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楚军举哀祭项梁

章邯在定陶重新组建起了一支庞大的车兵军团。一日，他和将士们在城外检阅军队，看见这些战车重新摆放在军营之中，就非常高兴地和大家商议进军事宜。司马欣道：“大将军，现在项梁已死，他的军队都逃散了，我们何不乘此机会尽快南下抓住那个放羊娃出身的楚怀王？”众人也都一齐说：“应该乘胜前进，一举消灭伪楚政权！”章邯道：“你们说的正合我意，不过范老头率领的另一支叛军还在哩，别人不要紧，我只担心项羽，听说他是项梁抚养长大，现在项梁死了，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啊？”因为章邯已经在东阿领教过项羽的手段，所以他心里还是有一点怯。司马欣却笑着说：“没关系，如果项羽攻来，我就前去抵挡！他不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冒失鬼吗？有什么可怕？”别的将领也都纷纷表示要和项羽决一雌雄。章邯却犹豫道：“项羽虽然年轻，可他是一个勇士，再加上那个姓范的老头儿，我们可不能轻敌呀？”司马欣就豪情满怀地说：“量一个老头儿能有什么能耐？不如尽起大军，一举歼灭他们！”章邯沉思了好一会儿，就摇头道：“不，项羽确实是心腹之患啊！”忽然有人前来报告，说是天使大人到了。章邯不知何事，就赶来迎接天使。

这时使臣已经来到了府衙，章邯进入府中拜见使臣。使臣就拿出了二世的诏令宣读道：

“章邯将军剿除了周文，消灭了陈胜，干掉了魏咎，打败了田儋，今日又斩杀了项梁，真是功盖寰宇，威震华夏。现在王离将军在井陉关下打败了李良，李良又杀了武臣，赵x已经大乱。可是有个叫张耳的逆贼，竟然逃到信都又立赵歇为王。朕现在命你尽快北渡黄河，与王离共同夹击信都，一定要铲除赵歇，踏平赵x，那么将军的功劳就和王翦将军一样了。”

章邯接过诏令，犹豫道：“现在正与楚军交战，他们的另一支叛军还没有消灭，若是恢复了元气，恐怕就不好对付了。”使臣道：“这支叛军不足为虑，有赵贲将军在，你就不用管了。”章邯又问：“大人，听说李丞相获罪入狱，他犯了何罪？”使臣唯唯喏喏，只说是朝廷已经派人在调查情况，别的事情不清楚。章邯还想问一些事情。使臣就很不高兴地说：“将军替陛下分忧，只顾奋勇杀敌以报国，你为什么要妄自揣摩朝廷之事？况且这些事情原本就不是你们这些外将能过问的？”章邯听了使臣的话，就紧张道：“不问了，不问了。”于是留下鲁范率领三千军士守卫定陶，然后尽起大军向白马津进发。使者走后，将士们个个都义愤填膺地道：“这一定是赵高在诬陷李丞相罢了！”章邯就感叹道：“自古奸臣在内用事，大将岂能在外建功啊！”

项伯等人躲在隐蔽处扎营，害怕章邯来攻，就让军士在外围设防，严加守护。一日，楚军又探听到章邯的兵马已经投东郡去了，将士们就想攻打定陶。项伯担心道：“武信君的灵柩在此，还是等范老军师来了再说。”就没有轻举妄动。

项羽离开陈留，率领一支轻骑打马疾驰，路上遇到了前来打探消息的楚军士兵。项羽就在他们的带领下，提前赶到了楚军的军营。这时项伯和将士们都身穿缟素，泪流满面，一齐站在营门迎接。项羽见到项伯，伤感不已，就径直来到停放武信君灵柩的大帐。他看到灵柩，大叫“叔父！”哭倒在地。项羽一边哭一边道：“我从小承蒙叔父养育，又教习文武，传授兵法。二十多年来，从未相离，您的教导时时刻刻都铭记在心。想起以前，我们一起逃亡，受尽了多少苦难。就在我们最为艰难之时，是您鼓励一家人闯过了一道又一道的难关。您还常常讲起祖父的英雄事迹，说他当年兵败之时，宁可自杀也决不向秦人投降。二十多年来，您对秦人恨之入骨，对暴秦充满了仇恨；二十多年来，您时刻都准备着，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侄儿明白您心中的深仇大恨啊！幸好有人率先发难，我们项家才有了出头之日，就在楚人饱受苦难之时，是您振臂一呼，依然率领大家举起了反秦复楚的大旗。然而天不假年啊！灭秦之事才刚刚开始，您就中道而别，这可是全楚百姓的大不幸，也是我们项家的大不幸啊！”说罢又哭，哭罢又说：“二十多年来，侄儿承蒙您的教导，可谁料定陶一别，竟然成为永别！”项羽哭声悲切，左右大多都是武信君生前选拔和任命的官员，他们听了这话，心里就如同刀绞一般。

