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红颜来揾英雄泪

审食其保护着吕雉一路疾驰，惶惶似漏网之鱼，惴惴如脱笼之鸟，次日来到芒砀山下。二人这才放眼观察，但见山势重叠，漫无边际。审食其看着山形就犯愁道：“山势如此险峻，不知刘大哥他藏身何处？我们怎么能找到啊？”吕雉却不加思索道：“我知道他藏在那里。”审食其就奇怪地问：“嫂嫂怎么知道？”吕雉道：“刘季呆的地方常有五彩云龙出现！你等一会儿，我看看哪座山头上有这种云气！”审食其甚是好笑，也不说什么，就让吕雉去观望。吕雉费了好大功夫，爬上了一座小山头。她东瞧瞧，西瞅瞅，然后指着前面一座山道：“那座山就是我夫君的藏身所在，我们不妨就到那里去，肯定有人接应！”审食其听了吕雉的话，差一点儿笑出声来，就陪着她向前面走来。

二人来到吕雉指定的山下，正准备向山谷进发，忽然听见一声虎啸，二人惊得魂飞魄散，正不知藏身何处，就看到对面的山涧上窜出了一只大lao虎，嚎叫着向她们奔来。审食其吃惊道：“嫂嫂真会观云气，把老虎都观来了！马儿受惊自会跑掉，我俩就成了虎口中的美餐！”就和吕雉向草丛里躲去。就在此时，忽然听到有人大叫：“孽畜，哪里逃？”吕雉大着胆子抬头张望，只见有一条壮汉手握一把开山大钺，正在追赶老虎，后面还有数十人跟随。壮汉追上老虎，就是一钺劈下，老虎就从山涧上翻了下去。壮汉大呼随从下去捆绑上来，自己却站在那里狂笑，笑声只惊得山鸣谷应。

吕雉听见此人的笑声，大喜道：“太好了，找到他们了，他就是我的妹夫樊哙。”吕雉急忙钻出来向樊哙奔去，边跑边喊：“樊哙兄弟！……”樊哙听到叫声，吃惊地回头来迎，见是吕雉，高兴地问：“姐姐为何在此？”吕雉道：“你先不用问，你哥哥在哪？”樊哙道：“就在前面山凹。今天哥哥让我们分头捕猎，姐姐可有肉吃啦。”吕雉急忙让樊哙领路去见刘季。樊哙就领着吕雉和审食其来见刘季。吕雉看见在一片低洼而且宽阔的地方，他们搭起了数十座寨子，寨子里面用茅草建成了房子的样子，里面还冒着缕缕青烟，周围都用鹿角做成营寨的样子，这就是他们的居住地。这时吕媭早就听到消息，跑出来和姐姐见面，二人相拥而泣。

原来刘季他们上了山以后，郡守还派兵围剿过，但都被樊哙、周勃、夏侯婴他们杀败了。此后山寨又增添了许多马匹辎重，大家就过上了天高皇帝远的山大王日子。平日里大家除了操练外，就一起围猎。刘季还率领他们在芒山和砀山之间穿行，足迹踏遍各地。又因为秦国到处抓更卒，四处投奔的人就越来越多了，刘季就把他们全部收留起来，大约有上千人。因为无法集中居住，就分散到各个山头去。

这日刘季正和大家操练人马，忽然有人报告说夫人寻上山来了，刘季惊疑不定，连忙到寨中来看个究竟，果然看见吕雉来了，真是大感意外，就吕雉是怎么回事。吕雉就把县中如何抓人，还有在监牢里的事情讲给刘季听。刘季听说魏采如此放肆，心中大怒道：“鼠辈怎敢如此，我一定要砍下他的脑袋！”吕雉又说陈胜起义，建立了张楚国，许多地方已经响应。又说任敖怎么搭救她，还有审食其护送，单父圣借马的经过。刘季就把审食其请到上座，再三致谢。审食其客气了一番后，道：“刘大哥，今天有一件怪事，我还没有说呢？”刘季就问是什么怪事。审食其就把吕雉来到山下，如何观望云气的事情讲给大家听。刘季听了审食其的话，就问吕雉：“夫人，可有此事？”吕雉道：“如果没有，芒砀山这么大，我们怎么寻见你的？你难道忘了以前在田间遇到的那位老人说过的话了吗？”大家就问说过什么话。吕雉道：“以前，有位相师曾经说你们的刘大哥今后有大贵的迹象，我就结合云气的情形，找到了你们！”众人听了吕雉的话，都感到非常惊讶。

