来，问道，“公子不一同前去么？”

“我与姑娘同乘一辆马车实在于理不合，就让小厮们为姑娘引路吧。”

“多谢公子为我着想，还不知道公子该如何称呼。”

“我姓白，名唤紫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