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祖训
纳兰蘅目光里透着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哀伤又像是愤怒。
“你当真想知道？”纳兰蘅反问道。
惜时点点头，她对纳兰蘅的身世充满了狐疑和好奇。
“你既然和贺兰轩相识，他又告诉过你，他是柔颉人，那他一定也告诉过你柔颉皇室的秘密吧！”
纳兰蘅嘴角微微扬起嘲讽的冷笑，惜时莫名后背一凉。
“他曾说过，柔颉为了防止后宫争宠和兄弟相残，柔颉皇室向来只会有一位皇后和皇子！”惜时缓缓地说道。
纳兰蘅接过话，目光里多一丝恨意：“没错！柔颉只会有一位皇子！因为有过祖训，柔颉皇室若是生下双生子，必定是灭国的前兆！”
惜时脑袋嗡了一声，声线颤抖地道：“灭国？你和贺兰轩......”
“呵呵呵......这样的祖训是不是很可笑？”纳兰蘅看向惜时，眼眸中的恨意更甚。
“我不明白……灭不灭国和双生子有什么关系？”
纳兰蘅摇了摇头，“别说是你，就连我的父皇，母后，兄长也都不明白！但是柔颉历代祖训就是如此！没有人敢质疑！当我和贺兰轩降临到这个世上，不过几息的功夫，便决定我和贺兰轩完全不同的命运！”
纳兰蘅眼眸幽深，他的喉结上下颤动着，似乎回想起特别痛苦的事。
“贺兰轩成了柔颉唯一的皇太子！在他出生之后的我，原本是要被处死，但是母后不忍心，便将我送出了宫，养在了别院中！我只要想到我的出生是种灾难而不被人所接纳，我宁愿出生之时，就死在襁褓中！”
纳兰蘅顿了顿，哀伤的眼眸又瞥向了惜时，“你有体会过从一出生便不可能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不能被人疼爱和接纳，处处受人监视的那种痛苦吗？贺兰轩锦衣华服，高高在上，有父母的疼爱，有大臣的追捧！而我只能活在别院的黑暗中，没有亲人……也没有自由……”
“所以……你恨贺兰轩，还有你的父皇母后？”惜时不由一问。
纳兰蘅一愣，摇了摇头，苦笑道：“是啊……我应该恨他们！因为一个虚无的祖训，竟让我尝尽世间的痛苦！可是……对于贺兰轩……我的皇兄……终究是恨不起来……”
“我和贺兰轩是双生子，心意相通！即便我在别院被看管得很好，可还是被他发现了！”
纳兰蘅嘴角扯出一丝苦涩，“贺兰轩无意从母后口中听得他还有个胞弟，他想都没想地便来找了我！从那天开始，贺兰轩经常来别院，他将好吃的，好玩的，甚至将太傅的授课都带来了别院与我分享！我知道他不是炫耀，他是真心实意想将认为的所有好东西都分享给我！”
纳兰蘅深叹口气，又道：“就是从那天起，让我体会有亲人的感受！贺兰轩为了让我能见见父皇母后，他竟然主动留在别院，要我和他互换身份！”
纳兰蘅苦笑般地对惜时问道：“你看……贺兰轩这个人是不是傻？他竟然要和我互关身份？他是皇太子，而我只是个不能见光的影子！他和我互换了身份，难道他就不怕我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吗？”
惜时轻叹口气，“这倒是很符合贺兰轩的作风！他只要认为是对的，即便是赴汤蹈火，他也绝对不会犹豫！”
惜时抬起眼眸，若有所思地看着纳兰蘅道：“你在贺兰轩的心里怕是有很重要的位置，所以他才会如此在乎！而我也相信，你也没有辜负他对你的信任！”
惜时说完，原以为纳兰蘅会赞同自己的观点，可谁料纳兰蘅忽然冷笑了起来，仿佛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你以为我不想取代贺兰轩吗？我做梦都想！为什么他就比我早出生一点，就能受万人拥护？为什么被送进别院的，是我而不是他？我在别院过得孤苦清冷，能有机会过上皇子该有的生活，我为什么不去把握！”
惜时震惊地看着纳兰蘅，那种暴戾痛恨之感，让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你和贺兰轩性格截然不同，就算进了皇宫也很容易被发现是假的吧！”惜时幽幽吐出一句。
纳兰蘅冷笑一声，眉宇间透着浓浓的的恨意，“我和贺兰轩长得一模一样，旁人自然不会发现端倪，可母后不一样，我进皇宫的那日，她便看出我不是贺兰轩，而是被她丢弃在别院的另一个孩子！”
“然后呢……”惜时忙问道。
“然后？”纳兰蘅又一冷哼，“那一夜覆灭了我对父母亲情的所有幻想！她说我能活着就已经是极大的恩赐了！我是被丢弃的那个，就应该回到该待着的地方！而不是心存侥幸，妄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一切！”
