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杀故人陈胜失民心

张楚王派武平君率领三百骑兵长途疾驰来到郯城，准备接替召平将军。可是让武平君没有想到的是：这时的秦嘉、朱鸡石等人已经赶走了召平，霸占了城池。秦嘉突然听说张楚王派人来了，担心是来问罪的，心里惊恐不安。可是当他听说武平君带来的人不多时，才放心地迎接武平君进城。大家来到府堂内坐下，秦嘉问武平君道：“将军长途跋涉，来到这里有什么事情？”武平君很年轻，就实话实说道：“现在秦军出关，大王的军队已经战败了，所以张楚王派我来接管这里的军队，还要调召平将军前去抵抗章邯，不知召将军何在？”秦嘉心中咯噔一下，就哄骗武平君道：“召将军到外面去号召军马了，三两天内才能回来。”武平君就拿出了张楚王的剑、印，请各位首领查验。秦嘉等人看到剑、印，就起身拿起来仔细观摩，还把玩了老半天，就对武平君道：“请将军暂时到馆舍歇息，等召将军回来后，我们就把兵权交给你。”武平君听了这话，心里很是高兴。

武平君出去后，秦嘉就阴险地笑道：“武平君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而张楚王却让他来担任将军，这真是目中无人啦！”朱鸡石忽然忿忿不平道：“葛婴是我们家乡引以为豪的大英雄，却被张楚王无缘无辜地杀了。张楚王如此赏罚不明，我们为什么要听他的节制？”这时忽然有两个人口中喊着“秦大哥！”也走了进来，原来正是孔范、孔龙二位兄弟。他二人自从田藏杀了假王之后就负气出走，一路来到这里，正赶上秦嘉等人攻占了郯城，就来此投奔。秦嘉听说他们是张楚国的将领，就留下了二人。现在二人听说张楚王又派人来了，就跑来打听是什么事情。当孔范得知武平君的来意后，就对秦嘉道：“我兄弟二人曾经在假王的麾下，可是副将田藏却刚愎自用，无缘无故地杀了假王，而张楚王却没有追查他的责任，反倒是封田臧为上将军。张楚王如此赏罚不明，怎能成就大事？”大家便异口同声道：“对！我们凭什么要受张楚的节制？不如杀了武平君自己干！”可是有人就担心武平君手下有三百军士，怕不好下手。秦嘉就冷笑道：“这事好办！我有个办法，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砍下那小子的脑袋！”大家就问是什么办法。秦嘉道：“晚间，我们先在府门的两廊下安排校刀手。然后宴请那小子，就在席间……”秦嘉说着就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大家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一齐笑道：“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到了晚饭的时候，秦嘉就派人去请武平君过来赴宴。武平君不知是计，便兴冲冲地来到县衙。守门的人只允许他一个人进去。武平君也没有多想，就只身走了进去，一进门就看见堂上摆着丰盛的宴席。秦嘉等人也走过来迎接。武平君只说了些客套话就入座准备进食。大家刚刚坐好，秦嘉突然脸色大变，厉声呵斥道：“你这小子，懂什么军国大事，楚王却让你来掌管军队？”于是将酒杯摔在地上。武平君大惊，正要说话，众人就齐声道：“杀了他!”这时校刀手已经涌了进来，就把武平君当场砍死了。秦嘉见武平君已死，就从他的身上取下将军印，然后率领大家杀出府堂，先将武平君的三百军士围起来挥刀砍杀。军士们见此突变，就奋起抵抗。大部分人都被杀了，只有少数几个拼命地逃了出去，就向张楚王报告去了。秦嘉见自己得到了张楚王的将军大印，就自立为大司马，然后号召百姓继续抗秦。

