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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出发

第二日一早,阿瑟过来东屋通知寻北随行去普济寺时,见这人早已收拾妥当。

鱼肚白的晨光里,她头发高高束起,鼻梁秀挺,眉眼间有股混杂在英挺与阴柔之间的神色,一身最普通不过的青襟护卫装也叫她穿出了一股舒朗风度。

阿瑟又呆了一呆,随即不争气地弯了弯腰道:“二公子叫我来领你过去。”

弯完腰又愕然,咦,自己这是在干嘛?对这小子哈什么腰,他可比自己的身份还不如呢。

也真是奇怪,看这人清冷的眉眼,总有股子让人不由自主想臣服的味道。

难怪二公子跟世子之间闹出这么大动静。

果然漂亮的东西,总是让人爱不释手。

沈南玉跟在阿瑟后面,见阿瑟往正门走,便有些诧异。

阿瑟说道:“你如今是配的玉质鱼符,往后可以从这王府正门走了,要用车用马,跟门房交待一声就好了,他们会给你安排。”

沈南玉摸索了一下腰中鱼符,刚来义庄时,被角门守卫一脚正中胸口落下隐疾,现在阴雨天还时不时发涩胀闷。

门口已停了数辆马车,王府精兵护卫都立在马旁安静等候。

沈南玉略站了一会儿,便听到蹄声铿锵,一匹雪白的骏马在雪花四溅中疾驰而来。

“怎么这么久?”

晏裴野在沈南玉面前勒住马,问了一句。

他今天穿着一身藏青色劲装,长身玉立,剑眉星目之间浮着一层氤氲白气,又因刚刚纵马疾驰,此时眼神锐利,更显得卓尔不群,格外的英俊倜傥。

阿瑟回道:“还有史学士没出来呢,公子您已经跑了一圈了?”

早上他去伺候公子起床时,公子房里就没人影了,只剩下一个被窝冰凉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晏裴野把身后的长裘脱下,兜头兜脑的朝沈南玉罩去:“给我拿着,跑出了一身汗。”

沈南玉入手,这长裘还带着晏裴野的体温,暖乎乎的,在这凛冽寒峭的天气中不吝于一个火炉,沈南玉下意识地往怀中一带,手也悄悄窝进长裘里,汲取那点体温热气。

真暖和啊。

她昨晚上睡得不好。

晏二公子院子里的其他洒扫杂役见她一个义庄奴隶居然分了一个单间,在寒风料峭中,这些惯会见风使舵的王府下人们,打量和刺探就没间断过。

入夜后,在新环境里,又免不了缅怀过去和担忧前程,睡到半夜时,那些吃人肉的秃鹫恍然入梦,然后嘴角的血和肉突然都变成了北安的断肢,又梦见满身衣襟皆是血的母亲,抚着孕肚,哭喊孩子都去哪了……惊醒后她便翻来覆去的再也睡不着了。

……

看着沈南玉眯了眯眼睛,像是长吁了一口气,晏裴野眼里带了一丝笑意:“别一不小心没搂住,把我袍子掉地上了,好好给我披在身上,若是漏了一点沾在地上仔细你的皮!”

沈南玉也不客气,立即反手披在身上,她把长裘一拢,只余一张素白的脸露在外面,微抬了头,一双秋水双瞳黑白分明的眼睛感激地望了晏裴野一眼,看着像只正在向主人卖乖的猫儿,颇有些呆萌的感觉。

晏裴野这回没遮掩住,嘴角一抽,连忙干咳两声掩饰。

侍卫身上都有一件素黑的披风,只有沈南玉因为先前地位卑贱,府里自然没有多备着这等过冬的物件儿。

阿瑟看二公子把自己的长裘让给了寻北,心里暗悔自己太没眼力见儿了,这寻北看着挺文弱的,怎么自己就没想到要怜惜弱小呢?

