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
还没等车里的人下来,听眠就先跑了上去,急切地喊了几声:“小姐!”
车帘掀开,槿年先行下车,待站稳后,才转身去扶后边的阮今月。
阮今月钻出车厢,搀着槿年和听眠下车,她先是伸出手摸了摸听眠哭兮兮的脸蛋,然后才看向面前许久未见的至亲。
“爹爹,娘亲,阿姊……”
喊到最后,阮今月不自觉抖了声音,真是有很长一段时日没能见上面了,天知道她有多想念她的亲人。
阮母刚止住的泪水,在看到阮今月的那一刻,再次决堤。她走上前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抚摸阮今月的脸颊,口中呢喃出声的,是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妧妧,我的妧妧……”
积压的情绪在此刻达到了顶峰,阮今月颦了眉头,面露委屈,眼泪盈盈而落。她快步上前,双手一展,就扑进了最疼爱自己的母亲怀里。
“娘亲,妧妧好想您啊……”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互诉这么多年的分别之苦,这场面一时间惹得周围的众人都不禁落下泪来。
阮明月轻轻拍着妹妹的后背,娇容上布满泪痕。听眠顾不上形象,靠着槿年的肩头哭作一团,槿年一边安抚听眠,一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阮平铮一向挺拔的背脊微弯,他看着自己的妻儿,脸上满是动容,虽未落泪,眼眸里闪烁的眸光却表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娘亲也想妧妧啊,我的妧妧哟……”
一帮人哭了片刻,阮平铮方出声打住这煽情的场面。
“好了好了,妧妧一路走来也累了,家里备上了宴席,咱们快带妧妧去吃饭吧。”
阮今月这才同阮母分开,母女俩看着对方哭成小花猫的模样,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阮明月捏起帕子替阮今月拭泪,神情宠溺温和,打趣道:“怎么妧妧还是那么爱哭啊?”
阮今月看着自己的长姐,长姐长得比以前更漂亮了,气质打扮上也变了不少,只是对待她的温柔耐心,却是从未变过。
想着想着,阮今月觉得自己又要哭了,她呜咽着赖进阮明月的怀里,鼻头一抽一抽的,声音软糯糯的,犹如小兽一般娇气地撒娇:“阿姊,我好想你啊……”
阮明月揽住她,下巴贴着她的额头,身上的馨香叫阮今月闻了十分安心。
“阿姊也想妧妧啊。”阮明月呢喃出声,鼻头一酸,泪水忍不住又要落下,她抬起手将帕子摁在眼角,才将将止住。
阮今月推出她的怀抱,阮明月抚上她的鬓角,替她将碎发拨到一旁,笑容欣慰:“阿姊的妧妧长大了,阿姊很开心。”
“好了,多的话咱们留到饭桌上说,现在时日也不早了,先进府吧。”阮平铮再次笑着催促她们进府,面上却无半分急切之色。
阮今月走到他面前,甜甜喊了声:“爹爹。”
“诶!”阮平铮像她儿时那样揉了揉她的发顶,眉眼间满是溺爱,“一转眼,咱们妧妧都长大了。妧妧饿了吧,咱们去吃饭吧。”
“嗯!”
