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做怪梦秦皇发浩歌

始皇帝在会稽郡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他又南下，经过吴程、余杭、钱塘、山阴，登上了会稽山观光。始皇帝此次出巡，他的身体已经出现了不适的症状，健康状况极为不佳，一路上只有在接见大臣时，他是坐着的，其余的时间都是躺在车上。他在会稽山的禹王庙里祭拜完大禹王后，就对百官道：“禹王胸怀天下，为治水患积劳成疾，因此老百姓都很敬仰他。他在这里还会计核算过国家的税收，评定过诸侯的政绩，从此人们就将此山称为会稽山，会稽嘛就是会计的意思。朕也有统一天下的功劳，千秋万代之后，不知人们对朕是如何评价的？”李斯诚惶诚恐道：“陛下灭六国，废封建，创郡县，这是影响后世的伟大创举，千秋万代之后，您的美名必将超过大禹王啊！”始皇帝听了李斯的话，顿时感到十分欣慰。

始皇帝又想起了清夫人，就对李斯道：“爱卿，你应该再撰写一方碑文，向天下之人提倡清夫人的贞洁品德，一定要端正人们的操守啊。”李斯就撰写了一篇碑文，再让石匠刻在石碑上，这就是《会稽刻石》。文字中除了歌功颂德以外，还有劝人为善，端正品行，提高自身修养的教化功能，现将部分译文补录于下：

矫正人民的过错，宣扬大义，凡是丈夫死了有孩子相伴，却抛弃孩子改嫁他人，就要判重罪惩罚她的不贞洁。还要用礼仪隔绝内外，严加防范，禁止男女通奸犯淫，男女必须洁身自好讲诚信。若是有妇之夫(jian)淫了别人的妻子，那么杀死这个奸夫不算有罪。若是男子行为端正，而妻子跟别的男人跑掉，子女可以不认她这个母亲。社会如此一来，老百姓都蒙受了教化，也会变得廉正清明。治理社会还要改变一些鄙陋的恶俗，使全民承受一定的教化，这样善经美典才能改变每一个人。若是人人都知道遵守法度，邻里才能和睦友好相处，天下之人也能听从王令。若是国民都修到内心纯洁美好，那么人们才能自愿地遵守法度，吉庆欢乐还可以确保天下的太平。后世的人们都如果奉公守法，国家就一定能长治久安，这就好像是车船永远不会倾覆是同一个道理。

这些文字中流露出来的教化思想，在今天看来还是很有现实意义。始皇帝随后又回到了吴县，然后落实博士们的政绩。数日后，就起驾北上，来到江乘，改乘轮船，顺着长江出海，一直来到了琅邪台。始皇帝便再次登台观望，他回想九年前徐福出海的事情，一切历历在目，便仰天长叹道：“人生如白驹过隙，纵然一世，也只是转瞬而已。想起从前，多少人都想要朕的命，他们或用剑刺、或用筑掷、或用锥击、或用刀砍，杀朕不下五次之多，但朕今日依然健在！而他们呢？就象大海中的沙粒，早被无情的海水吞没了。但天命在我，人何以堪？但让朕担忧的是荆楚一带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他们对朕为何如此仇视啊？”李斯道：“虽然老百姓在短时间内不能理解陛下的治国方略，可是在千秋万代之后，您的伟大事功必将为后世的人们所瞩目啊！”始皇帝道：“朕已五旬，壮年将尽，只恨天数有限，人寿有期，实在是没法改变生老病死的规律啊！朕曾让徐福寻求长生之术，可他一去不回；茅盈求仙也是骗术；卢生炼丹亦是谎话，更可恨的是他们耗去了大量的钱财，结果使朕求仙未果，反而获罪于天下，这都是他们的过错啊！”群臣见皇帝自叹自责，就一齐高呼：“陛下珍重啊！”