樊哙忽然道：“可不是吗？大哥就不是凡人，不然怎么能杀死那条大莽蛇啊？”吕雉就问是怎么回事。樊哙就把他们上山时，刘季醉后斩蛇的事情说了一遍。吕雉听后会心一笑，道：“始皇帝常说东南有天子气，莫非我今天看到的就是天子气？”众人听了吕雉的话，也都非常惊讶，就一起拜刘季道：“大哥如果有朝一日当上了皇帝，我们就做大将军！嘿嘿！哈哈！”刘季道：“你们真会开玩笑，我怎么可能当上皇帝？”樊哙道：“既然陈胜都当了楚王，大哥就带领我们杀下山去，先剁了郡守，你就做个刘王？”几个后生就一起附和道：“对对，刘大哥就做个刘王，我们就可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啦！”刘季道：“现在虽然有人起义了，但是泗水郡和沛县还没有响应，我们应该静观形势，等待时机。”吕雉道：“秦国越来越不得人心，听任敖兄弟说，秦国又执行了什么‘督责之术’，说谁向百姓收税最重的就算是能吏；谁按秦律杀人最多的就是忠臣。所以县中要大开杀戒，像你们逃亡在外的都要砍头，抓不到你们就抓家人出气哩。”大家听了吕雉的话，都担心起了家人，就有人义愤填膺地说：“陈胜都反了，我们也应该尽快杀下山去，不然家人就被害了啊！”吕雉又想到在沛县受到了苦楚，就愤怒道：“现在秦人已经把刀放在了我们的脖子上，若不反抗，就只好等死啦！”刘季听罢，也是义愤填膺。

次日清晨，刘季就把方圆几百里内的大小头目全都召集起来，告诉大家陈胜起义的事情。大小头目一听此事，都是群情激昂，斗志昂扬，就一齐劝刘季起兵。刘季道：“秦国的势力还很强大，虽然说陈胜起义了，但还没有从根本上动摇秦国，秦国也没有派出军队镇压，此时我们应该先观望，暂时不可轻举妄动。”随后就率领大家走出了山寨，他准备要视察一下大家的应急能力和士气。众人就一齐响应。刘季又携夫人同往。吕雉此时已经换上了妹妹的一身红裙，又骑上那匹白马，就仿佛变是一位指挥千军万马的巾帼女英雄。樊哙见此，也让吕媭骑上他的黑马。大家就一起出了山寨，她们在刘季的带领下一起向芒砀山的出口驰来，几十人的骑队就像是一条游龙在山谷中纵横驰骋。此时正是深秋季节，一轮火红的朝阳把大地染成了一片金黄色，大好山河就如同是一副雄奇壮丽的画卷。

大家为了照顾刘季和吕雉说悄悄话，她们就故意落在后面。刘季见身后没有人，就对吕雉道：“夫人昨晚说云气的事，这可是真的？”吕雉笑道：“我怎么会看什么云气？其实看见的就是烧火做饭的青烟罢了，之所以那样说，就是故意给大家听的！”刘季大惊，就问这是何故。吕雉就把自己在沛县被赵县令骂的话讲给刘季听，还说现在陈胜已经派出了几路大军攻秦，陈胜不反，夫君将永无出头之日，你也永远是赵县令的笑柄。现在若是有人在沛县响应，夫君就马上起兵报仇，她这样故意说你呆的山头上有云气，其实就是让大家听从你。刘季见夫人确实聪明，就惊讶道：“知我者夫人也！但一定要杀了赵丰和魏采那两个狗东西，替夫人出气！不过让你受到如此羞辱，我恨不能现在就杀回沛县去报仇！”吕雉见夫君激动得热泪盈眶，就靠近了刘季的身边，替他一揾英雄之泪。刘季看着心爱的女人也如此地体贴和了解他，就一把将她抱到了自己的马背上，二人便相拥而泣。

