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寻凶
一张惨绿的面孔，陡然挂在窗户上。
它的外表与普通人无异，只是两个耳朵旁边，长了一对牛角。
发着绿光的瞳孔中，站着一个帅绝人寰的青衣少年。
它从少年清晰明亮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丑陋的模样。
“卧槽——”
林秀惊呼一声，手脚发凉，浑身的毛孔都快炸了。
鬼物裂开嘴，发出腐朽的声音，质问道：
“你……把……我……的……纸……钱……弄……哪……里……去……了？”
听了鬼物的话，只感觉全身都是冷的，林秀强作镇定，仓啷啷拔出手中的辟邪剑。
辟邪剑，乃是凶煞之物，可令鬼物不敢靠近。
当他拔出剑的那一刻，一股暖流竟从剑身流入他的体内，很快他的胸口就感到一阵无比的温暖。
林秀十分惊讶，心想这辟邪剑乃是那位神剑将军随身携带的神剑，不是普通的凡物，剑中恐怕有灵，只是先前被蛇蝎两个魔头污染了。
自己帮它净化了那么多的铁锈，它这算是在报答我的净化之恩？
林秀如此想着，有了辟邪剑的帮助，体内的寒意顿时消散许多。
而他拔剑的动作，全都落入到鬼物的眼中。
鬼物的脸上闪过一丝滑稽，大笑道：
“你……居……然……敢……拔……剑……”
“你是看不起我吗？”
这个在它眼底已经是个死人的家伙，脸上竟没有露出任何畏缩的神色。
是谁给的勇气？
人不应该怕鬼吗？
何况，它还是凝气三层的鬼。
林秀没有作答，提着剑冲到窗户边，朝鬼物的绿脸，就是一斩。
仙师说过，鬼物的修为是凝气三层，属于低级别非常普通的鬼，辟邪剑连千年的蛇魔和蝎魔都能斩杀，区区鬼物，又有何惧？
况且，他还有挂。
无限净化，能净化千年蛇魔的意识，眼前的鬼物，难道能比蛇魔厉害？
做人嘛，该怂的时候就得怂，该上的时候，绝对不能含糊。
此时此刻，合该他反抗的时候了。
鬼物没料到，林秀遇到自己，真的敢上。
它在剑光落下的那一刻，后退了一步，趁机将一口阴气，向前一吹。
阴气扑面而来，林秀来不及用剑，只觉得浑身一寒，肌肉缩紧，感到血液都要凝固了，身体更是直接无法动弹。
恰在这时，小辅助的声音响起。
【你受到阴气的攻击，是否净化？】
“净化。”
林秀话音一落，身上的阴寒瞬间不翼而飞。
脑海中又响起小辅助那熟悉的音调。
【净化成功，获得反向效果：精神力增强。】
林秀身躯一震，重新恢复了过来，只是肚子稍微感到饿了。
对面的鬼物，瞪大眼睛看着林秀。
……见鬼了，这厮怎么没有被冻死？
它不信邪，又朝林秀吐了一口阴气。
然后下一刻，它就看到，林秀的脸色越发红润。
“他娘的，我难道真遇见鬼了？”
“不对，我才是鬼。”
鬼物狰狞的表情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震惊。
林秀则一只脚跨过窗户，挥舞辟邪剑，直接将一片黑瓦，劈成两半。
刚想上前，却突然迟疑了。
……通过刚才的阴气，我明显感觉到，鬼物还真不是我的对手。
而且越是被鬼物攻击，我的精神就越发的好。
老舅曾经说过，精神头越好，人越长寿。
所以，无论如何，今晚都不能走了
而且也不能把这鬼物给吓跑，否则上哪白嫖精神力？
林秀后退一步，坐在窗户上，膝上横剑，平静地看着鬼物，等待它的下一次攻击。
鬼物奇怪道：“你在那干什么？”
林秀勾了勾手指：“你过来啊。”
“你以为我会上当？糊弄鬼呢，我才不会上当。”
鬼物目光恨恨地看着林秀。
随后，它一个转身，从二楼房顶，飘了下去。
“艹。”
林秀坐不住了。
飘下楼的鬼物，却头也不回地向前狂奔。
林秀本想追上去，可一看见一丈高的房顶，顿时就愣了。
窗户边，店小二提醒道：
“喂，客官。”
“你是要下楼吗？”
“那边有楼梯……”
……
……
林秀从窗户钻入雅间，顺着楼梯到了一楼。
等跑到街道上，这里阴风阵阵，吹得人宛如被钢刀刮骨。
但哪里有鬼物的影子呢？
林秀用蛟龙之眼探查四周，然后就在东北角，看到了一条淡淡的绿色鬼气。
“它一定是从这个方向跑的。”