不多时，人报范老军师到了。项伯急忙率众迎入。范增进帐后，先祭拜了武信君，然后问项伯，是否已经向大王发了讣告。项伯道：“几天前，已经派召平将军去了盱台。”范增道：“尽快准备追悼大会，武信君在外阵亡，大王一定会派使臣前来吊唁，并且还要慰问将士，我估计大王的使臣明天就会到达。”项羽立即起身道：“我去杀了章邯，用他的脑袋来祭奠武信君！”范增道：“章邯一定早有准备，还是先料理武信君的后事要紧？”项伯道：“侄儿莫急，章邯已经离开了定陶，只留下鲁范把守城池。”项羽就斩钉截铁道：“那我就去割下鲁范的头来祭奠武信君，还要把武信君的灵堂设置在定陶城里！”就立即率领本部兵马呼啦啦离开了军营，径直向定陶城杀奔而来。

项羽来到城下，大叫：“早早出来的能留个全尸！”那鲁范不知项羽的手段，站在城头百般羞辱项羽。项羽看得仔细，张弓搭箭，只一箭就把鲁范射死了，然后喝令秦军把头先割下来。秦军都害怕时死了，谁敢割头。楚军就飞奔来到城下开始攻城。秦军中有人知道项羽的厉害，竟然就吓傻了，也不知道反抗的。楚军就攻进了城中。秦军见此，全部跪下来投降楚军。项羽为了泄恨，就把三千秦军全部杀了。然后派人去通知项伯，将武信君的灵柩护送着前来，他就站在城门下迎接。大家进城后，楚军就把武信君的灵堂设置在县府的大堂上，又摆放了祭品，还在大堂上挂起了大横幅，上书‘英灵长存，功在千秋’八个大字。

次日一早，楚军将领就成立了治丧委员会，范增担任了主祭人。中午，怀王的特使也到了。范增和项伯一起迎接特使。特使到来后说：“大王闻听武信君殉难，特准备了一篇吊唁的文章前来诵读。”项羽就用鲁范的首级来祭奠武信君。一会儿哀乐响起，追悼会开始。全体将士都穿着孝服，戴着孝帽。特使就在武信君的灵前诵读了一篇哀辞：

“楚怀王元年秋九月，大楚国武信君兼上柱国项梁挥师讨伐秦国，在东阿大败秦师，后又战于定陶，因误中章邯的奸计，战败身死，付出了宝贵的生命。其功勋在全楚地最为称道，劳绩在整个山东最为显赫。为了鼓舞士气，激励三军，楚怀王特意含恨挥泪写了这篇文章来悼念武信君及所有逝去的英灵，希望三军将士同仇敌忾，继续树立信心，抵抗凶顽，阻击猛兽。楚人应当永不言败，直到社会变得清明，华夏变得昌盛，国家重新归于大楚国的统一！

