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靠近
“那你们今日离开吗?还是等明日。”
梦鱼冷不丁的开口,让顾蕴冥一怔,随即点了点头,自己在这里多留一日为的就是那个男人,现在目的还没达到,怎么能轻易离开。她随意扯了个话题糊弄过去。
“昨夜同齐阙商量过了,明日启程。在这多留一日,晚上正好还能赶上。对了,今晚咱们正好还能一起,到时候你帮我多盯着双鲤一点。”
“双鲤姑娘怎么了?”
“拽着她点,别让他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到处乱跑。我一个人到时候说不定自己逛着逛着跟丢了她。”
梦鱼被顾蕴冥的话逗得发笑,却连连摇头,矢口否认。“双鲤姑娘的确活泼,但也不是不管不顾、任意妄为之人,我看顾姑娘你这是趁双鲤姑娘不在,在趁机说她坏话呢。”
顾蕴冥大手一挥,笑了笑不再多言语。
站在远处的苏永观望着顾蕴冥的笑容,只觉得心间酸涩,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在顾蕴冥的身上见到像现在这样轻松没有负担的笑。午夜梦回时,他会被梦魇缠身,惊醒一身冷汗,梦中是顾蕴冥可怖的面容,充满怨恨的望着他。他想即便是怨恨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在梦中见她一眼便已足够,可渐渐,那张脸也消失了,只有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他怎么都追不上,到最后连背影都已经消散的几乎构不成轮廓。
顾蕴冥,彻底离开了。
这样的梦对于苏永观来说,才是实打实的噩梦,让他浸入在惶恐悲伤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怨恨也好,愤怒也好,至少说明曾经的相爱,他可以忍受愤怒,可以忍受怨恨,但他无法承受顾蕴冥遗忘、放弃自己。
就像现在,如同陌生人一样,她对着其他人言笑晏晏,却没有将一丝的目光放到自己的身上。只有漠然,陌生,拒人于千里之外。
来到这里时他不明白,为什么身边会有另外两个男人。
齐阙······
他想起了当初与顾蕴冥在一起后,她曾经带着他去了一座墓前,苏永观记得那座墓上写的名字便是齐阙。顾蕴冥说过的话他都记得。
他明明记得顾蕴冥说齐阙是她参军一两年之后才来到的那里,为什么现在两人便相识?他们是在此偶然遇见还是早已相识?昨夜他们二人在房顶上聊了多久,为何见到自己的出现立马便携手离开?
嫉妒的火焰熊熊燃烧着苏永观的神智,他竭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魔鬼,不叫他上前掳走顾蕴冥。
楼上那个女孩还没有出现,顾蕴冥笑眯眯地同齐阙和身边的女人聊着天,眼神依旧没有一丝一毫落在苏永观身上。他终究再也忍不住,直接上前,打断了三人的对话。
顾蕴冥不悦地看着冒昧而来的男人,垂下眼,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露馅。
“少侠有何事?”