张楚王在陈城，时间长了，就有许多过去种地时交往过的朋友纷纷前来投奔。有一天，宫门口聚集了很多人，他们都要进宫去见张楚王。可是守门的卫士见他们都是一些农夫，就不肯通报。这些人就直呼张楚王的名字，叫嚷着非要进宫不可。卫士们见他们不懂规矩，就把他们绑了起来。结果这一绑，却惹恼了农夫，他们使劲地喊道：“我们要见陈胜！陈胜大王，你快出来呀！快出来啊！”叫声一直传到了宫里。张楚王听到了，就在几个宫人的陪同下走了出来。只见他锦衣绣冠，光彩照人地来到了众人的面前。这些穷朋友看见张楚王来了就更加神气了，于是大声叫嚷：“陈胜大王，陈胜大王，你快来救我们吧！”

张楚王就微笑着来到大家的面前，立即将他们松了绑，然后和大家一一相见。农夫们就道：“陈胜老弟，你以前不是说‘苟富贵，勿相忘’啊，你今天难道忘了我们吗？”张楚王就笑着说：“怎么会忘记？记着呢。”就请这帮哥儿们进宫一座。农夫们见张楚王给他们撑腰，就更加牛逼了，便对着张楚王连说带笑，有人还上前用黑手触摸王冠，边摸边说：“陈胜，你现在富贵了，你穿的这么华贵，可是真够神气的了！”卫士们就用剑鞘隔开大家的黑手。张楚王就阻止卫士不得无礼，于是就迎接大家进宫说话。

这些农民朋友进到宫里，他们四处张望，大惊小怪，洋相百出。宫女们都捂着嘴偷笑。张楚王碍于情面，勉强陪大家一起说话，最后来到了金銮宝殿。这时大家更加放肆了，有人还跑到王座上去感受，然后上摸下捏，左瞅右瞧，啧啧称奇。这时一个哥儿们还怪声怪气地说：“陈胜大王，你现在太阔啦！当了大王，住着这么华丽的宫殿，帷幕和帘子都这么好看，摆设也这么新奇，好玩的东西太多啦！你老弟可真有福气啊！”就在这时，一群打扮得楚楚动人的宫女走进来献茶献果。他们瞅见了宫女，就盯着看个没完，有人还说：“这些美人都是伺候你的吗？她们长的这么漂亮啊！”一会儿，几案上就摆满了许多好吃好喝的。宫女们又伺候大家一起进餐，有斟酒的，有递金杯、玉盘、银碗的。大家就捧着精致地餐具，看着美丽的宫女吃喝，口里还不停地说：“真多，真多，真多呀！陈胜大王，你一个人怎么能享受得过来啊？”楚人管多叫火，所以从这以后，人们就称张楚王为‘火涉王’。

有一天，郯城的军士突然来到了城里，向张楚王报告了武平君被杀的事情。张楚王问明了情况后，就勃然大怒，这时正好有人进来报告，说那些农民朋友整天聚在宫里，出出进进，无所事事，也一点儿都不懂得礼仪和规矩，还随意地讲述大王过去的事情。张楚王听了这话，心里就不高兴了，于是走出来察看。

这时他们正好喝醉了，就在那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述说着楚王以前的窘迫事情。一个道：“陈胜还是穷光蛋的时候，他看上了咱们庄上宋老汉家的三小妹，还去提了亲事呢，可是却被宋老汉将他赶出来了，那时不就是因为陈胜太穷了吗？嘿嘿！”一个又接着说：“喔唷！以我看，那个宋老汉真是个没福份的家伙，他要是知道陈胜有今天，肯定会把女儿嫁给陈胜的，现在就让他后悔吧！哈哈哈……”他们说罢竟然捧腹大笑，紧接着又不停地把张楚王过去别的一些尴尬事、龌龊事也讲了出来，就做为笑料惹得大家笑个不停。

