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项藉打猎惹祸殃

秦国频繁而苛刻的徭役不光逼着一些人逃亡，有些地方还公然激起了反抗。就在刘季斩蛇奔往芒砀山的同时，在泗水郡的下相县，因为躲避徭役，也激起了两位英雄的反抗，他们就是大名鼎鼎的项梁和项籍。项梁是项燕之子，项籍是项燕之孙，项梁之侄。项籍还有一个单字叫羽。十几年前秦灭楚的时候，项燕兵败自杀，项籍的父母被秦军杀害，项氏一家就跟着项梁和项襄逃亡，项籍在兵荒马乱和漫长的流亡岁月中饱尝了生活的艰辛，也磨炼了坚强的意志，同时也激起了对秦国的无比仇恨。项氏叔侄走了很多地方，最后流落在下相县。

项籍十几岁的时候，其言行举止就非常奇特，叔父为此很关注他，就开始了家庭教育。项梁先教项籍学文，可是过了一段时间，项籍却说：“学文没用，不过是写写姓名罢了。”项梁就问学什么有用，项籍道：“侄儿想学冲锋陷阵的本领。”项梁就教他剑术。项籍天生力大无穷，时间不长，剑术就已经非常优秀了，然后又对叔父说：“剑术不过能敌数人、数十人而已，还是不值得学啊！”项梁见此，就很不高兴地说：“你这小子，学这也嫌弃，学那也不满足，究竟想学什么？”项籍睁着一双稚嫩的大眼睛，豪气干云地回答：“侄儿想学万人莫敌的本领！”项梁非常惊讶，心想这孩子确有超人之志，就教他兵法。项籍起初很感兴趣，可是时间一长，热情劲就又没了，还说：“打仗靠的是勇气，只要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就自然是常胜将军，兵法也没有什么深奥的。”这时又赶上始皇帝降诏捉拿六国的王族贵胄，叔父就被官府抓走了。从此项籍就由着性子练武，经常与人争强斗胜，也不愿受人约束，因此并没有学到兵法的精髓。也就是说他对于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些高端的军事谋略就一窍不通，当然也是因为年龄所限的缘故。

项籍长大后，出落得英俊伟岸，丰神俊逸。他的仪容非常端庄，气象雄健恢弘。那棱角分明的眉弓上长着两道浓浓的剑眉，下面镶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高高的鼻子厚厚的嘴唇，下颌处略显宽阔。他的射箭技艺可以和传说中的射日英雄后羿相媲美，他的勇力可以与开天辟地的盘古相伯仲，他的体魄可以和传说中的逐日夸父不相上下，他的意志与衔石填海的精卫鸟相差无几。总之，此子一出现，万夫皆仰视。

叔父项梁，排行老二，中等身材，面容清瘦，小眼睛，高鼻子，大胡须，精神十分矍铄。他秉承了父亲的爱国情怀，再加上有楚国亡国之恨、破家之仇，因此常怀重整楚国河山，再造芈氏社稷的宏伟理想。这样一来，项梁对项籍就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他时常教导侄儿要继承祖父的遗志，今后要完成重兴楚国的伟大抱负。后来项梁被抓后，项籍就催促三叔尽快去营救二叔。项襄就四处活动，奔走了几个月，终于打听到了项梁被关押在关中的栎阳县。项襄就来到关中，打通了关节，终于救出了项梁。

这日，项籍听说两位叔父回来了，就高兴地出来迎接。项梁见侄儿已经长大，也是百感交集，就抚摸着他的肩膀问这问那。项籍见叔父虽然苍老了许多，但身体却更加硬朗了，他虽然不是很魁梧，但气象却如同是冬雪覆盖下的一棵苍松，显得更加傲岸不群，他为人更加豪爽了。项籍想到这里，心里就高兴起来。项梁还给大家讲述了狱中的一些事情。项籍听得泪流满面。从此以后，项籍就在心里偷偷地发誓：一定要好好地孝敬叔父，不再让他受苦。三叔项襄，字伯，虽然相貌酷似项梁，但却长得雍容典雅，一脸的福相。他待人热情诚恳，特别爱关心别人，也很讲义气。叔侄三人谈论了好一阵子，项梁最后说：“我这次能出来，多亏了一个人。”项籍就问是什么人。项梁道：“就是栎阳县的狱掾司马欣。”项籍问：“是他救的您吗？”项梁道：“是的，我有一个老朋友，就是蕲县的狱掾曹咎，是他向司马欣写了一封信，司马欣才放我出狱的啊！他二人都有恩于我，你们一定要记住！”项籍听了点点头道：“请叔父放心，侄儿记下了。”项籍这时已经二十二岁了。