始皇帝是个很自信的人，他总认为他就像太阳一样永远光照大地，永远不会陨落。可是太阳也有早晨，中午和黄昏之分，他更不知道自己已经是黄昏的太阳了。就在出巡的路上，他的体力一天不如一天，此时他也已经预感到死亡的威胁在逐渐逼近，因而他时常感到孤独寂寞，尤其是对死亡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所以他不让人们提到‘死’这个字。这几天来，他始终是精神不振，饭吃不下，觉睡不着，也不许别人打扰，他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躺在翠华帐中，回想起从前发生过的一些事事非非……

突然一声巨响，始皇帝看到海面上竟然跳出了一位金甲天神来，他手中握着长剑，一耸身就跳上了云头，站在空中大笑，样子相当的可怕。始皇帝问：“嗨！你是何方神怪，在此兴风作浪？”金甲神道：“你这小邦之君，怎么不认识我？真是孤陋寡闻啊！哈哈，你有何本领，也敢到此来抖威风？”始皇帝听他出言不逊，大怒道：“哪来的妖怪，竟敢藐视朕？朕是大秦国始皇帝，你竟敢说朕是小邦之君？”金甲神道：“我掌管茫茫水域，境内有八方海岛，岛外有水，水外有岛，尚且不敢尊大。你反倒把自己管理瓦片大小的地方也妄称是大秦国？还敢自称为始皇帝？真是愚昧无知，不自量力！”始皇帝申辩道：“你说我的国家只有瓦片大小，有何凭证？”海神道：“你随我来，让你看个明白。”

始皇帝就纵身一跃，也跳在半空里，便踏住云头，忽听耳边呼呼生风，一会儿就飞到了九霄云外。海神大叫：“停！”始皇帝就睁眼俯瞰，便大吃一惊。只见蓝色的大海确实是无边无际，水面上只是露出了几块不大的岛屿。再仔细看秦国，北方修建的长城历历在目，只是大秦国真的如同瓦片大小。始皇帝暗思：朕统管的**之内确实很小，如果筑城全围起来，也未尝不可。始皇帝就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把天下所有的水域泽国、山川河流、八荒四海全都想收到囊中，真正想做一个名副其实的皇帝。”海神就大笑道：“这好办，只需你和我决斗，你若打败了我，我把八方水域让给你！”始皇帝道：“一言为定，可不能反悔！”海神即刻挑战。始皇帝就与海神决斗。他们两个就从上打到下，又从下打到上，足足斗了几百个回合。始皇帝却不小心，被金甲神一脚踢中了心窝，大叫一声，跌落云头。忽然惊醒，才是一场梦幻。始皇帝突然感到汗流浃背，心口似乎在隐隐作痛。

次日，始皇地将梦中之事告诉了群臣。大家正在讨论梦的时候，忽然有人进来报告说有客从海上来了。秦始皇就让海客进见。一会儿，海客就来到了翠华帐里，便行礼道：“我奉徐王之命前来拜见陛下。”始皇地大惊，就问：“哪个徐王？”海客道：“就是徐福大人啊，他自从到达东海仙岛，仙人就命他做了东瀛王。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徐王就让那些童男童女结成夫妻，神仙也非常满意。”始皇帝心想：朕昨晚梦见大秦国的周边都是水域，这大概就是海神管辖的范围吧？既然自己没有能力来管理水域，为何不让徐福替朕掌管。就笑道：“好，好，长大了就结成夫妻，只要神仙高兴，你们的徐王满意，朕也就放心了！”又问海客是否找到了长生之术。海客诚惶诚恐地回答：“东海里却有仙山，山上也有长生不老药，我们的大王想尽办法在登山采药。可是大船靠近岸边时，常常遭到大鲨鱼的袭击，使船无法靠岸。现在我们的大王请求陛下再送上几千个童男童女，仙人若是满意了，就一定能顺利地登上仙山，采取仙药啊。”