“于是……我被母后的亲卫强行送回了别院！从此以后，我纳兰蘅再无父母！”
纳兰蘅恨恨地说着，眼眸中闪着幽暗的冷光。
纳兰蘅说着最绝情的话，可惜时知道那些话不过是说给他自己听的，让他自己麻痹而已，在他的心里依旧渴望着能有属于自己的温暖。
纳兰蘅母后对纳兰蘅说得那番话，看似决绝，可背后谁又能体会一个母亲的痛苦。
倘若真的不在乎纳兰蘅，又何必留着他的性命，精心养在别院？
那番话看似无情，不过是想提醒纳兰蘅不要再以身犯险，若是被别人发现纳兰蘅的存在，那他可就真的活不了了！
再者，她不相信贺兰轩屡次去别院，柔颉皇后会不知道此事，皇后其实也是心有不忍，才睁只眼闭一只眼让贺兰轩他们兄弟二人相聚。
如此想来，惜时有些能够理解为何贺兰轩没有将有胞弟之事说出来了。
一来，柔颉惨遭灭国，虽是凉州所为，若是知道纳兰蘅的存在，便会认定这一切是藐视双生灭国祖训而遭的报应。这对贺兰轩想要寻求助力讨伐凉州，极为不利。
二来，他是想保护纳兰蘅。
二者相比之下，惜时认为第二种原因可能性更大。
贺兰轩的确想要复国，然而当他察觉柔颉气数已尽之时，他对复国并没有很深的执念，他想的不过是想替他的父皇母后报仇而已！
“你的父皇，母后还有贺兰轩其实都很关心你！只是迫于形势，他们不能将这份关心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一旦你被别人发现……你面临的只能是死路一条！”
纳兰蘅微微一颤，苦笑道：“你的这番话和贺兰轩说得一模一样！可是……你们终究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与其在黑暗中苟活，不如光明正大地死去！所以……凉州攻打柔颉的那一日……是我将凉州的封稽大将军放进了城！”
纳兰蘅目光带着睥睨和傲娇，似乎在说一件极为值得炫耀的事。
惜时脑袋嗡了一声，她怔怔地看着纳兰蘅，明明和贺兰轩有着一样的容貌，流着一样的鲜血，为何他的心思却如此歹毒！
“你把凉州叛乱的将军放进了城，你可知道后果？”惜时厉声质问道。
纳兰蘅满不在乎地冷笑道：“你以为就算我不放封稽进城，柔颉就能幸免于难？”
“既然双生灭国是祖训，那我便将这祖训好好地在我身上应验！当不成柔颉的皇子，当成柔颉的罪人也不亏！也不枉我来这世上一遭！”
纳兰蘅尖锐的笑声刺穿了惜时的耳膜，惜时没想到纳兰蘅不平衡的心理已经扭曲到这种地步。
惜时神色冷漠地看着纳兰蘅，冰冷地询问道：“柔颉灭国，你的父皇母后被残害，难道你一点都不愧疚？那贺兰轩呢？他对你如此重情重义，你有没有为他想过？”
纳兰蘅冷哼，目光中淬着一股毒辣，“他们原本可以避免这场杀戮！可是他们没有！”
“你都将封稽放进城了，又让他们如何避免？”惜时冷笑着反问道。
纳兰蘅白了惜时一眼，恶狠狠地道：“你知道什么！凉州内乱，封稽有意取而代之！凉州皇子逃到了柔颉避难，只要将凉州皇子交出去，柔颉就可以避免这场祸事！可是那两个老东西，哪怕身死灭国都要保护凉州的两个皇子！却对他们亲生儿子不闻不问，扔在别院自生自灭！”
惜时微微一颤，从纳兰蘅的话中，她不难猜出凉州两个皇子，一个是现在凉州王黎湛，另外一个便是玄王黎璟。
那夜发生了太多诡异的事，柔颉被屠城，黎湛莫名当上凉州王，封稽败北关押，而黎璟却不知所踪。
惜时正想得入神，却又听到纳兰蘅愤愤不平地道：“天下间哪有这般狠心的父母！宁愿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祖训，宁愿去维护两个外族的皇子，也不敢轻易去认他们另外个孩子！”
纳兰蘅声线颤抖，几近疯狂。
“他们或许有自己的苦衷！就算你不考虑他们，也应该想想贺兰轩！他从未放弃过你……”
“贺兰轩？呵呵呵……”纳兰蘅打断了惜时，应声反驳道：“贺兰轩和那两个老东西一样顽固，都要誓死保护凉州的那两个皇子！既然他们这么想保护那两个凉州皇子，我便偏偏不让他们如愿！我不光把封稽放进了城，还告诉了他那两个皇子在哪里！”
惜时浑身一僵，“我听闻凉州和柔颉唇齿相依，渊源深厚，或许正因为如此，你的父皇母后还有贺兰轩才不得不救！你问都不问，便将封稽放进了城，你这么做和那封稽有什么区别？你为了宣泄心中不满，自甘堕落成了封稽的帮凶，还扯上什么祖训，这简直就是笑话！”
惜时冰冷的眼眸中灼烧着怒火，先前由于贺兰轩的关系，她对纳兰蘅还抱有一丝好感，而在听了纳兰蘅做出的事后，仅存的好感也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