林秀目光一凝，提起辟邪剑，顺着鬼气追了上去。
不多时，他站在了长安坊的坊门前。
“鬼气在这里消失了。”
“鬼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吗？长安坊是临江县最热闹的坊市，而且县衙就在这坊市里。”
林秀感到十分反常。
然后，他就看见陆渐的那张大脸，一脸诧异地朝他走来。
“秀儿，是你吗？”
陆渐正在街上巡逻，他在茫茫人群里，看到了一个长得十分俊俏的年轻后生。
临江县，俊俏的后生，自己眼熟的，可不多。
“陆叔，我刚才看到了一个丑鬼……”
林秀欣喜，走上前和陆渐说起了自己在路上碰见鬼物一事。
陆渐闻言，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怎么看到鬼物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可能它想让我看到吧。”
林秀摇摇头。
“鬼物混入长安坊，这事情可不妙，俺得赶快通知仙师他们。”
陆渐沉吟了片刻，接着就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弩，往天上一射。
只听砰的一声，夜空上亮起了一道红光。
红光只维持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逐渐消散。
一支穿云箭？
林秀望着天空。
陆渐收起小弩，说道：“这是衙门向仙师示警的弩箭，一般用在搜查妖邪鬼物的情况下……仙师看见红光，会很快赶来的。”
不多时，西北方向飞来一柄仙剑，剑上面站着一位身披白色道袍，面容严肃冷酷的年轻男子。
他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个精致粉嫩的小姑娘，身上白色的仙裙飘飘。
当小姑娘的飞剑掠过林秀的头顶时……
林秀心里道：“原来有穿底裤啊。”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陆渐在一旁无语了一声。
就是就是……
林秀点点头，深有同感。
男子从剑上飞了下来。
他的飞剑在空中化成一道白光，飞入了他背在身后的黑色长条盒状的剑匣里。
他落地后，面容冷峻地朝林秀两人拱手道：“赵清枫见过二位。”
“见过见过，赵仙师不愧是读过书的，说话就是文雅。”陆渐抬了抬手，不忘记吹捧。
林秀道：“仙师，我们又见面了。”
这位名为赵清枫的仙师，就是白天跟林秀说——虽然不能及时救你，但尽量给你报仇的那位了。
赵清枫微微颔首，接着介绍起身后蹦蹦跳跳提剑而来的小姑娘：“这是舍妹赵清涵，刚刚闭关出来。”
陆渐道：“赵仙子，记得你半年前来临江县时，还是凝气二层的修为，现在闭关结束，一定已经突破到凝气四层了。”
凝气，是修行者最基础的一个境界。
不管鬼物，还是人，都是从凝气开始，万物生灵，皆是如此。
不同物种，凝气期时的状态，会有很大不同。
就算是人，信奉不同，修炼方式不同，凝的气也有不同。
陆渐作为捕头，和修仙者来往紧密，自然知道一点修仙界的事情。
赵清涵美眸一亮，疑惑道：“你也是修行者吗？竟然能看出我的修为？”
林秀深知陆渐的性子，在一旁补刀：“非也非也，他只是在拍马屁。”
陆渐剜了林秀一眼。
赵清枫道：“闲话少说，我们还是进入正题吧，陆捕头，你发现鬼物的行踪了？”
陆渐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出来：“是林秀遇见了鬼物，鬼物没有伤到他，反而跑进了长安坊。”
“哦？竟有此事？”
赵清枫把目光投向林秀。
林秀问道：“仙师，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如果能顺利解决鬼物，那自己就可以松一口气了。
也能有时间，研究净化神通。
一想到这，林秀不免有些兴奋。
赵清枫想了想，沉声道：“正所谓人鬼殊途，凡是妖邪鬼物，都不可能藏身在人气聚集之处，有这种反常的情况，只能说明它们受人饲养……”