苏永观微微一怔,刚才他的妒火控制了所有的理智,只管冲了过来,却没有仔细去想什么借口。他抬手行礼,“这次在此相逢实属缘分,却还没能互报姓名。实在遗憾。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哦?”顾蕴冥抬起眼打量着她,没能控制住嘴角扯了一抹冷笑,暗地里却疯狂腹诽,达奚博泽让你来杀我能不在这遇见吗。但他知道这话定不能说,只好心底默默消化。
三人都没有开口,苏永观依旧地站在远处,梦鱼脸上依旧是那妩媚动人的笑,齐阙更是抱胸站在一边,像个木头人一样。
“顾······”顾蕴冥开口想起上辈子时自己与苏永观处于用的名字,眼神深深,紧紧盯着苏永观脸上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顾易。”
其实原本真正的名字是易卿二字,这是顾蕴冥的母亲李月溶在外时的化名,也是小字。照理说本应忌讳,但当年顾蕴冥在外易装化名时忘了取个名字,以至于被问起时,脑中只有这二字,去掉了后面的“卿”字,只取了前面的“易”字。直到名字说出口时,顾蕴冥才意识到这个词的奇怪,但却一直用了下来。
没等到惊讶,顾蕴冥只见到苏永观如释重负的模样,眉间微微舒展开来,让她不解。
“这是齐阙,这是······梦姑娘。”齐阙本就是化名,倒是不用担心,只是梦鱼的名字······顾蕴冥还是隐瞒了下来,毕竟来自一个杀手组织,名字这种东西似乎比一般的人更加重要,遮遮掩掩不可知道。
“你呢?”顾蕴冥再次紧紧盯着男人,等待着他的回答。
“苏永观。”他说出这三字,随即抬头看向顾蕴冥,脸上露出温柔的笑。
顾蕴冥看着她的笑,心中顿时警铃大响,一模一样,与上辈子的时候两人相遇的情景一模一样,就连表情甚至也一样。苏永观带着无害的笑,温柔儒雅,清朗如月。
顾蕴冥狠狠掐了桌下的大腿一下,总算维持住了冷硬的表情,上辈子她说的什么自己其实已经忘得差不多,她记得自己好像夸了夸这个名字,毕竟那时候她只是单纯的把他当成一个美人罢了,之前喝花酒的时候,顾蕴冥学了些烂招数,比如什么都夸一嘴,保准哄得开心。
只是这次她不想再这样做了。既然是试探那就要反着来。
“苏永观······听着像是上高国人的名字。”
苏永观的身形一僵,脸上和煦的笑似乎停了一瞬,却仅仅是一瞬,顾蕴冥甚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少侠猜得不错,家慈是上高国人。”
“是吗?我的直觉还挺准,你是随了母姓?”
顾蕴冥心底冷笑,这一刻,她总算有了一点真实的痛快,她知晓了一切站在一个先知视角,操纵一切。她自然知道苏永观名字的由来。那时候她还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梁国的七皇子达奚博裕,还以为就像是苏永观说的那样。只是是上高国一个绣娘的孩子,父亲有了其他的妻妾,于是绣娘一个人养大了他,成了个教书先生。
“嗯,的确如此。”
“有意思,”顾蕴冥歪歪头,像是不解,“可你似乎长得不像上高国的人,更像是······梁国人。”此刻的她脸上已经没有一丝笑容,眼睛锐利凶狠,直接落到了苏永观身上,周遭的空气仿佛被挤压抽取,让人感觉到莫大的压力。
苏永观眨了眨眼睛,笑容有些勉强,最后微微点了点头,承认了顾蕴冥的话。
“少侠,又猜对了。家父是梁国人。”
“看,我说得对吧。”顾蕴冥脸上又挂上了笑眯眯的表情看向齐阙,刚才的凶狠仿佛是一种假象。。“刚才我同齐阙打赌,猜你的身份。我就说你是梁国人。”
齐阙配合着她,微微点了头,“嗯,我输了。”
“顾少侠好眼力。”苏永观笑着应和着,心中却渐渐升起一阵莫大的恐慌,这与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难道是因为场景的改变,所以所有的情节走向发生了变动。
“不知还看出来了什么?”
顾蕴冥摇摇头,“这件事我并不擅长,怕冒犯到。”
“无妨,少侠但说无妨,我亦很想听听顾少侠的推理。”
“······好。”顾蕴冥既能惹事,却也不怕事。她本就已经知晓一切,这多好瞎编胡扯。
“苏公子儒雅随和,气度不凡,不像是舞枪弄棒之人,倒像是文雅书生,书生就那几种教书的,学书的公子年纪看着似乎不过及冠,想必还是准备待考的学生吧。”
一番话下来,顾蕴冥只想拍着胸脯夸奖自己,双鲤要是在这估计能惊掉下巴,小姐说话酸溜溜起来,还开始动不动四个字四个字往外蹦。而且短短一会,编瞎话的本事又厉害了。
苏永观倒是没有否认,上辈子时他同顾蕴冥说,自己以前是个在镇子上教书的先生,本是平淡生活没想到突生变故,母亲离世。他便离开了那处伤心地来了这里。
说谎最高的境界便是半真半假。真假一掺,便很难教人分辨。
最开始时,他为了躲避皇子之间的争端,选择去了国子监,他本就不起眼,本想守拙一生,直到夺嫡愈演愈烈,他素来与五皇子交好已经算是被迫站队,排挤打压,时不时地祸水东引,五皇子自请去边关准备曲线救国时,母亲苏妃突然离世,他便一同前往了那里。
这番话,当初他便是如此这样对顾蕴冥说的。如今依然没有变。
“少侠算得很准,如今的我算是学生。”
“哦?学生不留在学塾中锥刺股头悬梁的读书,出来游山玩水?”