阮今月一边拉着阮母,一边拉着阮明月,一家子人欢笑着朝里边走。
阮府的景致仿了江南老宅的陈设,亭台回廊间,江南水乡的婉约脉脉尽显其中,葱翠假石,流水潺潺,溪流击石,清脆叮咚。
饶是萧瑟的秋季,也别具趣味。
饭桌上,阮母特意吩咐人做了阮今月最爱的菜式,他们虽然住到了北边的上京城,这口味却还是江南的。家里的厨子是从江南那边带来的,做的江南菜亦是原汁原味,正宗鲜美。
他们都只顾着给阮今月夹菜,自己碗里的饭菜却是一动不动,惹得阮今月哭笑不得,忙娇声说自己吃不了那么多,他们才停住夹菜的手。
闲下来没事干,他们也不饿,就看着阮今月吃,时不时问问她的身体如何、有没有受伤、出事之后可还害怕,都被阮今月一一应付了过去。
她不想家人担心,因此只说自己被人救了,受伤种种皆闭口不谈。
瞧她嘴上说着没事,阮母心里却踏实不了,盘算着请个郎中来为她好好调理身子,又想到自家女儿最不喜汤药,便只能作罢。退而求其次,念着吩咐厨房做些药膳,给她补补。
谈话间阮平铮一一询问了阮今月近年的学业如何,可又在家中好好孝顺阮老太爷,阮老太爷的身子又如何了。
一家人言笑晏晏,温馨不已。
晚饭结束,阮母又拉着阮今月说了一会儿话,见时日不早了,才让她回去休息。
阮明月领着阮今月去给她备下的院子,一路上阮今月都赖着她,不肯撒手,阮明月无奈,只得任由她去了。
“你这般黏我,之后我嫁人了,你不得哭红鼻子啊。”她轻笑几声,言语间毫无半分斥责之意,全是纵容。
阮今月紧紧贴着她,瘪着嘴巴娇嗔道:“阿姊现在就嫌我了,亏我还一直念着阿姊。”
阮明月细眉轻挑,她捏上阮今月的脸颊,没舍得下重手,只能瞪着眼睛装凶,“你个小调皮蛋,你阿姊我何时嫌过你啊。你儿时掉进泥地里,都是我跳下去把你拉上来的,小没良心的。”
跟在后边的槿年听眠画船三人听了她们姐妹俩之间的对话,互相对视一眼,笑作一团。
陈年旧事被翻出来,阮今月脸上一阵窘迫,却也顾不得去挽尊,忙哄道:“我知道,阿姊对我最好了。阿姊,我今晚想同你睡一块儿。”
阮明月刮刮她的鼻头,点头笑应:“好,阿姊同你一块儿睡。”
姐妹俩洗漱完换上寝衣,阮今月早早地就爬上床了,阮明月却还坐在梳妆镜前,往脸上抹东西。
“阿姊,你在擦什么啊?”阮今月抱着被子,见到她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好奇道。
画船正在给阮明月擦脸,听阮今月那么闻,神色得意:“这个啊,是上京城的姑娘们用来养颜的雪花膏,几十两银子一瓶呢。用了之后,肤若凝脂,透白莹亮,对肌肤可好了。而且啊,这瓶可不是一般人能用上的,这可是皇……”
“画船。”
烛火悠悠,照在阮明月沉静的眉眼上,她忽然的出声吓了画船一跳。察觉自己失言,画船登时低下头惊慌失措。
“小姐……”
阮今月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们,似是不明白为什么阮明月要生气,画船的话她也听得没头没尾的。
阮明月并未真的怪她,只是提醒她不要多言。她叹了口气,“你退下吧,我自己擦就好。”
“小姐……”画船怕自己惹阮明月不高兴,踌躇着不愿离去。
“你别担心,我没生你气,你下去吧。有些话,我得单独同妧妧说。”
画船看了眼阮今月,才咬了咬嘴唇黯然退下,到底是她失言了。
等画船离开之后,阮今月下床走到阮明月身旁,地上铺了地毯,点了炉火,她就算不穿鞋袜也不会着凉。
“阿姊……”阮今月弯下身子,趴在阮明月的双膝上,“画船惹阿姊不开心了吗?”
阮明月软下眉眼抚摸她的长发,轻声细语,“没有,阿姊没有不开心,妧妧可是吓到了?”
阮今月摇摇头,“没有,就是觉得,阿姊好像变了,变得更加稳重成熟了。”说到一半,她仰起头冲阮明月狡黠一笑,“不过阿姊还是那个疼爱我的阿姊,我最喜欢阿姊了。”
阮明月眉眼间露出几分清浅的笑意,她垂下眼帘,眸中柔光盈盈,静静地注视着阮今月的侧颜,“阿姊也最喜欢妧妧了。妧妧可要试试这雪花膏?”
“啊?这不是很名贵吗?还是留给阿姊用吧,妧妧用不上。”
“你是我妹妹,便是独一无二的东西,阿姊都愿意让给你。”
“那阿姊帮我擦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