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天若有情
黄昏,太阳刚落山,镇上街道就没有走动的人了,就连平时喜欢四处闲逛的野猫,野狗似乎闻到某种让它们感到害怕的气息,全部销声匿迹,不见踪影。
商铺打烊,门户紧闭,繁华的小镇忽然宛如死城,死亡阴影笼罩在小镇上空。大地一片寂静,静得只有风吹动树木的声音,虫豸在草丛中鸣叫的声音。
因为大家都得到了有人要将叶枫灭门的消息。
吕焰锋和慧娴搬了两条小板凳,坐在叶枫家二层小楼屋顶上,身后立着一面布旗,旗上大书“互不相帮,专心吃瓜”八个大字,随风飘扬,格外耀眼。
他们身前摆着一张小桌子,桌上放着吃瓜必备的各种食物:花生,瓜子,西瓜,白开水。吕焰锋提起毛笔,沉吟片刻,在白纸上写下“第三百一十二章,天若有情。”慧娴轻声问道:“天若无情呢?”吕焰锋道:“天无情,人有情。”
叶枫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吃晚饭,他们神色平静,有说有笑,丝毫没有大祸临头,命在旦夕的惊恐。整个下午,他们都在有条不紊地做事情,从来就没有觉得这个下午有任何特殊之处,更不会觉得极有可能是他们人生最后一个下午。
他们把借来的桌椅碗盘清洗干净,送还人家,附带给人家捎了份礼物,以示感谢。接着挨家挨户给每个贺喜的宾客回礼,去采购了东西的店铺结算余款。并且对大家详细说明情况,告诉他们到了傍晚,关门闭户,呆在家里,千万别出去看热闹,以免遭受不必要伤害。
回到家里,拿起水桶,拖把,屋里屋外,打扫得一尘不染,擦得锃亮的地板几乎照得出人影。然后烧了一大锅热水,全家人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睡了一觉。醒来已是申时中。
小年糕,小棉袄在院子里玩耍,可乐坐在边上照看。若是小朋友不小心跌倒摔跌,或者小朋友之间发生战争,可乐便汪汪大叫,既是提醒在厨房做饭的叶枫夫妻俩,赶紧出来维持秩序,免得战火扩大,又是在吓唬年长几岁的小年糕,不许欺负年幼的妹妹。
晚餐并没有特别准备,吃的是中午宾客吃剩的菜肴,另外给每个人添了一碗红糖煮鸭蛋。叶枫吃下碗里最后一口饭,抹去嘴角油渍,抱起倚在阿绣怀里的小棉袄,拿起调羹,吹散饭菜热气,小心喂食女儿。
叶枫眼睛时不时盯着每吃一口饭,便玩一会儿的小年糕,催促他吃快点。可乐听到叶枫声音,绕着小年糕打转,忽而嘴里呜呜作响,忽而叼咬小年糕衣袖,似在阻止小主人调皮捣蛋的行为,劝他做个不给父母添麻烦的听话乖巧的好宝宝。
阿绣双手解脱,方能安心吃饭。小棉袄瞪着乌黑滚圆的眼珠子,道:“爸爸给妈妈夹块肉,妈妈太累了,她身上少了好多肉。”
叶枫伸出一根手指,轻刮女儿鼻子,道:“你这件贴心的小棉袄,以后要给你妈捂得暖烘烘。”小年糕道:“爸爸天天在外面,回家啥也不干,太欺负妈妈了。”
奔到他身后,捏紧小拳头,在他背上狠狠捶了几拳。小棉袄伸手扯着叶枫下巴胡须,笑嘻嘻道:“爸爸不给妈妈肉吃,爸爸老了我也不给你肉吃。”
可乐这下不叫了,耷拉着脑袋,夹起尾巴,眼神惭愧。叶枫家务做得少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它怎么好意思替他遮掩,和稀泥呢?
