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再弹一曲《动九州》吧
“陛下,妾昨夜听到悠扬琴音,今日便派人寻了这人来,陛下觉得这曲子如何?”
陛下此时枕在斯游的肩上,整个人依偎在他的怀中,满头秀发未经约束自由散漫的垂落着。
她没看斯游的神色,也没让斯游看到那两滴落进青丝中的眼泪。
“好极了。”
她只能这样说。
斯游何尝不知这曲子是当年太后做的,是太后和先帝的定情曲,先帝驾崩之后宫中就再也没有人弹过,更没有敢弹过。
可这曲子,也是太后唯一留给陛下的。
斯游何尝不知她的眼泪,何尝不知她的爱她的思念。
他装作没有察觉到陛下的情绪,他也不在意她的情绪。
他将一切都玩弄在股掌之中,他掌控着宫中的一切。
并让陛下深爱着他,爱到不敢明目张胆思念自己的父亲。
“既然陛下喜欢,就将这人留在我宫中吧,日日为我和陛下演奏。”说着陛下将一枚樱桃送到陛下面前。
陛下没有接,坐起身来,斯游顺势为她捋了捋青丝。
“他原本就是管弦司的婢,你若是想听,随时召他来就是了,没必要放一个婢在身边脏了眼。”
这是陛下第一次驳了斯游的要求。
斯游没有说话,只是举着刚刚那颗樱桃,笑看着陛下。
沉默半晌,陛下才低头吃了他手中的樱桃,应了一声“好”。
说罢陛下便抱着斯游的腰,躲进了他的怀中。
斯游轻拍着陛下的背,看向尘禾的眼神,满是挑衅。
尘禾抚着一首自己做的曲子,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般挑衅的看着自己。
也许是因为真的以为自己爱慕陛下,是个不择手段要爬龙床的男人吧。
尘禾肌肉记忆般地弹着琴,心思却早就飘到了外面,飘到了宫外,皇城外,甚至是东翼国之外。
进了斯游宫中,虽说也算是满足了家中接近陛下的任务,可他知道,自己离外面的世界更远了。
看着斯游和陛下恩爱,尘禾已经弹了十二首曲子了,直到两人走进了内室,他才得以自由。
尘禾被安排在斯游宫中,斯游没让他去下人住的直房,反而是给了他一间小偏殿。
这个小屋子比在管弦司里面住的还要好,陈设都是好的,就连床褥都是新的。
好像是精心准备过一般。
只是这间偏殿离斯游正殿的内室很近,他深夜无眠,对着窗子想念外面世界的时候,听到了陛下的阵阵哭声。
在斯游宫中的日子,除了奏乐就是奏乐。
但是斯游却只让他在陛下不在的时候奏乐,他倒是鲜少见到陛下了。
尘禾知道,他是怕自己有朝一日爬上龙床,在防着他。
可他不知道一向心狠手辣的斯游,为何不杀了自己。
在斯游宫中又过了一年,斯游走不出内宫,家中的消息也递不进来,斯游倒是过得安慰。
进了斯游宫中这一年,他夜夜都梦到那条小黑蛇,他白日里的沉默寡言,也只能在梦境中,将自己的心事尽数倾诉给小黑蛇。
渐渐地他竟然期待着每夜入梦,见一见小黑蛇,怀抱着小黑蛇安稳入睡。
虽是梦中,可那条小黑蛇冰凉的触感,光滑的皮肤,每每醒来,尘禾都觉得异常清晰。
他一连画了几把描着黑蛇的折扇,却从不敢拿出来。更不敢将这段心事倾诉给别人。
只因为在东翼国,黑蛇乃是不祥之物。
人人见到都要诛杀的。
只是这一年,他基本上日日见到斯游,大多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尘禾只管弹琴,别的什么都没说,斯游也很少主动与他说着什么。
他见证了斯游的轻狂,斯游的狠厉,斯游的开心,斯游的愤怒,甚至见证了斯游的悲伤。
见证了他独自一人的时候偷偷落泪。
只是他什么都不需要说,斯游也不准他说。
斯游很喜欢他自己做的曲子,时不时会跟他说说外面的世界。
斯游明明出生在东翼国,自小在宫中做宫侍,怎么会去过外面。
尘禾没有问过,他怕自己的多嘴和僭越,就再也听不到这些新奇的东西了。
渐渐地,尘禾好像很喜欢独自一人与斯游相处,他弹琴,弹着自己新做的曲子,他说着尘禾没见识过得事。
有一日斯游从陛下那里回来,自己一人吃醉了酒,不让宫人近身,宫人也畏惧他,不敢前去侍奉他。
他斥了素日里管教他的女官,狠狠的罚了一个宫中的人,无奈之下,他的贴身宫侍竟然找到了尘禾。
尘禾忐忑地进了殿,怀中抱着他前两个月赏他的新琴。
“你来了。”
斯游依靠在床榻边上,一袭黑衣没有束发,皱着眉头拿着一壶酒,他这个样子,没由来让尘禾想起了梦境中那条小黑蛇。
“坐下,奏一曲《动九州》吧。”
尘禾乖乖的将琴安放好,坐在案前。
动九州他许久都没有弹过,甚至这一年他就从没有弹过。
尘禾不知道斯游怎的知道自己会这首曲子,更不知道为何偏偏在此时要听这首曲子。
他忘了第一次进宫,在陛下的生辰宴上,他弹得便是《动九州》。
那也是他第一个见到斯游。
随着曲子婉婉道来,斯游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辛辣的味道充斥着鼻腔,反倒是让他更清醒一些。
一曲作罢,斯游没有在做要求,尘禾也没有动作。
“我斥了他们,你怎么还敢进来,你就知道我不会打你、杀你吗?”
“不是。”尘禾低着头,看着斯游赏下来的这把琴,上面刻着尘禾的名字,没有姓氏,只有“尘禾”二字。
“也不是。”
尘禾自顾自说着自相矛盾的话,“我好像就是知道,你不会杀我。”
斯游嘲讽地笑了两声,又灌了一大口酒,“你什么时候在我面前,不自称婢了?”
尘禾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仪,慌乱地看着斯游,“婢...婢失仪,大人恕罪。”
斯游摆了摆手,“你记不记得我与你说过,外面没有男人会自称为婢,我也不喜欢这样,以后都别这样糟践自己了。”
“好。”尘禾垂着眼眸,“那你别难过了,我还想听你给我将外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