谁知乐极生悲，这种乡间俚俗专门揭人短处的话正好被楚王听到了，心中大怒，就让内侍胡武把这几个胡说八道的立即抓起来，然后将他们处死。卫士们就把他们抓了起来，准备去行刑。这时令尹王植赶紧跑来劝谏陈王道：“大王，他们虽是乡下人，但也不能随便杀掉啊！”张楚王就问为何不能随便杀。王植道：“杀了他们就会失去人心的，请大王把他们叫进来训斥一番就行了，况且眼下战事正紧，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怎么能因为这些小事而影响到国家的大事呢？更何况他们都是您以前贫贱时的朋友！”张楚王就生气地说：“孤杀几个大老粗，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又不会去打仗！”王植就诚惶诚恐地道：“那些人虽然不会打仗，但会影响到别人，况且他们只是失礼而已，也不至于杀头的。大王您在没有富贵前，不也和他们一样是个庄稼人吗？现在虽然富贵了，就更不应该为难过去的朋友啊！”张楚王闻听此言，变色道：“杀葛婴你也阻饶，杀吴广你也替他辩解，现在孤杀几个无知的庄稼人，你又数落孤，你心里到底还有孤吗？”就偏不听王植之谏，把那几个嘴上溜冰漏油的农夫给杀了。王植就气得大叫：“大王你依靠权势而随便杀人，怎么能够长久啊？”张楚王听了王植的话，勃然大怒，竟然喝令卫士将王植也推出去斩了。上柱国蔡赐、司徒吕臣等人赶忙来劝阻：“大王，王令尹虽然冲撞了一些，但他是一片忠心，望大王三思啊！”张楚王就呵令卫士，将王植赶出宫去，永不再用。王植就披散着头发，衣冠不整地走出了宫门，感叹着回自己的家乡去了。

别的一些朋友听说王令尹因为劝谏而被驱逐，就陆陆续续地来向张楚王请辞。三、五天后，一个个都走完了，宫里面就冷情下来了。张楚王见大家都走了，火气却更大了。这时有一个后宫妃子的父亲也来说：“贤婿啊！你的朋友们都走了，确实是你做的不对，还是再把大家请回来吧？”张楚王心想：我娶了他的女儿，他虽然是岳父，但也是臣，怎么能直呼孤为贤婿？这和乡下人有什么区别？就冷冷地说：“国家之事不是你们老头子能知道的！”说完转身就走了。这位国丈见自己的热嘴巴贴了个冷屁股，心中大怒，就拿了一些随身的物品，也气呼呼地走了。他出了宫门，冷冷地说：“仗着自己的威势，对长辈如此傲慢，怎么能长久？哼！”径直回乡下去了。

张楚王听说这些人的离开都是因为他杀了那几个人的缘故，心中非常不满意，就认为是大家对他不忠心，于是任命近侍朱房和胡武二人担任了中正和司过，让专门调查大将及朝廷中官员的言行和举止，如果谁对王上不满意，就马上逮捕。这样一来，只要和朱房、胡武二人有些恩怨的人，都被抓进了监狱。二人还把吴广、武臣、张耳等人以前要好的朋友也牵扯了一大堆，将他们当作要犯关起来审讯。结果逼得这些人互相检举，揭发罪状，又无中生有的诬告了许多无辜的人。狱吏们甚至还滥用刑法，严刑逼供。一时间，在陈城的监狱里就关了很多人，弄得人心惶惶，鸡飞狗跳，乱七八糟。这样逃走的人就更多了。朱房和胡武二人为了讨好张楚王，还从四处搜寻美女，专供楚王一人淫乐。

从此，张楚王与楚国的臣民百姓越来越疏远，君臣之间也骤然变得离心离德起来。当时的人们就编了一首《火涉王》的歌谣，四处传唱：

大王大王何其火？住的房子多么阔！珠玉为器檀为床，锦衾缎被点翠萼。

大王大王何其火？穿的衣服多么阔！玛瑙为冕旒为冠，绫罗加身绣丹鹤。

大王大王何其火？候的美人多么阔！妲己为妃姜为后，前呼后拥真显赫。

大王大王何其火？不该脸变只为阔！朋友稀少亲人去，忘记当年富贵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