叶枫呵呵大笑,道:“对不起,我错了。”拿起筷子,夹了块肥瘦相间的大肉,送入伸长脖子,甜甜地笑着阿绣的口中,道:“老婆大人,你辛苦了。”阿绣嫣然一笑,目光中充满了喜悦,道:“我还想给你生几个孩子,到时候你要更辛苦了。”
吃罢晚饭,洗好碗筷,两个小孩玩得疲倦,已经睡着。此时天上升起月亮,叶枫穿上黑衣人赠予给他的行头,凸起的肚子把不合身的衣服,撑得好像要裂了开来,极是滑稽。
他取下同样是黑衣人奉送的长剑,悬挂腰间,俯首亲了亲孩子们的脸蛋,道:“我走了,他们应该快到了,我到镇外拦截他们。”
阿绣忽然扑入他怀里,紧紧的抱住他,道:“你早点回来,今晚风清月朗,暗香浮动,我想怀孕。”泪水从她眼眶流出,打湿了叶枫衣襟。
她继续说道:“我想要一对龙凤胎,这……这……好像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叶枫擦干她脸上泪水,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用心去做,哪有甚么难的事情?”
阿绣又羞又急,使劲在他手臂拧了几下,忽然泪水又流下来,看着叶枫肌肉松弛的手臂,有些臃肿的腰部,道:“我不应该让你彻底放下刀剑,现在我才发现,你一放下刀剑,别人就立刻把刀剑架在你脖子上。”
叶枫捧着她下巴,轻吻她脸上泪痕,道:“可是我的脑袋还没有坏掉,有道是只要脑子在,不怕搞不定。”阿绣道:“从今以后,无论你到哪里,我们一定跟你去。人间地狱,咱们一家人永不分离。”
叶枫心里感动,吻她。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张嘴唇才依依不舍的分开。叶枫笑道:“我一定很快回来。”轻轻推开她,拿起插在墙上的灯笼,提在手上。摇头晃脑,装出潇洒自如的样子,大步走了出去。
阿绣想要送他出门,怎想到脚刚抬起,全身忽然空荡荡的,似是支持身躯的筋骨,瞬间给人抽得一根不剩。不由得双脚发软,站立不稳,登时坐倒在门槛上。忍不住双手掩面,低声哭泣。
叶枫听得身后响动,知是阿绣凄惨,当下硬着心肠,大步向前,再也没有回头看妻儿一眼。可是一推开大门,清纯透彻的月光从门外射入,照在叶枫脸上,身上。
他倏地想起如此美好的世界,竟无他一家人立足之地,忍不住悲从心来,滚烫的泪水一滴滴夺眶而出,却又不敢哭出声音来,一只手死死捂住嘴巴。
走到门外街道,四面八方忽然响起同一个声音:“你一定能行,祝你凯旋而归!”这些声音是从紧闭的门户中传出来的,镇上的父老乡亲用不露面的方式,来给叶枫打气助威。
叶枫听到一个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自禁心神激荡,收住脚步,冲着四方作揖,礼毕慢慢伸出一根手指,在脑袋上点了一下,随即高高举起,直挺挺的指向苍穹。
这根刺向天空的手指,就是他对所有人的交代,他一定会凯旋而归,杀人的刀剑,就藏在他的头脑里,一旦出鞘,无人能挡。
慧娴叹了口气,道:“这么好玩的男主角,为什么火不了呢?”吕焰锋也叹了口气,苦笑道:“一个挺好玩的人,跑到了一个不好玩的时代,生不逢时,可惜了。”
街道尽头,是个地势相对平坦的小盆地。面积不大的盆地,有成片的稻田,一垄一垄的菜地,有被杂草覆盖的沼泽。一条宽不足八尺,弯弯曲曲的小道,从盆地中间穿了过去,好像是斜挂在盆地上的一条灰色布带。
其时正值稻谷吐穗,瓜果熟透,四下一片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季节,连吸入口鼻的空气都是积极向上,欣欣向荣的气息,即使心灰意冷,情绪不佳之人,到了此地,也不禁为之精神振作,神清气爽。
叶枫折了根狗尾巴草,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从家里出来,他已经走了七百四十八步,做了七百四十八次调整。他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步伐,思想,身体状况调整到符合他期望的状态。
他能感受到迈出去的步伐,从凌乱轻浮的快,已经转换到稳重踏实的快。他送饭的时候是那种杂乱无章,横冲直撞的快,如今他追求的是退则没有拖泥带水,不给对手有机可趁,进若雷??万钧,瞬间能置对方于死地的快。
他能感受从每一步随意行走到每一步距离相等,双脚简直就像踩着尺子上面,毫无误差。高手相斗,胜负本来就在毫厘之间,通常计算得更精准的那个人,他赢的概率往往会更大些。
他能感受到某种力量在唤醒麻木迟钝的神经,能把他的想法和指令快速无误传递到四肢百骸。假如说大脑是统帅部,一根根神经就是一条条通向战场的路线。倘若道路处处受阻,前线怎能收到将军的命令?
