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独
跟着妇人进入禅房,阮今月挨着桌子坐下,不动声色打量这里的环境。
装饰简单,但胜在干净,住起来也是舒适的,就是背着阳光,屋子里有些阴森森的。
“两位小娘子坐会儿,我去给你们下面。”妇人招呼几句,推着轮椅前往厨房。
见她行动不便,阮今月朝听眠递了个眼神,听眠会意,上前帮她。
“娘子,我推你过去吧。”
“这怎么能劳烦小娘子呢?”妇人推辞道。
阮今月柔声笑笑:“娘子不必推辞。既是因娘子好意我们才留下来吃饭的,那我们也应当回以好意,娘子若是不许我们帮着点小忙,我们可不好意思来在您这儿吃饭。”
妇人一愣,旋即有些局促地应下:“那就有劳小娘子了。”
听眠拍拍自己的胸脯,自豪道:“交给我吧,我力气可大了,娘子厨房在哪儿?”
“在那边。”妇人指了指厨房的方向,“我姓葛,二位小娘子唤我葛娘吧。”
葛娘主厨,听眠帮她打下手,没一会儿,两碗热腾腾的素面就端上桌面,满屋飘香。
“寺里没有旁的食材,就只有素面和青菜,小娘子不要嫌弃。”
阮今月接过听眠递来的筷子,笑道:“素斋不就讲究一个素字吗?这样就很好了。”
葛娘点点头,催促她们快吃:“小娘子快吃吧,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好。”
阮今月摘下幕蓠搁在一旁,正打算动筷,注意到葛娘的失态,担忧地问了句:“葛娘,您怎么了?”
葛娘望着她出神,听到她的喊声,忽的回过神来,讪笑道:“小娘子生得貌美,我在扬州城这么些年,还没遇到过这么美的人,一时间看呆了,还请小娘子莫要介意。”
阮今月被她直白的夸赞弄得面上一热,赧然不已:“葛娘说笑了。”
“不说了,快吃吧。”
筋道的面条滑入嘴中,富有嚼劲,汤汁鲜美澄清,飘着一层薄薄的透明的油,不咸不淡,恰到好处,味聆冷清。
没想到用如此简单的食材,也能做出如此美味的素面。
阮今月才吃完小半碗,那边听眠连汤汁都已下肚,吃完还不忘称赞几句:“葛娘,您做的素面真好吃。”
葛娘被她夸得喜笑颜开,“那小娘子记得下次再来,我还做给你吃。”
“好。”
又吃了几口,阮今月放下筷子,捻着帕子擦了擦嘴,也跟着赞赏:“葛娘好手艺,这么好吃的素面,我也是头一次吃到,大明寺的僧人们真是好福气,天天都能吃到葛娘做的素斋。”
“小娘子过誉了,不过就是些简单手艺,比不上外边的山珍海味。”
“我倒是觉得,那些油腻味重的吃食,还不及这一碗素面爽口。简单朴素的做法,才能凸显食材的原汁原味。”
葛娘笑容满面,打趣道:“听小娘子那么一说,听得我都觉得自己这素面比得上外边的名菜了。”
收拾了碗筷,听眠本打算替葛娘洗碗,被葛娘严词拒绝后,才作罢。
主仆二人走出禅房,朝葛娘福了福身,就此道别:“今日多谢葛娘的素面,就此别过。”
“今日幸得二位小娘子相伴,过得很愉快,此次的食材太过简陋,下次若二位再来,必定好好招待。”
又随意说了几句,阮今月二人才转身离去。
路上听眠还一直在回味那素面的味道,啧声连连:“我还是第一次那么喜欢吃素斋,以前都觉得没味道又难吃,没想到葛娘做得那么好吃。”
阮今月伸出手指去点她的额头,将她推得一趔趄,捂着脑袋控诉她:“你呀你,脑子里怎么都是吃的啊?难怪你那么胖。”
听眠登时来了气,较真地挺起自己的肚子,“哪里胖了?小姐你别乱说。”
阮今月连忙捂住她的肚子,讶然不已:“你可别这样,到时候别人看见了,丢的是你自己的脸。”
“哼,小姐嫌弃我。”
“哪儿有,我怎么会嫌弃听眠。”
主仆二人打打闹闹,才走出去不远,蓦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骚乱,像是什么东西掉了一地。
二人愣在原地,同时回头看去。
“葛娘?”
“葛娘?”
等她们匆匆赶回葛娘的院子时,只见她原本浇水的水桶倒在地上,水洒了一地,葛娘也从轮椅上摔下来,躺在地上。
“葛娘!”阮今月惊呼一声,忙走上去扶起葛娘,却看她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嘴唇泛有一丝异样的紫色,似是中毒之兆。
“小姐,葛娘怎么了啊?”听眠记得快哭出来了。
阮今月稳住她,吩咐道:“你别慌,同我将葛娘扶到屋子里,我给她诊脉看看。”
“好。”听眠忙点头,泪水甩落在地,阮今月虽顾不上她,但还是伸出手替她抹了一把泪:“别哭,葛娘没事的。”
听眠慌乱的心神这才安稳下来。
将葛娘扶到房里的床榻上躺下后,阮今月拉过她的右手,替她把脉。
气息很弱,内里紊乱,浑身的筋脉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无法疏通,时日长了,恐会暴毙而亡。
此等症状她曾在医书上见过,葛娘确实是中毒了,只是这种毒多半为江湖人所有,葛娘藏身在大明寺内,怎会招惹上江湖人?
阮今月觉得此事疑点重重,只是眼下也来不及细思,救人要紧。
她凝气于指,封住葛娘的几处穴道,阻止了毒素继续蔓延,不过这是拖延之术,要想根除,还得配置解药解毒。
但是她不清楚,解毒需要的药材,扬州城有没有。其中有一味藏独,是大魏管制的药材,要想买到的话,想必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只能明天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买到。
“葛娘暂时无性命之忧,我们明日上药房看看能不能找到药材,别担心,葛娘会没事的。”
二人谈话期间,葛娘悠悠转醒,她看到去而复返的两人,不明所以,一脸茫然。
“二位小娘子怎的回来了?我怎么会在床上,方才不是在浇水吗?”
阮今月赶忙按住葛娘的身子,叫她躺好,看她的样子似乎不知道自己中毒了,想了想,她还是决定把此事告诉她:“葛娘,你体内有毒,刚才约莫是毒发了,好在我们没走远,才能及时来救你。”
葛娘神情惊慌,煞白煞白的:“我,我怎么会中毒?小娘子可不要乱说……”
“我也觉得蹊跷,但是你确实是中毒了。不过这毒江湖上的人才会有,葛娘同江湖人有纠葛吗?”
这话仿佛点醒了葛娘,阮今月瞧着她挣扎了一番,最后脸色破败脆弱,语气自嘲道:“还得托我那好丈夫的福……”
她话语中怨气满满,听眠听得心惊,下意识看向阮今月。阮今月察觉到,回看示意她不要担心。
葛娘神情颓废,想起那事两行清泪就落下脸庞:“真是孽缘啊,我怎么命这么苦……他死了都不放过我,呜呜呜……”
阮今月面露不忍,很是同情她的遭遇:“葛娘不用担心,这毒能解,我只是好奇这毒的来源,勾起了你的伤心事,抱歉。”
葛娘伸手抹泪:“小娘子别那么说,是我自己命不好,是我错信他人,都是我自己的因果,我自己的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