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品字
乐游本来想演一出严父的戏码，结果尹争争这么一说，他还真是偃旗息鼓了。
“你啊，你这个孩子……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行吧，反正这几天我这个地方应该没什么生意了，左溱，你也过来，我们唠唠嗑。”乐游将准备好的花生米拿出来，躲在树荫下，和两个丫头坐在藤椅上，和中午安静的街道倒有几分的相匹配。
“皎月这个案子，公主驸马越是这么兴师动众，巴不得我被冤枉死，就证明皎月是被冤枉的！”
“这一点我同意争争说的，其实说实话，要不是满公子和云大人联手，我们都不一定能让争争全身而退！但问题不是出在我们这里，问题出在，为什么皎月姑娘就该证词了？”
“左溱，你也跟着我们去了桃花村，皎月当时几乎只剩下半口气了，却也始终咬定自己的委屈，她怎么就……”尹争争抓着头，一脸的苦恼，“若是皎月姑娘自己认罪，我就算是有三头六臂我也没辙啊！”
其实乐游看到尹争争到了这个份上都那么努力地为皎月求个公平，他很欣慰。
他和世人的观点不一样，尹争争不是大逆不道不是想出风头，而是有着赤子之心迎难而上。
这样的成长，是在令院中都得不到锻炼的。
“舅舅，你倒是帮我们分析分析啊？你老是吃着花生米对着我傻笑干嘛？”尹争争抢走了乐游手中的花生米。
“这事儿，简单。一个花魁，冒着生命危险来控诉当今驸马，本就是死路一条。她愿意这样做，除了骨子里的桀骜，我总觉得，还有别的原因。”
“再者，既然已经豁出去了，连累了这么多人，大不了就是死，到了这一步却反悔了？不仅是放过了那始作俑者，更是让她变成一个笑话。用简单的话来说就是，两种情况都是死，至少宁死都追求真相来得有尊严一些。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乐游一番分析下来，尹争争和左溱都不住地点着头，思绪也展开了不少。
“那依照舅舅的意思，为何皎月姑娘会选择这么一条荆棘之路？”
“丫头，你再将昨日和皎月的对话原原本本说一遍……”乐游放下花生米，抿了一口米酒，翘着二郎腿，合着眼，昏昏欲睡，听着尹争争的复述。
尹争争说完后，又掐了掐乐游的鼻尖，“舅舅你在听没有？你别睡着了啊！”
“在听在听呢！”乐游摸着自己的鼻子，“两个丫头，你们觉不觉的，皎月的话，有点奇怪？”
“当然奇怪了，她都不愿意和我说实话，就总在和我绕弯子！”
乐游一双明亮的眼睛瞥向了左溱，左溱抿着嘴，思索了一阵，“乐游叔你这么一说，我总觉得，觉得……觉得皎月这是哀莫大于心死……”
“她当然哀莫大于心死了，她这是要真的死了。”
“争争，别打岔，让左溱把话说完！”
“乐游叔，争争，我之前也是审了不少犯人的，这人要到了死的时候，多少都能在只言片语中找到一些纰漏。你们再琢磨一下，皎月说，旧伤诛心是什么意思？还有，她要用她的死来平息一切？还有她说……咎由自取，前因后果，万般皆空，这都不对劲。”
“她的死，顶多就是然后公主和驸马脱离这场是非中。已知皎月是受害者，她最恨的也是这两个人，那她说的她的死平息一切，那就不是指骄阳和驸马了。”乐游弓着背，双手搓着，点了点尹争争的头，“想清楚没有？”
“皎月姑娘，这是在护着……别人？”尹争争说完后就立即摇着头，“不对啊，皎月姑娘不是孤儿吗？那个百梦楼的老鸨一直都将她作为摇钱树，连身边的丫鬟都背叛她了，她还需要守护什么人？”
“你们两个丫头，平日里没少看我房里的话本，再琢磨琢磨，皎月口中的前因后果，咎由自取，万般皆空，到底遇到什么事情才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乐游就如一位引导者一样，语速很缓慢，语音高了几度，而尹争争和左溱就如比赛一样转动着眼珠子，突然两个人同时从藤椅上站起来，“男人！”
乐游满意地挽着自己的袖子，“什么男人啊？”
“一个皎月死心塌地爱着的男人！”左溱答。
“一个让皎月心如止水的男人！”尹争争答。
两个人一拍即合，围着乐游开始述说起来。
“皎月虽然是风尘女子，但一身的才华和美貌，让她和一般女子一样向往爱情。”
“百梦楼里的那两个姑娘说了，这一年多来皎月都很不对劲，其实不是皎月脾气大，而是她想要隐退了，想要和她爱的男人过正常人的日子！”
“但皎月她缺钱，她这样的头牌，庄凤娘是无奈如何都不会轻易让她走的。所以她才答应去了上巳节的船上，只是为自己凑足银子好脱离苦海！”
“而没想到在船上的皎月被侮辱了，而她被侮辱这件事被她的男人知晓了。我怀疑，是这个男人让她打这个官司，还她一个清白，还能从庄凤娘手里拿到卖身契！”
“所以，这是一条死路，皎月也要试一试！”
“而到了节骨眼上，皎月却放弃的原因是……”
“这个男人，不相信她，不，是舍弃了她，或许是嫌弃了她，她也就没有了生的希望，轰隆一声，所有的希望和往来顷刻之间坍塌，她自然是应下所有的罪证，除了求死，还……”
尹争争长长叹一口气，“还在保护那个没胆子的男人！”
两姐妹一人一句，将皎月不合理的行为都理清楚后，两个人的表情，却没有一点点的放松。
拍着手，乐游点了点头，“故事是个好故事，但断案子可不是编故事，没有真凭实据，一切都是枉然。”
左溱已经左右晃动了一下脖子，发出轻微的声音，活动着双手骨节，“我已经休息了大半天，现在有的是力气。”
“走吧，我们一定要抓住一直躲在后面的男人。”
尹争争刚想走，豆腐脑门口就堆积了一批人，来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