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巧舌如簧为哪般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多时,雨歇云散。远山近岭经过雨水的滋润,焕然一新。一道彩虹如拱桥般的,架在两座山峰之间。色彩斑斓,美不胜收。叶枫指尖在胸口画了道弧线,此时此刻,心里亦升起一道彩虹。他躺在挂满水珠的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脸带笑容。天是蓝色的,他脑子是空的。什么也不想,能有片刻安宁,岂非他梦寐以求的?
他等到彩虹消失不见,才依依不舍地站起,拗了根树枝,权当柱杖,慢慢向山下走去。他走一会,歇一会,想寻些东西填腹,两边山坡不是松树,就是杉树,一棵果树也无。鸟雀倒有不少,三五成群,立在枝头,叽叽喳喳。叶枫体质虚弱,无法腾空捕捉它们,在树下仰头看了良久,似错过了王母娘娘的瑶池会宴,捶胸顿足,恨恨离去。
转过一个山坳,听得哗哗的水声,只见一条匹练般的瀑布,自峭壁落将下来。在山间低处形成一条小溪,从他身前缓缓流过,清澈见底。叶枫蹲在水边,见得水中一人凝视着他。这人脸色苍白,双眼深凹,头发蓬乱,胡须极长,搭在膝盖上的一双手,犹如一对鸡爪子。他抚摸脸颊,这人亦做相同的动作。叶枫柔声说道:“这些天让你受委屈了,送你一个礼物,请你笑纳。”伸手在水面上画了个好大的心,这人立即让一圈圈荡漾的水波吞没。
叶枫拍手站起,朗声笑道:“拿人手软,吃人手软,既然你收了东西,就代表支持、尊重我的选择,那么我正式宣布,咱们开始新的征程。你若是打退鼓,说丧气话,休怪我瞧不起你。”顺着溪流而行,树木逐渐稀疏,眼前出现一垄垄的梯田。依着山势,一直延伸到山脚,犹如仙界通向人间的台阶。田中种着稻谷,已经抽穗,粒粒饱满。淮河以南,气候宜人,一年二熟,此是第二季。叶枫一见之下,不由得惊呆了。
记得在白帝城,田中禾苗初栽不久,如此算来,至少在山洞里呆了一个来月,那山洞究竟有多长?这里又是什么地方?相传巴蜀湘楚几省相邻的山区,洞穴极多,有的延绵数百里,可以贯通数省。兼之他无灯火指引,洞中有洞,道路繁多,兜兜转转,耗费大量时光亦是情理之中。忽然之间,听得远处鼓乐声声,喜气洋洋,似在操办喜事。
叶枫寻思:“我去向东家说几句好听的话,用力喝几声采,人家心情大好,留我吃饭喝酒,不是很正常的吗?”打定主意,循声而去。翻过几道山梁,眼前是条极长的山坡。敲锣打鼓之声愈发响亮,好像就在山坡的另一面。他本来饿着肚子走了多时,双脚实在疼得不行,但想到马上就能吃肉喝酒,不由得精神大振,走得更加快了。山坡尽头,种着近百株梨树,果实累累。
林子的彼端,是处庄院,乐声正是从那里传来的。叶枫走到树下,想摘几个梨子充饥,转念一想:“你这人目光短浅,好没出息,经不起半点诱惑。呸,你是坐在上席,接受东家殷勤招待,大家争相来给你斟酒夹菜的贵客,怎能被几只梨子乱了心?”大步走到庄前,见得数十个身穿青衣,胸佩红花的仆人,摆放桌椅,张贴喜字,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原来是红喜事。
一班乐队坐在新漆的长凳上,摇头晃脑,卖力表演。一个须发花白,头戴瓜皮帽子,身穿宽松长袍的长者,立在门口,拱手迎接到来的贺客。看上去眉头紧锁,笑得极不自然。不知是对这桩婚事不太满意,还是盘算花费过多,暗自心疼?再看来的宾客,神情凝重,好像不是来贺喜的,而是来吊丧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叶枫才不管那么多,用力咳嗽一声,快步往老者走去。众仆人陡然间见得叶枫披头散发,衣裳破烂,形销骨立的样子,齐齐吃了一惊。
有几人提着板凳,将他截住,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甚?快点滚开,否则有你好看!”叶枫哈哈大笑,拱手说道:“岂不闻远到的朋友,来的都是客?在下叶枫,恭喜新婚夫妇白首偕老,永结同心!”说话之间,从口袋掏出一束路上摘来的鲜花,笑得更欢了,道:“相识是缘,礼轻情意重。相知是份,有缘终相逢。”便要在席间落座。
这几人忽然咬牙切齿,神情狰狞,好像他的祝福,是天底间最恶毒的咒诅。手中长凳一发向他击来,狠狠说道:“小颜姑娘才不和那白痴傻子,白首偕老,永结同心!他不过是有权有势而已!”叶枫急急避开,听他们的语气,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敢情男方仗着家里的权势,逼迫女方应了这门亲事。作为父亲,绝对是这世间最爱女儿的男人,没有之一,眼看着女儿嫁给不喜欢的人,一辈子未必快乐幸福,自己又无能为力,怎能不愁眉苦脸,忧心忡忡?