“此次外出,其实是为家中父母寻味药材,家慈旧疾缠身,大夫开了方子,里面有味药材,梁国寻不到。”
“原来如此,是我冒犯先生了。”顾蕴冥嘴上说着道歉,眼神却暴露自己毫无歉意。本以为自己足够鬼扯,没想到苏永观更上一层楼的样子。
苏永观倒也不恼,仍然是和善温和的目光看向顾蕴冥。“少侠呢?来此又是为何?”
“游山玩水,外出历练。”
这的确是顾蕴冥这次外出明面上的借口。
“不知少侠这一路看到了什么美景?”
“没什么美景。”
顾蕴冥冷冷回了几句,惜字如金。这真是不怪他,这段时间她哪里来得及看什么美景,合上眼睛担心有人来杀自己,睁开眼睛时刻警惕着别人要来杀自己。
“不妨我们一同······”
“不用。”
顾蕴冥想都没想,直接拒绝,连话都没有让苏永观说完,她心中暗暗生气,这苏永观真是蹬鼻子上脸,给他个好脸现在开始向一起出行了。
快速又干净利落的拒绝,本就在苏永观的意料之内,没人能接受刚刚见面不过一两次,初见印象极差的人与自己同行。苏永观自然也知道,只是他忍不住还是开口问了,百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想试一试。
“在聊什么呢?”
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询问,众人循声望去,看到双鲤蹦蹦跳跳的向下走,手中不知道拿了个什么牌子。萧焕紧随其后,却始终保持了两米的距离。
“怎么样了?”其实无须多问,看到双鲤如此欢快的表情,顾蕴冥就能猜到结果,只是她不想再同苏永观搞那些无用的交流,现在是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最好的时机。
双鲤连跳带蹦到了顾蕴冥身边,献宝似的晃了晃手中的木牌。“掌柜的把这个给了我,说是拿着牌子去找李记,说城南客栈想订只烧鹅。就没问题啦。”
“掌柜的怎么这么痛快就给了你?没要什么吗?”
双鲤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刚才店小二不是说了吗,掌柜的最喜欢钱,就是给了她一点钱,她就同意了。”
“一点钱,是多少钱?”
顾蕴冥看着双鲤用手比划的大小,心中自是不信。
但双鲤却没有给她反应,飞快向门外跑去,“再不去就买不到了,我先走了,中午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吃烧鹅。”
“你·······”
顾蕴冥话还没说完,身边另一道身影一闪而过,“嗖”的一下出门去了。
“他们俩人·······算了,不管了。”
许久没有开口的梦鱼只是站在一边抿嘴笑,齐阙眼神也微微有些松动。
只是没想到,等到日上三竿,也没能等来双鲤心心念念的烧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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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左英来信,已经进城了。”
男人坐在一边,即便因为连夜赶路风尘仆仆,却仍难掩清贵之姿。他伸手接过信,快速看了一遍。“好,加快进度,准备上路。”
心腹显然有些犹豫“公子······您真的要动手吗?”
这次不是在上高国,而是在齐国,要杀的人一个是青梅竹马之情的宁安郡主,一个是亲弟弟。
齐乔书显然明白了他的吞吞吐吐,“涣枝,任何的变革都是需要牺牲,为了大业牺牲他们,还是因为一时之仁,我们全来陪葬。你应该懂的。”
“是,我这就去吩咐下去,即刻启程。”
涣枝行礼转身要走,却突然又被喊住。
“等一下,”齐乔书垂下眼,手中无疑是攥紧了茶杯,“她有消息了吗?”
涣枝心中一惊,连忙掩饰过去,只庆幸公子没有抬头,“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