他能感受松弛下垂的肌肉在重新组合,把力量合理分配到所需要的部位,从而能够适应即将到来的恶战。现在他脚步轻盈欢快,他心里同样欢愉放松,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恢复信心的他有勇气面对任何强敌。
过了盆地,是条天然生成的峡谷,道路沿着峡谷方向修建。两边是不足百丈的小山包,在四周皆是崇山峻岭的环境下,低矮的山头,显得格外显眼。这个名曰“蛇山”的小山包,在小镇人们心中宛如神山般的存在。
山上除了草木,只有蛇。比寻常村庄大不了多少的山上,居然生存着几万条毒蛇,种类繁多,据说只要天底下有的毒蛇,在这里都能找到它的同类。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些毒蛇只在山上活动,却从不下山伤人。
蛇山宛若一道天然屏障,历朝历代,不知吓退了多少批意欲到小镇发大笔横财的流寇,土匪,官兵。出了峡谷,蛇山脚下,建着一座长亭。叶枫把灯笼挂在亭外面树上,步入亭内,悄然坐下。灯火摇曳,照得他一张脸忽明忽暗,捉摸不定。
在他拟定的计划中,他一共预设了三个战场,每个地方都有相应的歼敌人数。蛇山脚下是接敌第一阵,他准备让其中一个敌人的生命永远留在这里。他从怀里掏出一包椒盐瓜子,倒在石桌上,开始嗑瓜子,打发杀手没来之前的这段无聊时光。
眼见一包瓜子吃了一大半,终于传来他期待已久的脚步声,一抬头,只见四个人从远处向长亭走来。他们有说有笑,口气轻松,好像不是执行灭口任务的顶级杀手,而是享受人生乐趣的普通旅客。
叶枫看了看天上月亮,自言自语道:“他妈的,来的真慢,只怕阿绣早已等我等得心焦。”他走出长亭,站在路上,大声叫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欲从此处过,把命留下来!”