叶枫心道:“我的妈啊,拍马屁拍到马脚上了。幸好不要紧,我能亡羊补牢,自圆其说。”说当即眼珠子一转,笑道:“各位稍安勿躁,我前天刚见到那傻瓜,白痴……”这几人“呸”了一口,怒目而视,道:“不要脸的走狗。”手中的板凳却不再击来。叶枫面不改色,嬉皮笑脸说道:“我给他看过面相……”这几人冷笑道:“有什么好说的,一个短命鬼……”
那长者唯恐这些话传入男方耳中,沉声喝道:“大家不得道听途说,乱嚼舌根。”这几人极不情愿地闭口不言。叶枫打了个哈哈,笑道:“那个人印堂发黑,三日之内,必死无疑,唉,怪就怪他祖上罪孽深重,子孙后代都不得长命善终。”他心道:“怎能骗到吃喝呢?就是要挑好听的话,说给对方听。”那长者平日吃斋念佛,对于因果报应一说,向来深信不疑。
男方父辈的确不是善类,做过不少伤天害理之理,更兼近年来家族青壮年男丁不明不白死了几个。听叶枫这么说,不由得有几分信了,面露喜色,说道:“三日之内,不是今天么?”众人亦喜不自禁。叶枫拍拍胸脯,道:“千真万确,绝无虚言。”心道:“我酒足饭饱之后,便拍屁股走人。”长者双手加额,呵呵笑道:“好,好,好。”左右观望,神情犹豫,似在考虑要不要撤掉酒席?
叶枫察颜观色,心下一阵大急,暗骂这长者精得要命,他巧舌如簧,还不是想图一餐饱饭?长声笑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长者眼中灿然生光,颤声说道:“你……你……是说小唐会回来?”叶枫挺起胸膛,哈哈笑道:“他已经在路上,今晚便与令爱洞房花烛,百年好合。方才我是祝福小唐公子和小颜姑娘有情人终成眷属,大家实在是误会了我的心意。”
他与余观涛斗智斗勇多年,深谙让人中计上当的精髓。话既要说得模棱两可,含糊不清,无论事态往那方面发展,自己都有办法解释,掌握主动权;又要给对方产生一种一言惊醒梦中人,他说得很有道理的错觉。叶枫念吟意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典故的诗句,便是要让长者产生幻觉,情不自禁说出心里话。当下长者的处境,犹如落入水中的人,无论谁扔来一根救命的绳子,都会紧紧攥在手里。
当然,如果扔绳子的人是自己所了解的人,心里肯定会踏实许多。听长者的口气,小唐显然与小颜从小就相熟,他更乐意接受小唐做他的乘龙快婿。老者长长吁一口气,一根根皱纹舒张开来,接过叶枫递来的鲜花,大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便要邀请叶枫入内吃茶。忽然一人大声说道:“太公莫要着急,我们有话问他。”长者回头望去,见得三人不怀好意地看着叶枫。
这三人皆是同族本家,伶牙俐齿,能言善道,大家称他们为“嘴炮三杰”。长者不愿拂了他们的心意,低声用当地土话交代了几句,显是要他们适可而止,不得过份。一个紫色脸膛,两腮胡子,腆着大肚子的男人,瞪着叶枫说道:“臭小子,你适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一时侥幸而已……”长者听他一开口就自伤己方,既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翻了几个白眼。他的二个搭档迭声叹气,四只脚跺得地皮啪啪响。
叶枫事已至此,骑虎难下,唯有打肿脸蛋充胖子,周旋到底了。笑道:“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我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没有什么不知道的。”大胡子男人冷笑道:“我们姑且不去讨论五百年前,五百年后的事。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若是你能说出我做什么,早饭吃了什么东西,便算你赢了。”叶枫暗叫不妙,他和大胡子非亲非故,怎知对方所从事的职业,以及吃了什么?一时之间,眼神恍惚,难饰窘迫之意。
大胡子跨上一步,一根戴着镶嵌祖母绿宝石的金戒指的粗手指,几乎戳到叶枫的脸上,大笑道:“你知道个屁!”叶枫忽然闻到一阵腥味。这大胡子穿着在大城市名店订制,质地柔软,做工精致的绸袍,身上喷了十步之内可以让心若止水的女人变得心旌摇荡的香水,怎么也不像是十天半个月不洗澡的人。可是这种腥味就像从他的五脏六腑散发出来,任何东西都无法洗刷干净的。叶枫站在他的面前,仿佛站在屠宰场里,或者处身于菜巿场的肉案之前。
叶枫暗自一怔,心道:“这是怎么回事?”不由得凝神察看。只见他的戒指,指甲缝内泛着淡淡的油光,好像长期从事处理肉类食物。叶枫灵机一动,大声说道:“老板,家里里馄饨,来十斤精肉,切做臊子,不要见有半点肥的在上面。”大胡子情不自禁的应道:“使得,我给你选十斤精肉,亲自动手去切。”叶枫哈哈大笑,道:“今年猪肉行情极好,你这个杀猪佬,应该赚了不少钱吧?”大胡子“啊”的一声,嘴巴张得大大的,表情诧异,搞不明白叶枫是怎么识破他身份的?
