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
桂花闲落,艳阳高照。
一抹曦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檀香袅娜,光尘与烟雾交织氤氲,上下浮沉,揉碎一室晨光。
阮今月神思逐渐清明,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望向四周。陌生的景象让她有些恍惚,胸口处的钝痛传来,细眉因疼痛紧皱,嘴唇淡红,盈盈水光。
口腔里弥漫着一股药草的苦味,舌尖微涩,阮今月只觉得自己的牙齿都泛着苦味,这是给她灌了多少药。
仰躺了一会儿,意识回笼,阮今月开始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
房间整洁简致,古朴沉静,远处传来的沉闷钟声,悠长沉稳。屋外鸟鸣清脆,曦光正好,阮今月约莫能猜测到,自己是在大明寺内。
距离床榻几步外垂落一帘帷帐,模糊了外间的景象,阮今月看不真切,只隐隐觉着外边坐着一人,身形纤细。
她脑袋上缠了厚重的纱布,后脑的地方隐隐作痛,她记得这处是冯贵砸出来的。胸口的疼痛应该是那日的神秘人重伤她导致的,她受了内伤,现在还未完全复原,但已无性命之忧。
阮今月强撑着身子坐起来,秀发从肩头滑落至胸前,她捂着头,强忍住疼痛。
那夜发生了什么?她被打伤之后,后面发生了什么?苍吟剑应该没被那些人抢走吧,衔月公子和武剑山庄的人有赶到吗?
许多疑问纷纷钻入她的脑海,阮今月心中腾升一阵担忧,忧思难解。她低垂着头颦眉不展,因着一醒来便忧心,后脑的伤愈发疼痛,阮今月紧咬住下唇,发出几声闷哼。
“小姐!你醒了?”
身侧忽然传来一阵惊呼,阮今月满头冷汗,缓缓转头看过去,只见槿年急切地掀开帷帐冲进来,神情动容。
“槿年……你怎么在这儿?”
槿年盼了许久,终于盼到她苏醒过来,一时间喜极而泣,双眼发红。
她忍下哭腔,微微更咽:“是救小姐的少侠告知我的,小姐受苦了,是槿年没能保护好你。”
阮今月苍白着脸安慰她,她伸出手拍拍她的手,说:“不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怎么不见听眠呢?”
“听眠先行北上告知老爷夫人小姐遇险的事了,等小姐修养好了,我们速速启程,不久后就能见到她了。”
“原来如此……”阮今月低声应道,“你方才说,是一个少侠救的我,那少侠眼下在哪儿啊?”
槿年想到齐雁云的嘱托,并未直接告诉她具体的名姓,只说:“是行走江湖的年轻游侠,恰好遇见小姐,就将小姐救下了。他还替小姐治好了伤,留下了药,待会儿我给小姐送药来,小姐服下后,再睡会儿吧。”
阮今月却心道不对。
那日大明寺汇聚了不少门派,在她昏迷之前武剑山庄的人并未赶来,那个劫持她的神秘人武功高强,李檐风等人都不一定能与其一较高下,而且他必定不会是单枪匹马前来,肯定是有备而来。局势紧迫严峻,一个游历江湖的游侠,又怎么有心思管这档子事还能全身而退。
而且槿年话里话外既然没提到其他的门派,这些门派应当是被打发走了,这么看来,那日她昏迷后不久,武剑山庄的人应该赶到了。不然这些门派怎会善罢甘休,救她的那人说自己是江湖游侠,那会不会是衔月公子?
苍吟剑的事,问槿年的话,她应该也不清楚,也不知道现在解决了没有,葛覃又如何了。
“槿年,你听他们提起过葛覃这个人吗?”
槿年正在替她整理长发,闻言手上动作不停:“未曾听他们提起过这个名字,我帮小姐留心下,到时候问问?”
阮今月点点头:“替我问一下吧,如果他们不说就算了。”
毕竟他们是江湖人士,她也不想牵扯太多江湖事端。
整理完长发,槿年将方才温着的药汤端来,催促她喝下:“小姐,先喝药吧。”
阮今月原本就涨疼的头,再看到这黑糊糊的药汤后愈发难受,她瘪着嘴试图商量:“能不能不喝药啊……”
槿年十分坚决:“那怎么行呢?要想快点好起来,小姐就得乖乖喝药啊。”
阮今月却耍起了小孩子心性:“这药闻起来就苦,我打小就不喜欢喝药,而且还没有蜜饯,我喝下去会苦死的。”
槿年被她逗笑了,“怎么会苦死呢?小姐你乖乖喝,我现在就吩咐人给你买蜜饯好不好?”
“那,蜜饯买回来我再喝。”阮今月使用迂回战术。
“那不行,蜜饯买回来药就凉了。”槿年婉拒了她的提议。
“可是可是……”
阮今月还想挣扎一下,槿年立刻堵住了她的嘴:“小姐,九月十五就是大小姐的婚期了,你若是不快点好起来,就赶不上大小姐的喜宴了。”
听她提到阮明月,阮今月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接过药碗一口闷了,毕竟长痛不如短痛,她不希望赶不上长姐的婚事。
“小姐慢点。”槿年瞧她喝得急,忙用手帕接住顺着唇缝滴落的药汁。
“啊……”浓郁的苦味刺激得她整个人都皱在一处了,缓了好半天嘴里的药味才散去一点。
槿年含笑接过药碗,感叹道:“小姐真是不管多大,喝药都是这副样子,就爱耍赖皮。”
阮今月被她扶着躺下,不满她的说法,嘴硬道:“可是药就是很苦啊,我最不喜欢苦味了,每次喝药对我来说都是折磨。”
“那接下来的日子,我的小姐要受很多折磨了。”
阮今月一想到每天都要喝这种药,只觉得人生无望,一片灰暗。
“槿年你别说了,我已经很难过了。”
槿年笑着替她掖好被角,“好好好,我不说了,小姐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你躺了那么些天,肯定饿了。”
许是刚服完药的缘故,阮今月一沾着枕头就昏昏欲睡,意识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她努力清醒着去回槿年的话,最后却只是嘟囔了几声:“是有点,有点饿……槿年,你……”
一句话都没说完,阮今月两眼轻阖,沉沉睡去。
槿年瞧她睡着了,轻手轻脚将窗户关上,外边起风了,吹久了怕是会着凉。她又看了眼熟睡的阮今月,确认她没有被吵醒,才悄声退出了房间。
小姐可算是醒来了,她这心里终于踏实了不少,还望小姐赶紧好起来,不要留下什么隐疾才好。
槿年站在房门前摇了摇头,怎么会有隐疾呢,她真是杞人忧天。
裙裾轻摆,槿年的身段纤细袅娜,碧色的衣裙仿佛秋日里的唯一一抹亮色,清新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