第二天，项籍一大早来向项梁请安，说要出去打猎，想猎获一些美味给叔父接风洗尘。项梁很高兴地说：“侄儿早去早回。”项籍就拜别了叔父走出来。他在皮鞋筒里藏了一把腰刀，又拿了一副钢叉，都属于农具，再牵上马就出发了。他刚刚出了城门，就看见城门口帖着一张告示，人们都在围观，项籍也就好奇地挤进去看。原来告示上写的正是要征集壮丁的事情。项籍便不屑地瞟了一眼，然后挤出人群，打马向郊外驰来。

项籍来到城外很远的一个地方，这时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他发现有一片大森林，就拉着马走了进去。可是寻了半天，只叉到了几只野兔。项籍不甘心，又在四处寻觅。忽然一声虎啸声传来了，项籍非常高兴，便拿着钢叉又循着声音寻了过去。眼前就发现一只体型非常庞大的老虎，正在那儿觅食。项籍就用钢叉瞄中了老虎，然后将钢叉用力掷了过去。钢叉不偏不斜，正中老虎的身体。老虎受了伤，就掉头跑了。项籍就打马向前追赶老虎，可是这匹马是一匹驽马，看见老虎就不敢走了。项籍也不怨马，他跳下马来赶紧拔出腰刀飞步追了上去，一阵狂奔过后就追上了大(lao)虎。因为项藉力大无穷，便拽起老虎的后腿轮将起来，然后一摔，竟然摔死了这只大家伙。项籍看见虎皮非常的好看，就回头寻见那匹驽马，准备将老虎驮回去。可是马儿一见老虎就胡蹦乱跳，躲闪都来不及。项籍只好将野兔困起来放在马背上，自己便扛着老虎回家。

来到城中，人们看见项藉扛着一只大(lao)虎，都唬得东躲(xi)藏的。项籍担心带老虎回家会吓着两位婶婶和弟妹们，就在街上找了一家酒店，然后把老虎和兔子全都往地上一撂，就吩咐店主道：“店家，快快洗剥干净了做成美味，我要用它来招待两位叔父哩！”又指着老虎道：“这皮很贵的，你要用心剥全了，不可弄破，我自有妙用。”店主看着老虎，慌得不知所措，赶紧吩咐伙计一齐动手，然后开膛破肚，再精心地割取好肉，做起了野生的美味来。

项籍出了店门回家，才走了不远，忽然迎面走来十几个官差，他们不问青红皂白，就上前来拿项藉。项籍大惊，问为何如此。官差却理直气壮道：“你小子满身血迹，肯定是杀人越货的，快快到县衙去！”项籍连忙解释道：“我今天是猎获了一些美味要请两位叔父享用，并没有杀人。”官差哪里肯信，道：“打猎的又不是当屠夫，怎么满身是血？你分明是杀了人！现在县里要送囚犯去服役，你们这些闲客杂碎应该早一点送走才对！”项籍十分震惊，就赶紧解释。可是官差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只顾上前捆绑。项籍三拉两扯，心中就大怒，只几个耳刮子，就把那些官差拍翻了，然后扬长而去。