叶枫又见大胡子牙床上粘着青菜和饭粒的残渣,心想:“这大胡子算盘打得真好,早上随便喝碗青菜粥,中午到别人家尽可畅开肚皮,大吃大喝了。”摸着深凹进去的脸颊,皮笑肉不笑地道:“阁下还是考虑不够周到。若是我去别人家作客,我就提前一二天,专做二件事……”说到此处,卖了个关子,故意止口不言,意味深长地瞟了大胡子一眼。好像不久于世的老师傅,要把独步天下的武林秘籍,传授给最喜欢的弟子。
大胡子胃口被吊得老高,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二件事?”叶枫一本正经说道:“拼命的往肚子里灌白水,拼命的上茅房屙屎,只有把肠胃洗干净了,把肚子清空了,才能装得下很多的大鱼大肉,才能把送出去的红包吃一大半回来。唉,你往腹里装了一碗青菜粥,岂非霸占了三五个大鸡腿的位置?”众人哄然大笑,拍手说道:“你怎么不早点说啊?”
长者暗自庆幸这些人皆是和大胡子一样,多多少少吃了些东西填腹,倘若照着叶枫说的,这些人岂非如同一匹匹饿狼,海吃海喝,每桌势必又得添三五盘菜,以少积多,又要多宰数十只鸡鸭,数头大猪。如此一来,岂非一家人白忙一场,一文钱也赚不到了?想到此处,心里充满了对叶枫的感激之意。大胡子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懊恼之极。叶枫道:“我说中了么?”大胡子脸红了红,道:“马马虎虎,还过得去。”
一个一身蓝衫,腰间悬挂着一块圆形美玉,生着一张长脸的男人,冲着叶枫拱了拱手,笑道:“在下愚钝无知,劳碌奔波大半生,始终在荆棘丛中行走,寻不到正道坦途,想来是搞错了方向,以至于南辕北辙,渐行渐远。阁下目光如炬,明察秋毫,能否替在下指点迷津,把握将来?”口气柔软细腻,情真意挚,异常谦逊。叶枫听在耳中,却暗生警惕。这种人就像藏在棉花里的尖针,若是不加留心,便要刺得鲜血淋漓。
叶枫不敢掉以轻心,拱手回礼,道:“在下信口开河,大家莫要当真。”蓝衫人搓着双手,缓缓说道:“依阁下之见,在下哪只脚先走,方可大吉大利,事事顺心?”叶枫见他左脚微微抬起,好像要迈步向前,正待张嘴说出,忽然心下一凛:“真是奸诈狡猾,险些上了他的当,我若是说左脚,他便改口说右脚更好,总之无论是左是右,我都是必输无疑。”一时之间,难以决断,神情凝重。
蓝衫人哈哈一笑,柔声说道:“你不着急,慢慢来,世上最难测的本来就是人心。倘若你一眼就看透我的心思,莫非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只可惜在下不是此间的东家,否则给你搬一张柔软的椅子,沏一壶好茶,你便是想到明天也无妨。哈哈。”难饰得意之色。叶枫沉吟不语,寻思:“此人老谋深算,每一步深思熟虑,纵然混不到第一第二,亦是不愁吃穿。”
他偷偷斜眼看去,见得蓝衫人欢笑之际,眉间仍有一层挥之不去的忧愁,孤寂,好像心里长期存在着无法化解的块垒。叶枫心想:“凡是精于算计之人,为人处事犹如螺蛳壳里做道场,想面面俱到,却力有未逮。故而这种人只能替人出谋画策,无法独当一面,叱咤风云。想起一辈子替他人鞍前马后,奔波劳碌,自己却一事无成,尽管举家锦衣玉食,未免也郁郁不欢。”
叶枫又想:“他心里的烦恼,又无法和同族宗亲诉说,正好借我这个陌生人,来缓解他的苦闷。毕竟我和他萍水相逢,今天的事犹如一个听了就忘记的故事,谁也不会刻意放在心里。和陌生人说真心话,对熟悉的人保持戒心,这个社会上的每个人都有病。可是他想什么呢?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这辈子只能仰人鼻息,决无可能去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莫非他只想听我说几句好话,换取片刻的欢乐?”