始皇帝沉思道：“这有何难？”就回头问博士：“朕昨晚梦见和海神决斗，海神和大鲨鱼之间有关系吗？”海神和大鲨鱼之间有什么关系呢，皇帝问的奇怪，博士也就奇怪地回答：“海神的真面目谁也不知道，可他们往往会假借别的东西出现，比如他们可能会变成大鲨鱼这类凶兽，因为凶神常会附在凶兽的身上，所以大鲨鱼很可能就是海神所变。陛下是个虔诚的人，每当遇到神灵就祭祀，现在还出现这种凶兽，应该除掉它！”始皇帝就对海客道：“朕立即再给你们的徐王征集两千名童男童女，然后让大力士护送她们入海，一定让仙人满意啊？”海客闻言，惊喜道：“若能满足这个请求，仙药将垂手可得啊！”

始皇帝就下令各级官吏，尽快在山东各地征集童男童女。老百姓听到这一消息，到处又响起了一片哭天抢地的悲号之声，但悲号也是无济于事。一个月后，官吏就在沿海各地又征集到了两千名童男童女。始皇帝就让海客带上她们出海，又赐给海客很多的钱财。海客见始皇帝如此大方，就将礼物全部笑纳，然后急急忙忙地登船离岸了。始皇帝望着大海，却久久凝目，然后自言自语道：“谁说秦国只有瓦片之大，茫茫海域必将为大秦国所有……”可是谁料想后来的日本，却是一个虎狼之国。

随后，始皇帝继续北上，过了成山角，再登之罘山。有一次，始皇帝座在船头上，兴致勃勃地望着大海，就把胡亥叫到身边。始皇帝看着他已经长成了一个英俊的少年，心里就非常高兴，就向他问了几个问题。谁料胡亥都能对答如流。始皇帝非常满意，就和他一齐观赏大海。突然有人大叫：“快看，大鲨鱼！”人们就向前方望去，只见数十条大白鲨齐刷刷从船头掠过。始皇帝心想：前日在梦中败在海神之手，海神却变成大鲨鱼在此示威，就立即下令大力士用连弩射杀大鲨鱼。大力士就用箭射死了好几条。始皇帝哈哈大笑道：“海神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啊！哈哈哈！”却没有想到，始皇帝一口气没上来，顿时突然昏倒在了船上。群臣见此大惊失色，就急令传令龙船靠岸。等船靠岸后，大家就赶紧抬着始皇帝来到了岸上。到了晚上，始皇帝才醒了过来。太医就急忙给他诊治，大家忙得不亦乐乎。

三天后，始皇帝的病情才有所好转。当时正值夏季，因为天气炎热。始皇帝就强打精神，走出了大帐，只见群臣跪倒了一大片，始皇帝道：“前日朕让大力士射杀大鲨鱼，今日朕要举办一场庆功宴啊，你们都要陪朕畅饮！”群臣再次齐呼万岁。始皇帝就坐在鸾盖之下，两边文武侍坐。酒过三巡，始皇帝举杯道：“朕虽然身体不适，但今日能与众位爱卿同乐，朕心甚慰。现在朕唱一首歌，以助今日之雅兴。”群臣道：“陛下先唱，我等跟唱！”始皇帝就连饮数杯，然后唱道：

赤日初照之罘山，祥光普照何处边？五百年来名于世，舍我其谁拯黎元？

万国归一乐未央，制定法规垂典范。乘长风兮挂云帆，恩被四海守弹丸。

驾玉辇兮览海角，杯莫停兮鼓琴瑟。携长缨兮缚鲲鲸，海神海神奈若何？

天无疆兮地无终，人有忧兮寿有期。东溟浩荡云共雾，蓬莱仙岛知何处？

群臣见皇帝唱的很是动情，都激动得泪如雨下。可是始皇帝却又连饮几大杯，道：“众位爱卿，你们说说，徐福替朕寻找长生之术，此事能否成功啊？”御史张苍秉性耿直，就道：“陛下，臣认为长生之术是不存在的？神仙之说确也没什么根据？从古至今也没有谁能够长生不老！徐福率领童男童女入海，臣想这是否会是个骗局？以臣愚见：还是请陛下召回那些孩子以平息民愤为好！”始皇帝突然变色道：“你敢亵渎神灵？神仙既然存在在海上，为什么要召回孩童？今日多亏是庆功宴，饶你不死！”就贬张苍为庶人，永不再用。张苍大惊失色，只好谢恩告退，便回家乡阳武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