陆渐张大了嘴巴：“啥？饲养？怎么可能有人做这种事？”
林秀懵了，一脸呆滞地看着赵清枫。
鬼物是人为饲养？
也就说明真正要杀他的人，不是鬼，是鬼幕后的主人。
就算现在干了鬼物，不抓出那个幕后之人，他林秀就依旧有性命之危？
能饲养得起鬼物的人，恐怕不是普通人。
或许，还是一个大人物。
……我林秀不过临江县里平平无奇的小老百姓，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
到底惹上了什么人？他们为何要这样对待我？
我才十六岁，还是一个孩子啊。
察觉到孩子惶恐的眼神，赵清枫咳嗽了一声说：
“在大成国，是不允许饲养鬼物害人的，一旦发现便会被列入魔修的名单中，正道修行者，遇见魔修，必杀之，所以，林秀兄弟，你也不必太过紧张，我们道盟会给你伸张正义的……”
还好，仙师你这次没有在“会”和“给”之间，加一个《尽量》。
林秀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陆渐道：“赵仙师，事不宜迟，我们赶快揪出那个鬼物吧。”
“凝气五层以下的鬼物要养在人气旺盛的坊市里，必须得有槐树供给它们营养，否则自身修为就要被人气所伤。”
赵清枫沉思了片刻，问道：“陆捕头，你可知道长安坊里，都有哪些院子，家中栽种槐树吗？”
……
……
长安坊，某间院子里。
牛头人身的鬼物，脱下披在身上的一张人皮，放进衣服里。
这人皮有隐蔽气息的能力，是它能在长安坊乃至临江县游走的依仗。
它用鬼火点燃了一根插在空地上的槐木树枝。
不一会儿，院子中升起袅袅烟雾。
一个马脸人身的身影，出现在烟雾中，并对牛头鬼物问道：“老牛，事情办得如何了？大过年的，殿下也知你不易，说好了，这次如果完成任务，这个月给你三倍的薪俸，大家都等你回来吃晚饭，过元宵呢。”
牛头鬼物道：“遇上了一点麻烦，殿下给我的地府通宝没了。”
“啥？”马脸鬼物惊讶道：“你不是一向自诩稳健？凡是都留一手，没有九成八的把握，就不出手的啊。”
牛头鬼物道：“没错，这次行动我是很稳健，你看我暂居的这间院子，一颗槐树都没有，我吃的用的，都是从地府里拿出来的，除此外，为了隐藏行踪，我还披了一张准地阶人皮，连道盟的人，那个凝气七层的修行者，都发现不了我，找不到我，老马，你瞧我牛逼不？”
“不瞧。”
马脸人身的鬼物，一口回绝，随后道：“说说地府通宝的事吧。”
“我也不清楚，前几天还好好的，今天突然就不见了，我找了那小子好一会儿，才发现他在酒楼里喝酒，我趴在窗户边观看，我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我。”
牛头鬼物道：“那小子能看见我，肯定得到了什么机缘或者仙术，他的手里还有一把看起来不好对付的剑，每次我用阴气攻击他的时候，他都恍若无事一样，我后面没有冒然行动，先跑回来了，你也知道，我一向稳健的。”
马脸鬼物：“这就是你跑路的理由？他能看见你，会不会已经找上门来了？”
牛头哈哈笑道：“他能找上门来就好了，我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马脸叹了口气：“唉，不就是让你杀一个凡人，怎么慢慢吞吞的，还拿走了殿下府库里的三件准地阶法宝，鬼娘娘都有意见了。”
牛头道：“再给我一天的时间，等我弄清楚了那小子的实力，我就把他给做了。”
马脸的瞳孔忽然放大，看向牛头的身后，说道：“老牛，你可能没有这个时间了。”
牛头疑惑道：“你说什么呢？你在质疑全地府最稳健的我？”
马脸问道：“你说的那个凝气七层修行者，是不是身长八尺有余，鼻梁高挺，气宇轩昂，身后还背了一个剑匣子？”
牛头点了点头：“你咋知道？”
马脸再道：“殿下要你杀的那小子，是不是长得剑眉星目，英俊不凡？”
牛头震惊道：“你看过画像了？”
马脸啐了一口：“看你个锤子，你看看你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