他正要解了自己的让给寻北,没承想见着晏二公子正盯着寻北,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表情,顿时醒悟过来,连忙拢紧了自己的袍子,讪笑道:“好冷啊,怎么还不来。早知道他们这么拖拉,我们就在府里候着了。”

又略等了一会儿,一群人从街头浩浩荡荡地出来,都是义学堂的学子们,身份不是官府公子便是富人二代,身边大多跟着自家府里伺候的人,他们给晏二公子见过礼后,便都缩进了马车里避寒。

一直到最后,才见史学士由风鸣扶着,慢悠悠地从府内出来,斜着眼睛瞥了晏裴野一眼,就算是打过了招呼,晏裴野下马来行了个礼。

史学士见状,嘴角一扯:”不敢当,按礼法,二公子为尊,该我给二公子行礼才是。”

晏裴野却说:“今日先生为师为长,我为徒为幼,理应我行此礼”。

车里畏寒的人见了,只好又爬出来,在冷峭刺骨的寒风中补行了大礼,沈南玉瞧着史学士的脸上都是明晃晃对晏裴野举止十分知礼明义赞赏的光。

无利不起早。

沈南玉意味不明的暗笑了一下,琢磨晏裴野今日待先生如此客气不知又打的是什么主意。

史学士正要上车,便听到身后有人唤道:“先生稍等。”

史学士回头一看,原来是世子。

他病体初愈,一张脸被雪衬得格外的冷白。

他身后是宋嬷嬷领着一众人急急赶来:“世子,听奴婢一劝吧,这大冷的天,您实在不必要亲自过去。”

晏元德缓缓转头,温声道:“不碍事的,我已经大好了,去祈福心诚才灵,嬷嬷,你就让我去吧,我都准备好了。”

宋嬷嬷急了:“唉,世子,您身体不好,夫人一再嘱咐,让奴婢一定把世子带回来,您这样不是让奴婢为难吗?”

晏元德却执拗地站在那里不肯动,僵持半晌,久到连宋嬷嬷都觉得再阻挡下去实在太不像话时,才错开一步:“您若一定要去,就带着这些人去吧,姑娘说了,若实在拦不住世子,便请世子多带些伺候的人吧。”

晏元德点了点头,宋嬷嬷身后的一众下仆杂役哗啦啦地站到了世子身后,手里都拎着大包小包的。

沈南玉望去,见那些杂役中好几个太阳穴鼓起,显然内功不低,看来陆夫人暗中还安排了不少高手。

反观晏家二公子,单人单骑,身边仅仅带着两个看着还没有公子强壮的侍卫。

给晏世子准备的是一辆阔气的王府制式马车。

晏元德正要登车,突然转头对沈南玉说道:“寻北,你初次出行任务,可能不太习惯这朔州的军马,便跟我坐这辆轿子吧。”

随着他温煦如三月春光的视线,众人眼前皆是一亮,暗自琢磨这府里什么时候出了个这么俊俏的小子,刚才一身长裘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地,竟让大家眼拙一时没有发现。

“他骑马。”

晏裴野冷声道,语气不容置疑。

那漆红柱子旁边已停了两匹马,阿瑟牵了其中一匹的缰绳,递给沈南玉。

晏裴野紧盯着沈南玉的一举一动。

晏元德也眉头蹙起紧盯着沈南玉。

众人都从车里探出头来,悄咪咪地暗想着今日这两位公子是干起来还是干起来?

一边是轿,一边是马,沈南玉看了一眼,有了决定。

她怀里揣着的腰牌是晏裴野给的,若要违逆他,以他的脾性,今天这场出行肯定又是以不痛快开场。

她慢吞吞地接过了马缰绳,晏裴野的神色随着沈南玉的动作一瞬间春暖花开。

晏元德脸上顿时有些阴郁,像是这漫天的冰霜刺骨阴寒。

他有些冷漠地说道:“罢了,随你选罢。”

说罢便掀帘进了马车。

沈南玉促着马走前两步,隔着一众仆役朗声道:“世子,寻北就在旁边伺候着,您若有什么事用得着小的,就说一声。”

马轿内,晏元德掀了车帘,似要说什么,似乎又不方便,只交待道:“你要警醒点,这朔州的马烈得很……”

阿瑟在旁边嬉笑一声:“世子,没事,这马听话得很。”

晏元德又望了一眼寻北,终究是落了帘子,隐去了思绪。

一行人车终于整装出发向东郊的普济寺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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