两位叔父见项籍长时间不回，正要派人去打探，侄儿忽然回来了。项梁发现他衣冠不整，身上血迹斑斑，大惊道：“出了何事？”项籍就把打猎的经过说了一遍。项梁听说侄儿打死了一只大（lao）虎，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可是当他听说一帮官差要抓侄儿时，心里就又愤怒地说：“可恶的嬴政，我坐了好几年的监牢，刚刚回来，他们又来抓你，这简直是欺人太甚！我生不能食嬴政之肉，死也要饮嬴政之血！”项伯安慰道：“兄长不要生气，他们不会再来了。您快收拾一下吧，我们去品尝侄儿为我们准备的美味，否则就是对不起侄儿的一片孝心啦！”婶子们也一齐劝说，项梁这才消了气，就带着一家人一起去赴宴。

官差回到县衙，向县令报告了他们被打的经过。县令问何人所为，胆敢阻挠公干。一人道：“是项梁的侄子项藉，这小子力大无穷，我们十几个人都被他扇了耳刮子。他还说他叔父项梁也回来了，怎么能放回来呢？”县令道：“项梁是楚国贵胄，秦国的死对头，就算回来还要再抓起来扭送去服役！”说完就要派人去抓项梁。县丞陈昪急忙道：“大人且慢，我听说项籍在下相城中朋友很多，都是一些豪强悍徒。他们平素不服管教，又目无国法。此人又练过剑术，听说学过什么万人敌的本领。今天十几个官差被掌掴，就证明此事非虚。这种人不能硬来，只能智取！”县令就问怎么智取。陈昪道：“听说他们叔侄很爱交朋友，又非常好客。不如派几名精壮的官差，化装成他们的仰慕者，然后抬上几大坛好酒，就去他家借宿，以义气相投为由，再献上美酒，他们叔侄必然要狂吃豪饮。英雄难过美酒关。等他们喝醉了就捆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啊？”县令闻言大喜，就立即派遣官差依计而行。

说来也巧，这一日项籍又去打猎了，临走时叔父就叮嘱他道：“你若再遇官差，一定要躲开，万不可再起争执。”项籍道：“怕什么，老虎都不怕，还怕人吗？”叔父道：“禽兽不可怕，人才可怕哩。你想前日在街上打翻的官差怎会善罢甘休啊？”项籍就愤愤不平道：“若是再遇到官差，我定叫他们脑袋搬家！”叔父道：“侄儿不可逞能，常言道‘身在屋檐下，焉得不低头？’若是再遇官差，就以礼相待，前万不可再惹麻烦。”项籍就不服气地说：“侄儿记下了！”

项籍走后时间不大，果然有人来敲门。项梁就分付家人把门打开，看见四、五条大汉挑着几坛酒，来到了门口。家人就问他们有何贵干。领头的一个人先说：“我们是逃役者，听说你家主人是位好客的贵人，因仰慕他的大名啊！今日特来拜会，别无他意。”家人不知底细，不让进门。项梁已经听见有客人来了，就赶紧出来相见道：“客人请进，只要酒好，还怕我不付酒钱吗？”说着就把客人迎进门来。大家来到厅堂，就按宾主坐好了。项伯这时也在。项梁就道：“你们整天在外，生活也确实不容易。今天我很高兴啊，过一会儿还有美味享用哩，正愁没有好酒助兴，我们应该一醉方休啊？”说完就分付家人拿出酒器，端上好菜。

客人们都非常高兴，就一齐举杯向项梁敬酒。酒过三巡，客人已经从项梁口里得知项籍外出打猎去了。他们就想项籍十分剽悍，又没有饮酒，若是回来，怎能将他拿住哩？现在不如先将两位老的拿下再说，于是就轮番敬酒。只一会儿的功夫就把项梁和项伯灌得酩酊大醉，然后用绳索捆绑起来。两位夫人听说客人行凶，急忙出来察看究竟。客人们大声吼道：“你们是楚国贼人的后代，理应送往咸阳去。”夫人大惊，才知道他们都是官差所扮，就急忙上前阻拦，却被官差们搡倒了。正在这时，项梁之子项里、项庄、项节，项伯之子项猷、项它、项冠等一齐堵住了官差们的去路。官差们一见，却是一帮娃娃，就将他们全部打跑，然后把项梁和项伯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