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小二郎
野豌豆，又叫马豆草。
每到春天，在乡下的田野里，这玩意就长的到处都是。
王天阳他们小时候，不像城里的孩子有那么多玩具。
想玩玩具，都得自己想办法。
野豌豆做哨子...树杈做弹弓...鸡毛做毽子...竹子做鱼竿...酒盒子做灯笼。
这么一数下来，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童年似乎还挺多姿多彩的。
各种新奇的玩具，居然不比城里孩子少。
很多东西，估计他们见都没见过。
更何况，他长大了还是能玩到那些玩具，可城里的孩子却未必有机会懂得他小时候的快乐。
王天阳激动地扯了几颗豆荚，当场制作起来。
在他的记忆里，虎子哥最爱玩这玩意儿，玩的也很溜。
“我记得你以前甚至能用这个小小的豆荚，吹完一整首小二郎。”
“而且不仅能用豆荚吹，在路边随手摘一片树叶，也能吹得出来。”
那时候，虎子哥简直是他和小伙伴仰望的存在。
儿时回忆涌上心头，王天阳突然放慢动作，回头看了虎子哥一眼。
虎子哥看起来有些恍然，嘴唇蠕动了几下。
用野豌豆做哨子，并不难。
只需要将野豌豆从背面剖开，去掉中间果实，在距豆荚稍2.5-3mm处截断，然后用豆荚梢这一部分，合在一起放在嘴里就可吹响。
王天阳搜寻着小时候的记忆，有模有样地做了个口哨。
过程中，妞妞一直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她从小跟着王虎在省城长大，只是偶尔会回一趟乡下，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她都没怎么见过。
“看堂叔给你吹首歌！”
王天阳忍不住得意，兴致勃勃地跟妞妞炫耀。
他拿着做好的野豌豆哨子放进嘴里，吸了一口气，用力吹了起来。
“噗...”
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搞错了，他做的哨子吹出来的居然如同屁声，和记忆中那种清亮的声音完全不搭边。
妞妞捂着嘴咯咯笑，王天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又做了个哨子，依然失败。
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旁的王虎身子晃了晃，眉头拧成了麻花。
妞妞大大的眼睛里，也装满了失落：
“吹不响吗？”
王天阳摸了摸她的头，转而看向王虎：
“虎子哥，你还记得哨子怎么做吗？我这哨子，咋吹不出声？”
从他刚刚做哨子时，就用余光看到王虎那边，出现了不小的动静。
虎子哥小时候，最爱玩这种小玩意。
用野豌豆荚做哨子...砍竹子做吊杆，他都了如指掌。
看王天阳笨手笨脚做了半天，也没吹出声响，王虎多少有些抓耳挠腮。
王天阳觉得，时机到了，适时把球抛了过去。
见王虎愣了愣，脚步停滞不前，王天阳又在妞妞身上轻轻推了推。
妞妞顿时冲了过去，抱住王虎的抬腿，抬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爸爸...我想玩哨子。”
王虎那双如同钉了钉子的脚，终于动了。
他大步走到沟渠前，扯过两颗小小的野豌豆，指着其中那个青黑色的豆荚，给两人看：
“这种，太老了，吹不响。”
接着，他把嫩的那个豆荚掐去三分之一，又把里面的籽都抠掉，放进嘴里。
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吹的时候不能只含个尖尖，要多含一点儿...”
“你们看...”
说着，他鼓起腮帮子，用力一吹...
“叭~”
一股清脆，嘹亮的响声顿时从哨口扩散开来。
“用舌头控制气息，还能改变哨音，吹出不一样的调子。”
王虎一边说，一边示范，变换了好几种音调。
妞妞在旁边看得兴奋不已，一会儿左看看，一会儿又看看，围着她爸爸转圈。
一阵清亮的，飘荡在田野之间。
这种纯天然的音色，仿佛带着原野气息。
与周围的田园风光浑然一体，让人感觉，这样的曲调本就是大自然自己的声音。
终于，说话了啊...
王天阳看着王虎，露出欣慰的目光。
认真摆弄着野豌豆口哨的王虎，双眼恢复了神采。
不再像之前那样，木木呆呆的。
恍然间，王天阳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虎子哥。
那时候的他，就很喜欢摆弄这些小玩意，总会花很多时间钻研这些东西，所以做出来的“玩具”总比他们做的要好。
“虎子哥，给我吹一首小二郎吧，好久没听了。”
王天阳看着三十多岁，已经生了几根白发的王虎，轻声说道。
其实前几天看到王虎时，他总觉得这个人和陌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心里还在怀疑，是不是醒来后的世界，虎子哥和从前不一样了？
但现在，王虎终于和他记忆里的样子重合。
怀着对往事的怀念，他提出了请求。
谁知，王虎的眉头再次拧成了麻花：
“小二郎...是个什么调？我小时候有吹过吗？”
王天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现在这个世界，各种耳熟能详的音乐、电影、诗歌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估计小二郎这首歌，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
“难道是我记错了吗？哈哈...这样吧，我教你，调子很简单的。”
王天阳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十分自然地哼唱起那首儿歌。
“小么小二郎，
背着那书包进学堂，
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
只怕那先生骂我懒呐没有学问哦，
无脸见爹娘~”
这首儿歌，调子确实很简单。
唱起来朗朗上口，很容易学会。
王天阳唱完每过几分钟，王虎就摸索着，拿哨子吹了个大概。
他又继续试了试，很快跟着王天阳的歌声，顺畅地吹了起来。
“不错啊，虎子哥！”
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在沟渠旁边玩了一会儿，王天阳不时露出惊奇的表情，夸赞王虎。
过了一会儿，王天阳又带着他们往其他地方跑。
一会儿往山里钻，一会儿往树上爬，玩得忘乎所以。
期间，王虎一直没舍得丢掉野豌豆荚，一边走一边教妞妞吹那首小二郎。
这首歌吹累了，就重新换一首。
哨子的声音，从中午一直响到了下午落山，他们始终乐此不疲。
到了日头落山，空气微微变凉时，王虎突然反应了过来。
他这趟出来，不是来给天阳帮忙的吗？
今天玩了一天，虽然妞妞和他都挺开心。
可正事，他是半点儿也没做！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瞬间低落下去：
“天阳，你今天说让我帮忙，难道只是为了哄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