四杀手走到近处,见得叶枫身穿不合体的衣裳,吊儿郎当,憨状可掬的样子,不禁捧腹大笑,直笑得浑身颤抖,泪水长流,道:“就……这……废物……值得我们四大高手联袂出击?哈哈,笑死人了。”
叶枫也笑了笑,道:“人不可貌相,低估别人往往要付出惨痛代价。”一人忽然手捂鼻子,跳了起来,瞪着叶枫,道:“你身上涂了什么东西,香不香,臭不臭,难闻死了!”叶枫道:“对不起,我有狐臭。”
他又看了看天上月亮,皱了皱眉,道:“快点动手吧,我老婆还等着我回家生孩子呢。”四杀手刚收住的笑声,又爆发出来:“听这家伙的口气,好像随时能把我们打得屁滚尿流,满地找牙。”
叶枫冷冷道:“你们是一个人上,还是四个人一起上!”一人大笑道:“宰你这条土狗,有我一个人足矣!”大笑声中,这人虎豹般扑出,一道闪电也似的刀光向叶枫击去。叶枫足尖在地上一点,身子倒折,一口气往后翻了十几个筋斗,双脚落地时,已经站在蛇山上。
他面带笑容,剑在鞘中,并没有要拨出来的意思。是不是他认为不需要出剑,便可以把这杀手搞定?这杀手见叶枫神态狂妄,不由怒不可遏,大吼一声,腾空而起,风驰电掣般向叶枫扑出,手中的刀直劈叶枫脑袋。叶枫双手叉腰,站着不动,笑眯眯地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杀手。
忽然之间,茂密的草丛冲出近百条毒蛇,似扬起的长鞭,争先恐后的向这杀手窜去,发出咝咝响声,说不出的恐怖。站在长亭观战的三杀手面色大变,齐声叫道:“小心毒蛇!”话刚说完,这杀手叫道:“痛杀我也!”直直跌了下来,身上挂满了各种颜色的毒蛇,白净面皮已是一团漆黑。
越来越多的毒蛇从草中游出,似潮水一样,很快将这人淹没。三杀手一颗心几乎停止跳动,一道道冷汗从后背流下,脸上全无血色,甚至比那个给毒蛇撕咬的同伙还要惊慌害怕,他们不明白毒蛇为什么不咬叶枫?这个人是不是比毒蛇更可怕?
叶枫慢慢从山上走下来,一脸坏笑,道:“不好意思,我刚才撒谎了,我没有狐臭,我身上涂的是驱蛇药。”三杀手怔了怔,随即三双手闪电般亮出了三件兵器,三人皆是使剑。
三把长剑一齐刺向叶枫,一把专攻他上路,一把锁住他两翼,-把从后背突击,剑气纵横,杀机四伏。叶枫哈哈一笑,双手张扬,一阵白茫茫的烟雾从指尖涌出,气味刺激呛人,五官焦灼,极是难受。三杀手大吃一惊,屏住呼吸,舞动长剑,急忙后退。
听得叶枫道:“退隐江湖多年,找不到称心如意的东西,只好拿些石灰粉来滥竽充数了。”他嘴里说话,身子却如急箭般窜出。三杀手不知是真是假,竟不敢追赶。待到烟雾消散,叶枫人已不见了,只有通往峡谷的道路留下了一行脚印。
他们冲进盆地,叶枫已经站在稻田中央等候多时。青蛙聒噪不停,不知道是在给谁呐喊助威。这个盆地是叶枫准备的第二个战场,他打算在这里干掉二个敌人。三杀手兵分三路,分别从三条狭窄的田埂向叶枫进逼。
前几天下了大雨,田埂极是滑溜,三杀手虽然身经百战,杀人无数,但是从未有过在这种环境作战的经历,只觉得双脚打滑,难以平衡身躯,怎么也无法在田埂上站稳。好几次都一脚踩入田中,弄得泥水淋漓,狼狈不堪。
叶枫喝道:“必须死一个!”大步流星向走在中间田埂那人冲去。他们难以立足的田埂,他却是如履平地。另外二个杀手见同伴危险,亦加快脚步,从两边奔将而来,岂知脚下打滑,“哎哟,哎哟”,同时跌倒,滚入田里,一身是水。
中间那杀手亦是悍勇之极的亡命之徒,见得叶枫长剑直指心口,竟不闪避,索性一屁股坐在田埂上,再无滑倒的可能。挺起长剑,刺向叶枫小腹,一命换一命的打法。叶枫没算到这人绝地反击,略一迟疑,剑气森然,长剑已经接近小腹。
