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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暗算

青襟护卫追行了二三里地,才寻到踪迹。

郊外林中竹影摇曳,护卫一眼看到那匹烈马已倒卧在地,口头白沫,晏裴野半蹲在马边,一手抚着马头,脸色阴鸷。

青襟护卫暗暗吞了口唾沫,单膝跪地:“小的护卫来迟,还请二公子责罚。”

晏裴野修长的手指抚闭马眼:“阿赤那,你认得这是什么吗?”

阿赤那抬头一看,见晏裴野手中捻着一根细长的针,奇特的是针尾缀着一缕极细的铜箔,在林中漏下的点点光线中泛着诡秘的蓝绿颜色。

阿赤那问道:“二公子,这是从哪来的?”

晏裴野语气森然:“刚才在集市上,那自称洞蛮帮的人施了暗器。”

阿赤那看那针尖乌黑,便说:“二公子,这针有剧毒!那洞蛮帮的竟敢对您下如此黑手,难道是早有准备?”

晏裴野沉吟:“今日之事不过是机缘巧合,不过这针十分眼熟。”

阿赤那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当初押解军需物资的人到了渭州一带时,突然被打劫,死了数个兄弟,那些人的喉头就发现过这种针,只是这铜箔形状有点不太像……难不成就是那洞蛮帮的人干的?”

晏裴野说:“虽不十分像,但也有七八成了,但若这么容易就让我们查到跟洞蛮族有关,那倒是太小瞧我们了。”

“公子的意思是有人栽赃嫁祸?那这人究竟意指洞蛮,还是大誉,还是……”

阿赤那止住话头。

镇西铁骑纵横边境十数年,从无败仗,此次阳谷关一败,损兵折将近数万不说,论败的过程更是奇耻大辱。

晏裴野蹙眉:“沈固的确死得有点蹊跷,父王曾说过,沈家是三代老臣,怎么会贪慕区区十七万军饷呢?而且那沈固连三司会审都没有,直接就地处决了,死后还被剥皮挂在官府里以儆效尤,以往贪了上百万的也没死得这么凄惨,看着怎么像是特意羞辱一般。”

天边的火烧云透过竹林浮动的叶片洒下点点金光,晏裴野一身沐浴在这光中,神色无端有些凝重,哪还有刚才集市上半点少年顽劣之气。

“二公子是觉得沈固是冤枉的?”

晏裴野说:“现在还难说,当初可是沈固提出来将营库中的废铁改良来抵军火钱的,这其中是否中饱私囊谁也说不清。”

阿赤那说:“不管是否冤枉,沈固是肯定活不了的,那阳谷关一役,我们镇西军可是死了七万多人,后来又遇上了雪灾……”

说到这里时,阿赤那声音都颤抖了:“生死与共的弟兄们饮风霜、食寒雪,坚守了三月之久,眼看着就可以将狄骑一举歼灭,让他们再无反击之力,谁知道补给的军需却是烂糟货,再加上蛮狄突然劫营……弟兄们从来没打过这种窝囊仗!”

晏裴野沉声道:“我知道你难受,你两个哥哥都死在这一战……所以我们更要打起精神来,查清楚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蝇营狗苟,不能让镇西铁骑白死这么多人。”

阿赤那应声道:“是,小的一切听公子安排。”

晏裴野对着那枚铜针沉思了一下:“今天那哨音你听见了吧?”

“哨音?!”

阿赤那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晏裴野面色一沉,阿赤那便慌得再次跪伏:“请二公子恕罪,小的下次一定警醒点。”

晏裴野伸手微微一托,没让他真跪下,说道:“你两个哥哥没了,所以你才更要警醒点,我们现在面对的可不比浴血沙场轻松,只怕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阿赤那擦了擦汗,心悦诚服,暗道公子不愧是公子,刚才一眼看到昨日给那老妪的银袋在洞蛮人身上,立刻便看出老妪被抢,集市上闹哄哄的居然还能听见什么哨音?

阿赤那看着那已无生机的烈马,喃喃说了句:“可惜了这匹汗血宝马,公子刚刚才驯服,这下只怕要遭王爷责备了。”

行军打仗的人,马匹就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哪怕自己饿着,也绝舍不得饿一下自己的马。

更何况这样一匹汗血宝马,可以造出多少匹小马驹子来。

阿赤那心疼得脸都发绿了。

晏裴野将银针拍到阿赤那胸口,轻斥道:“别发愣了,收好,回集市去看看。”

“是。”

……

入暮时分,人奴集市上终于再次有了骚动。

那镇西王府二公子晏裴野去而复返。

只见他手握银鞭踏马而来,身上银白色的大氅上有着斑斑血迹,带着股杀戮的戾气直奔上人奴集市台。

沈南玉半昏半醒中被人拍了一巴掌,她刚一睁开眼,便落入如同鹰眼一样的黑眸中。

晏裴野半蹲着身子打量着笼中的她,身子被侧旁擎灯的护卫投射出一片阴影,将沈南玉笼得严严实实的,只余黑暗中她那双宛如星辰的眼眸。

“你说的就是这小子?”

“正是,若不是这小子吹了哨子,怎么会惊了二公子,任打任罚全凭二公子高兴,只求不要为难我们主子……”

人奴摊主小心告饶着。

晏裴野的银色马鞭自下颚抬起她的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又瘦又干,倒不像细作……”

沈南玉小巧的脸被抬高下巴,宛如银珠一般在他手上掂了两掂。

沈南玉只能在乱发覆盖上被迫抬高眼睛打量他。

这人的确生得极高。

看着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剑眉如飞,鼻梁高挺,眼神漆黑如墨,脸上得轮廓分明,不似一般中原人这么柔和。

桀骜难驯。

沈南玉简单评价。

晏裴野又两指捏住眼前人的下颚,左右看了看,心里讶异,面前这小子也不知遭过些什么罪,衣衫褴褛,瘦弱至极,参差不齐的头发下是一张脏污不堪的脸,凛冽寒冬把脸颊的两边都吹开裂了,露出森森宛如沟壑般红肉。此时圆睁着一双眼,似懂不懂地打量着自己,也没半点心怵似的。

晏裴野没来由地觉得自己掂量的是一只不谙世事未经开化的小野猫,便问道:“你怎么会羌族人驯马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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