武信君项梁是楚国名将项燕的后代啊，其祖上都是忠臣良将。

他本人也继承了先祖的忠义啊，又仰仗着他的聪明才智。

他一心要匡复楚国的社稷啊，其志向是多么的纯美至仁。

楚国的勇士如云啊，能胜任大将之才的却寥寥无几。

海内正值混乱不堪啊，寡人求贤若渴以致于昼夜难眠。

楚国的开邦建国始于高阳啊，为什么到了负刍就要亡国？

梼杌辉煌，历史悠久啊，遇到了西方的野蛮秦国一切都倒了霉。

张楚王首先发难，撼动了秦国的根基啊，熟料城父兵败以致于群龙无首。

武信君仰仗忠义、纠合义兵、雄起于江东啊，八千旌旗覆盖了江南半壁。

寡人哀叹自家的身世不幸啊，做了羊倌还要隐姓埋名。

武信君的忠义昭著日月啊，号令熊貔般的勇士将寡人扶上了王位。

他是楚国难得的报国之士啊，寡人将永远得到了可以依赖的股肱。

他吊民伐罪，率领着威武雄壮的正义之士出动啊，就使藏污纳垢的关中震动。

他大破敌酋于疆场啊，东阿之战扭转了天下反秦的不利局面。

他信心满怀，踌躇满志，正要建功于当代啊，忽然遭遇了敌人的算计。

他过早的离开了人世啊，使得天下的英豪扼腕叹息，以至于束手无策。

苍天你为何不睁眼啊，从此寡人和全楚的百姓忍受着突如其来的痛苦。

寡人的心中无限忧虑啊，国事艰难、大事将托付于何人？

楚国的百姓无所依靠啊，人人都好像失去了自家的老人。

您为何撒手人寰啊？抛下了寡人如何治理纷乱的国政？

有才能的人为什么都不长寿啊？苍天不该将国士匆匆带走。

南方有江水啊，北国有大河。

千秋万代后河水也会干枯啊，可武信君的芳名不会因为时间久远而埋没。

西域有昆仑啊，东方有泰山。

十世百载后峰峦也会崩塌啊，而武信君的功勋不会因为年代久远而消失。

如今在何处寻找您的幽幽忠魂啊，抛下寡人将永远忍受这孤独和无助。

哎呀呀，真是太伤心啊，以至于寡人寝食尽废，失魂落魄。

这杯美酒奉献给您啊，希望爱卿慢慢品尝。”

特使诵读完了哀辞，又将酒祭洒在灵前，然后道：“武信君从江东起兵，号令四方，在东阿大败秦军，威震山东，已经为楚国做出了重大的贡献，今日虽然遇难，但他倡导的复楚大业才刚刚开始。眼下归附楚国的百姓已经多达百万之众，大王也真诚地向全体将士表达慰问之情，希望你们能够继承武信君的志向，继续努力完成未竟的事业，武信君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说完又亲自祭奠，将士们顿时悲从心来，一齐哭泣。

范增扶使臣起身后，将士们就一一祭拜，先是项伯、项羽祭拜，然后是吕臣及手下全体将士，再次是沛公的将士，最后是江东的子弟兵分批分队地祭拜。追悼会结束后，范增就请使臣到偏室用餐休息。

这天晚上，项羽守在灵堂，他思前想后，时而在小声啜泣，时而回忆过去，一些生活中的琐事一件接一件的就在他的脑海里逐层浮现，他每当想起叔父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时，就泪如泉涌，这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独，他仿佛是再一次变成了孤儿一般。虽然还有四叔在，可是四叔缺乏二叔的那种刚毅果断和成就大业的巍巍霸气，他虽然也非常关心自己，可在他的性格里更多的是唯唯喏喏和人云亦云。不过现在除四叔之外，在长辈中间就再也没有亲人了，他今后有了疑难之事可怎么办啊？这种难以忍受的煎熬和痛苦就促使他想起了另外的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他的爱妻——虞姬。

虞姬啊虞姬，你在什么地方？你为什么离我那么遥远啊？你可知道我此刻是多么地想你吗？我现在是多么的痛苦和孤独，叔父死了，我的精神崩溃了。不光是我，还有全体将士，全楚国的百姓。因为叔父是军队的统帅，楚国的依靠。现在军队没了统帅，国民失去了依靠，我们应该怎么办啊？真正是群龙无首。你知道吗？武信君是被秦军杀死的，是被秦国的老狗章邯杀死的，你知道武信君死的有多惨吗？我给他验伤的时候，发现他身上竟然有十多处箭伤，而且每个伤口都流过血。我要报仇，我要报仇！终有一天我一定要用章邯的脑袋重新祭奠武信君的英灵啊！不！还要祭奠在定陶之战中丧生的全体将士的英灵！我要让秦军将领的脑袋个个搬家，头颅落地！我要让秦国的军队全部跪在我的脚下发抖！我要踹平秦关，我要让咸阳化成一片火海，我要彻底地毁灭秦国啊！项羽的愤怒简直大到极点，他就像是一颗随时都能引爆的炸弹。

次日，将士们就用隆重的礼节安葬武信君。他们抬着棺椁出城，甲士们身穿缟素，手执戈矛开道，两旁是搭着彩幢华盖和旌旗幡条的仪仗队，军士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走在后面，百姓也感念项梁的复楚功绩，都出城来哭着送别。

队伍来到东南郊外，一切都准备好了，使臣又高声道：“呜呼，武信君！您奉楚怀王之命，仗义出兵，兴师伐罪。今日强秦未灭，您却为国捐躯，英魂当归故里，留下大名万古流芳啊！可与日月同辉！英魂当归故里，留下大名万古流芳！可与日月同辉！”声音十分洪亮，楚军就安葬了武信君。项羽和项伯更是哭的呼天抢地。最后将士们就在墓碑上刻了：楚武信君项梁之墓。从此英雄长埋此地，至今在定陶区定陶镇崮堆刘村南一百米处，坟冢尚在。前人有诗道：

孤标傲世破重关，失鹿鸿门竖子悭。

霸业曾销秦幻梦，忠心难就楚河山。

漫云才略终须尽，谬许时名枉不还。

惆怅风云随变灭，空埋俊骨野蒿间。

又有诗道：

轻骄最足败三军，惜斥良言武信君。

战烈未成身已死，吞秦遗恨吊荒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