他大吃一惊,往后倒纵,怎想踩中一坨烂泥,摔了个四脚朝天。那杀手一跃而起,长剑直插叶枫心口。叶枫无处可逃,一个“懒驴打滚”,从田埂滚入田里。另外二个杀手也爬了起来,这下学聪明了,不走田埂,生生从稻田斜穿过来,踩得生机盎然的稻禾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那杀手跟着跳入田里,挺剑连刺。叶枫右足踢出,脚尖挑起一团烂泥,朝那杀手面门飞去。那杀手侧头避开。叶枫趁此空当,连滚带爬,越过田埂,活似一只大老鼠,窜入藤蔓缠绕,绿叶成荫的菜地中,再无声息了。
三杀手从三个方向前进,搜索叶枫的踪迹。忽然间,东面“哗”的一声大响,似有什么东西即将跃出。站在东边的杀手分开藤蔓,大步向前,长剑循着声音刺去,只觉得剑尖刺入一团柔软之物。中剑那物事不停扭动,似是异常痛苦。
那人大喜,放声大叫:“我刺中了他!”另一只手拨开绿叶,只见叶枫笑吟吟的躺在地上,一只手抓着一只鲜血直流,痛苦挣扎的黄鼠狼,道:“你完了。”握剑的手伸出,长剑送入那人心口。叶枫左足抬高,顶住那人小腹,不让他倒下。
另外二杀手听到动静,急忙赶来,其中一人相距不远,转眼间已到近处。他见同伴不动不动站着,奇道:“你……你没事吧?”忽然脚踝剧痛,整个人腾云驾雾般飞起。原来是给叶枫一脚踢飞。他坠落之地,是一片半人高的长草。
可是他双脚却踩不到实处,谁能想到长草之下,隐藏着深不可测的沼泽。他刚回过神来,泥浆已经没过下巴,灌入口中。他惊恐交加,使出浑身力气,“啊”的一声,拖泥带水的从泥浆中冲出。谁知一道剑光急速而来,削掉了他的项上人头。
叶枫把长剑平举到嘴边,鼓起一口气,吹落在剑身流动的血珠,道:“圆满完成任务。”仅存的那名杀手竭力把腰杆挺得笔直,尽量不让自己倒下,朝着叶枫大叫:“你手段卑鄙龌龊,赢了也不算英雄好汉。敢不敢和我光明正大干一架?”叶枫笑道:“可以啊,到我家门口去,我和你光明正大干一架。”
叶枫家门口街上是他选定的第三个战场,在这里他要杀死最后一名杀手。慧娴见叶枫领着杀手回来,大为不解,道:“他疯了么?”吕焰锋道:“他只不过想出风头而已,男人嘛,嘿嘿,不就喜欢露几手,显得自己吊得很嘛。”慧娴道:“你想出风头么?”吕焰锋道:“如果有机会,我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为什么不大出风头呢?”
叶枫闭上眼睛,冷冷道:“我若是睁开眼了,便算我输了。”杀手肺都快气炸了,喝道:“你死定了!”水银般剑光向叶枫泻去。叶枫不动。剑尖已距他喉咙不足三寸,杀手却倒了下去,胸口有绽放的血花,他失去神采的眼睛望着闭上眼睛的叶枫,喃喃道:“为什么?”叶枫这才睁眼,道:“因为我把眼睛移到了头脑里面,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杀手倒下的时候,四面八方忽然鞭炮齐鸣,冲上云霄的烟花,映得天空万紫千红,流光溢彩。一扇扇紧闭的门户同时打开,镇上所有的人都走到街上,满脸笑容,把最热烈的掌声送给叶枫。他又手臂高举,伸出一根手指头,这次他想说的是:“相信自己,一切皆有可能。”
家门打开了。
第一个跑出来的是女儿小棉袄,她扑入他怀里,格格笑道:“爸爸,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个可以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第二个冲出来的是儿子小年糕,他把妹妹从父亲怀里拉开,摸出一把零食放在她手里,道:“我们到边上去玩,因为爸爸和妈妈马上就要亲嘴了。”