吕雉又道：“我虽然受了一些惊吓，也不要紧，还希望夫君不要辜负了我父亲的期望，你如果能干出一番丰功伟绩，不仅能保护我和家人，还能让那些坏人们不再小瞧你。”刘季就洒泪道：“是的，我不仅要保护夫人，我还要保护全天下的百姓，一定要让大家过上宽松舒坦的好日子！”这时就听到后面有人追了上来，刘季原把夫人放回到她的马上。二人于是快马加鞭，又跑了一程。吕雉故意大声道：“我们回去吧，如果跑远了被官府的人抓住怎么办？”刘季道：“后面的弟兄会保护你的，请放心，没人敢动你一根毫毛！吕雉道：“但会有人动你的毫毛！”刘季道：“谁敢？让他动动试试看？”吕雉爽笑：“我敢！”说着就用手去揪刘季的头发。刘季却大笑道：“原来如此！我得夫人此生足矣！感谢老天爷把你赐给了我啊！”吕雉就俏皮地笑道：“你说话可要有良心了，什么是老天爷赐的？明明是我父亲赐的？”刘季就放声大笑：“是是，是岳父大人赐的！我得感谢岳父大人，哈哈哈！”二人爽朗笑声就在空旷的山谷里久久回荡。

大家就跑到了一个山坡前立马站定，这时后面的人都跟了上来，他们一个个都来到刘季的身后立定。刘季看到苍山云海，还有哪些似火的朝霞，心情大好，这一切美景仿佛就是他第一次看到，也仿佛是看到了希望。忽然传来大雁的鸣叫声，刘季抬头一看，只见一群大雁正在结队南翔，刘季此时顿觉豪情万丈，就激动道：“鸿雁南飞，尚有万里之志，何况是人啊？我和你们此生也应该像大雁一样奋翼高飞啊！”刘季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块大石头，就翻身下马，来到石头旁，围着看了一圈，突然拔出赤霄剑，双手合抱，面向苍穹，高声祷告道：“我刘季今日向老天爷占问一卦，如果此生不老死在此，将来有机会能创建一番功业，这一剑下去，石头就会裂开！反之，这一剑下去，石头完好无损！”祈祷完毕，就挥剑用力对着石头劈了下去。忽然一道金光闪过，只见石头早已破裂成了两半。刘季自己也是震惊不已。身后的弟兄们也都被眼前的情况所惊呆。大家还没有来得及夸赞，忽然就听到在断裂的石头中间，又涌出了一股清澈的流水，声音潺潺作响。

众人见此情景，万分惊讶，但更多的是不可思议，有人都快要把下巴都惊掉了，就赶紧用手摸了摸，见下巴在哩，这才放心。夏侯婴道：“哥哥刚才向天问卦，说有机会能创建一番功业，这一剑下去，石头断裂，现在石头果然断裂，看来我们跟着你也不会老死在此了！”吕雉道：“石破泉涌，这是非常吉祥的兆头，我们一定会有出头之日。”就带头走过去捧水喝，泉水果然甘甜爽口。众人道：“今日大哥拿剑验卦，十分吉利，必是上天相助。既然有上天相助，现在我等不如就去投奔陈胜，建功立业！”刘季道：“不可鲁莽啊，我们暂时在此蛰伏，以待天时！”刘季说完，忽然一阵大风吹来，只搅合得满山的秋叶在滚动，天上的云彩在飞扬，山谷里又传来阵阵的松涛声，仿佛是千军万马在奔腾嘶鸣一般。

至今在皇藏峪瑞云寺东南二十多米处有一口清泉，名叫拔剑泉，就是刘季当年拔剑砍石而得名。后人有《拔剑泉》一诗赞道：

芒砀云横泗水秋，潜龙强忍卧荒丘。

英雄事业自天佑，故蘸剑锋倾碧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