正胡思乱想,蓝衫人的目光投射过来,眼中既有鼓励,又有期待。叶枫见他并无刁难的意思,心中不禁一松,那些久违的马屁,翻江倒海般的涌了上来,笑道:“阁下命带福星,无论哪只脚走路,都是一帆风顺,得心应手,想必阁下数十年来,从不知挫折,失败是为何物?是也不是?”众人齐声喝彩,道:“他娘的算得真准,水南桥头的张铁嘴也比不过他。”
蓝衫人叹息道:“按理说我万事亨通,为什么总觉得开心不起来?”叶枫眯着眼睛,望着远方,一座山头叠着一座山头,连绵不断。悠悠说道:“相对于寻常人物,你已经站在山上,而且这座山的高度绝不会太低,十有七八的人,穷其一生,也只能举目仰望你。快不快乐,还不是在于你一念之间?你若是昂首,眼看一山更比一山高,如何能高兴得起来?你若是低头,一览众山小,怎能不心生成就感?”蓝衫人沉默了片刻,喃喃说道:“所以我应该低头?”
叶枫笑道:“你当下的位置,山花烂漫,风景绝佳,难道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么?”蓝衫人又沉默了片刻,一揖到底,道:“我明白了,佩服,佩服。”肚子的大小决定能装多少碗饭,能力的大小决定能走多远。他目前所获取的地位,身份,已经是他的能力极限。想再往上前,绝对不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极有可能是从人生巅峰一头栽下,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一个胡须剃得干净,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男人大声问道:“你能猜得出我今天要做甚吗?”
他说话的时候,眼光却往另一个方向瞟去,好像那边有对他极其重要的人。叶枫大为奇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得不远处的柳树下,站着一个身穿碎花衣裳,头发系了条淡红色头巾的女人,她一见得大眼睛看了过来,登时满面红霞,不胜羞涩,急急低下头去。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女见到了梦中情人。但是她的右手却轻轻在树身上敲了几下。大眼睛高兴极了,情不自禁手舞足蹈,哼起小曲。众人皆不明缘由,以为他是难倒了叶枫而得意。
叶枫心想:“这对男女倘若是夫妻关系,又何必偷偷摸摸?敢情是借口来喝喜酒,实则是幽会。这女人手敲柳树,莫非是在传达只有他们才懂的暗号?柳树……柳树……”蓦地里脑中灵光一闪,拍手笑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我说中了没有?”那女人“啊”的一声惊呼,双手捂着脸庞,转入柳树之后,不见踪影了。大眼睛大惊失色,定定地看着叶枫,好像大白天看见鬼一样。叶枫见他耳朵上有月牙般的伤口,显然是给指甲掐破的。
他笑道:“自己亲手烧的菜,哪怕再难吃也要吃得一点不剩,自己骑着白马娶进门的媳妇,哪怕长得再不尽人意也要和她生下一堆孩子。想七想八,春心荡漾,小心有人扭你的耳朵噢?”大眼睛神色紧张,道:“敢对我动手的人还没有出世……”刚说到此处,一只手从身后伸来,提住他的耳朵,用力一拧。大眼睛痛得大呼小叫,道:“你不是去娘家么?”揪他耳朵的女人冷笑几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么?你打发我去娘家,你和狐狸精在柳林下啃嘴巴,跟我回家说清楚。”倒拽着他往家走去。
众人无法干预他的家事,只有摇头苦笑。大眼睛冲着叶枫吼道:“既然你百事精通,为何活得连乞丐也不如?”叶枫笑道:“你是说我穿得破破烂烂么?真正有本事的人,用得着需要一件衣裳来证明自己么?就像杭州城的马员外,无人不知他富可敌国,可是他会逢人就说,他有多少家当么?他说的最多的是,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他宁愿做一个街坊的富翁,每天和邻居喝几杯小酒,吹些无伤大雅的牛皮。不过今天是小颜姑娘的大喜日子,我这套装扮的确有辱斯文。太公,有没有看上去体面的衣服,先借在下穿一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