小棉袄道:“爸爸妈妈不是在被窝里亲嘴么?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亲嘴?”小年糕道:“你没看过戏文里的超级英雄,他打败了大坏蛋,然后就和老婆亲嘴?”小棉袄想了想,道:“好像说的有道理。”两个小孩蹲在墙角边,背对叶枫,津津有味的享受零食。
第三个走出来的是阿绣,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紧紧拥抱在一起,旁若无人的亲吻着对方。也不知过了多久,阿绣轻声说道:“家里来客人了。”叶枫心里突的一跳,道:“是谁?”听得有人笑道:“不欢迎我们么?”声音格外熟悉,他不知多少次在梦里与这声音对过话。
叶枫往门里瞧去,只见一对男女并肩而立,站在一堆货物之间,居然是五六年未曾见面的赵鱼和云无心。赵鱼精神抖擞,服饰华丽,像极了一个名利双收的成功人士。云无心少妇打扮,容光焕发,俨然是通情达理的贤妻良母。
他们手牵着手,十指紧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叶枫哈哈一笑,道:“你们……恭喜,恭喜!”云无心笑道:“我的孩子三岁了,是个男孩。”赵鱼伸开双手,紧紧抱住叶枫,眼眶忽然红了,道:“我以为我们再也见不到了。这些年我一直想你,一直找你,天可怜见,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
云无心瞟了叶枫一眼,道:“这里你是呆不下去了。”叶枫道:“是。”云无心道:“天地之大,能让你容身之处实在不多,你能去哪里啊?”赵鱼道:“我有个安稳的地方,不知道你想不想去?”叶枫知道赵鱼所说地方是做什么的,可是他打心眼里不愿意再跳入腐蚀意志,考验人性的大染缸,他登时面现难色,沉吟不语。
赵鱼从怀里取出二件东西,竟是二份西安知府大人聘请他和叶枫做捕头的聘书。叶枫大吃一惊,道:“你……你……”赵鱼笑道:“你不必感到吃惊,我早就想明白了。我不希望余生活得沉重,压抑。”
叶枫转头去看云无心,道:“你呢?”云无心笑得甜蜜,温柔,道:“他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为了他,我甘于平凡。”赵鱼握住叶枫的手,道:“但是在做捕快之前,请你帮我做一件事。”叶枫道:“甚么事?”
赵鱼道:“见证大同教权力交接。”云无心道:“西门无忌肯奉我父亲为主,我父亲拥有了真正权力,我便了无牵挂,从此退隐江湖,跟赵大哥去过快活日子了。”
叶枫突然叹息了一声,道:“只怕权力交接是西门无忌抛出来的一个诱饵,他这种热衷权力的人,不把他揍得心服口服,怎么舍得交出手中权力?”云无心笑道:“所以多一双拳头,就多了一份把他揍服的机会。”
赵鱼却转头看着站在后面旁听的吕焰锋,冷笑道:“我很不赞同,书中三条主线都让你交代清楚,每个人物都让你安排得明明白白,是该到了向尊贵的看官说再见的时刻了的说法。”
吕焰锋道:“难道不是嘛?”赵鱼道:“苏岩夺取了大权,武林盟现状是不是需要交代一下?”吕焰锋哼了一下,道:“就算是吧。”赵鱼道:“秦啸风崛起不错,但是他发展到了怎样的地步,是不是需要说明一下?”吕焰锋又哼了一声,道:“就算是吧。”
赵鱼道:“大同教内斗还没有分出胜负,你就想结束,岂不是留下一笔糊涂账?你是不是应该再写三五章?只有把屁股擦干净,才算得上拉了一泡好屎。”
云无心道:“我最近迷上看书,对于不负责任,经常就喀嚓一声,挥刀自宫的文人,我可是什么话都敢骂得出来,吕先生,你一定不想我骂你写书烂尾,屁股长痔疮,拉屎永远不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