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零点零分零秒

古月牵着美文的双手，一直从学校的半山腰滑到山脚，明明是寒冷的冬天，两个人的手却都是滚烫滚烫的，握的时间久了，不免有一些湿润的液体冒出来，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反而因为害怕手滑，握得更紧了。

背着三个书包站在山脚下的伊文恨恨地看着从路上缓缓而下的他们，心里埋怨着:你们这对重色轻友的家伙，一路恩恩爱爱地滑着冰下来，让我一个人背着三个沉重的装满书的书包走那么远的路，完全没有怜悯之心。

伊文眼里的恨意越来越浓，也越来越凶，他死死地盯着在他面前明目张胆秀恩爱的美文和古月。

在他毒辣的眼睛之下，美文不得不松开了和古月紧握的手，贼兮兮地走到伊文身边，小心翼翼地说:“辛苦了，不要用这么幽怨的小眼神看我嘛，我会怕的。”

伊文把书包还给了他们，古月很自然地接过美文的书包，对着美文温柔地一笑，美文也是温柔地笑。

伊文嫌弃地说:“真受不了你们，没听过秀恩爱死的快吗？小心你们恋爱的萌芽还没冒出头就夭折了，哼！”

伊文的话音刚落，美文连忙跑到伊文身边，重重地踩了伊文一脚，踮起脚尖，悄悄地说：“你乱说什么呢？”

“恋爱？”这个词那么美好，就这样顺其自然的发生在她和古月之间了吗？

美文的眼睛亮晶晶的，可好看了，17年了，伊文都没有看见过这样的美文，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满是女子特有的柔情。

说是女生容易害羞，没曾想古月的害羞程度丝毫不亚于美文，此时的他竟不敢看美文一眼，只觉得整颗心像是被熊熊烈火熏烤着，滚烫滚烫的。伊文的话一直回响在他的耳边，尤其是“恋爱”这个词。

“那个……”美文挠挠脖子，慢慢迈开步子，说：“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为了尽快结束这暧昧又尴尬的气氛，美文冲在前面，像是真的饿极了的样子。

超市里，三个人胡乱地逛着，美文主攻零食区，古月主攻蔬菜区，伊文则主攻水果和饮料区，分工明确，各自散开，谁先完成任务就到收银区等待。

差不多的时间点，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到达收银区，把所有的东西放在一个购物车了，可真多。

付了钱，把东西分成两袋，古月一袋，伊文一袋，美文则负责吃，吃了一包又拿一包，嘴巴里还故意发出很大的吧唧声，脸上的得意简直了。

伊文甩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装作看不到也听不见，美文依然不放弃，踮着脚尖，伏在伊文的耳边，吧唧声更大了。

“你们俩商量好了吗？去哪？”伊文显然是累着了，手里的东西少说也有十几斤，袋子把他的手都勒红了。

“去我家吧，”美文先开口，“反正不管去哪都是我们三个，每次都去古月家，怪不好意思的，今天去我家，嗯，就这样决定了。”

“好，听你的，你说去哪就去哪。”古月还是温柔地看着美文。

“嘻嘻……”美文也温柔地看着古月。

“啊……”伊文看着他们，大吼了一声，又说:“拜托两位，可不可以考虑一下单身的我的感受，你们持续这样，我心脏快受不了了。”说完，又自己气冲冲地走了，留下美文和古月继续恩爱。

回到家里，美文把菜类放在厨房里，零食和水果倒在客厅的茶几上、沙发上。

已经不早了，古月走进厨房，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餐，这里不是他家，总有很多东西找不到，美文也自愿留在厨房里帮忙，伊文不想再受到伤害，自己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因为天气冷，他们今晚的菜就是一个火锅，但是配料可不少，餐桌上都已放不下了，绿色的蔬菜、红白相间的肉类、金黄的土豆片、细白的金针菇等等，都是一些再寻常不过菜品。

三个人围桌而坐，只见桌子的中间冒着热气，还飘着诱人的香味，冬天吃火锅，那是再幸福不过的事了。美文喜欢吃辣，古月特意做了麻辣的汤锅，美文说，她喜欢吃火锅时大汗淋漓的感觉。

吃了饭，身上的火锅味实在是重，美文从房间里拿着换洗的衣服走出来说:“零食都在茶几上你们先吃，我去洗澡，如果洗水果，不要忘记我的那份。”

古月知道美文是想吃水果了，拿起三个苹果在厨房的洗水池洗干净，然后走进客厅。

这时，卫生间已经响起水声，他弯下腰，把洗干净的苹果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在沙发上看起电视来。

美文洗了个香喷喷的热水澡，换上宽松的毛绒绒的睡衣，穿着同样毛绒绒的拖鞋，披着半湿的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

客厅里，古月和伊文正在看电视，美文走过来，坐到古月的旁边，将长头发撩到胸前，透明的水滴从发尖甩落，有几滴落在古月身上，古月盯着美文看，完全没注意自己身上的水滴。

美文弯下身去拿茶几上的苹果，湿漉漉的头发也随之垂下，挡住了她的脸，古月就这样看着美文，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古月说:“吹风机在哪，我帮你吹头发吧，这样冷的天，会感冒的。”

美文起身走到电视机旁，从柜子里拿出黑色的吹风机，递给古月，然后继续吃苹果。

古月把美文的头发都撩到她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吹着，深怕弄疼了美文。美文的头发可真柔顺，黑黑的，直直的，只是有点少。

古月轻柔地抚摸着，嘴角忍不住地上扬起好看的弧度。

零点零分零秒即将到来，新的一年即将到来，还剩不到一分钟了，三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屏住呼吸，等待新年的到来，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仪式，但只要重要的人在身边，这就够了。

随着电视机里发出的倒计时的声音，在最后三秒的时候，三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越抱越紧，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零点零分零秒的时候，三个人一齐说:“新年快乐！”与此同时，美文的手机响起了，听这简短的铃声，美文知道是短信，也没多在意。

一阵欢笑过后，三个人放开了紧紧相拥的双手，各自又回坐到沙发上，美文不经意地拿起手机，上面写着:“新年快乐，尹飞。”美文脸上的笑容在看完信息的落款时瞬间消失了，她的目光有些茫然，有些空洞。

“怎么了？”古月发现了美文的不对劲，关心地看着她。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我……我先睡了。”美文没有看古月一眼，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顺手把门关上，随意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古月不知道美文怎么了，但她不愿意说，他就不会问太多，只是有点担心，担心美文的情绪。

伊文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站在古月的身边，拍拍古月的肩膀，说:“不要担心了，她今天可能真是累了，我们也早点休息吧。”

房间里，美文的手机响起，这次不是短信，而是电话，看着屏幕上的号码，没有备注，但这就是刚刚发短信的号码，美文犹豫着要不要接，第一次，她没有接起，不到一分钟，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美文没有犹豫，接起了，她把手机放在耳边，没有说一句话。

“美文，我知道是你，我也知道你听得见，你只是不愿意和我说话，分开半年了，你过得好吗？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好不容易才从其他同学那里弄到你的手机号码，新年，终于还是提起勇气拨通你的电话……”手机那头的人依然不停地说着，美文好像很认真地在听，又好像什么都没听，美文木讷地盯着天花板，突然，她的眼角流下了晶莹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