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她的要求

司予冷着唇角撇开头，却是毫不犹豫地迎上了她的剑。

“只要你放过郡守，我的命你拿去！”

文半梦轻笑，“你倒是忠心。”

她收回剑，“我不杀你，但是，郡守答应我，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不知现在是否作数？”

重玄的瞳孔收缩成一道竖线，几乎要跟猫似的，看上去颇为吓人。

他的头发带着微微的紫色，像迎风栽植的紫藤萝瀑布，柔软地散落下来，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紫边。

“自然作数。”

他的脸上没有惧色，相反，似乎还隐隐约约地有一些兴趣盎然。

眼前这个女人实在做了太多出乎他意料的事情，自己原本只是一时兴起想让她做大夫人，现在看来，这个位置非她莫属。

文半梦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

“郡守大人，那我问问你，风起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城外那些百姓，都说风起城有瘟疫传播，我想，这只是谣传，对吧？”

全然没想到她会提出这种要求，不仅重玄，就连胭脂的唇边都勾起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你如此大费周章，只是想知道这个？”

他微微挑起眉头，“我可以告诉你，风起城的确没有什么瘟疫，是我散布的消息，不允许人提起风起城，所以，城中百姓都三缄其口，……现在明白了吗？”

“……果然，我早该想到是你干的，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我想让你们亲自派人将我送去风起城。”

她笑得开怀，“这要求，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不知怎的，在她的目光下，重玄居然感受到了几分威胁，他淡笑道：“理由。”

“我留在重门城，于你们来说无利，把我送去风起，你们就少了一个大麻烦。”

她现在的武功不仅恢复如初，甚至大有增益，留在重门，除非他这个位置不想坐了。

“你怎知，自己就是个麻烦？”他挑起眉头，从座上起身，猛地逼近了她，“这重门城，还没有东西是我得不到的，你也不例外。”

文半梦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以为这位城主只是个酒囊饭袋，除了有一副好皮囊之外一无是处，可他刚刚瞬移到自己跟前，显然，是会武功的。

脑海有灵光乍现。

“你是重家的人？”

早听外公提起过，在西北侧的重门城，有一世家大族，其嫡系子孙生来紫发黑眸，身体素质异于常人，天生适合修习重家功法，可性情太过暴虐，朝廷多次派人打压，将他们世代留在重门，不能擅出。

可重家的人，怎么能做城主。

“盛家的人呢，被你们怎么了？”

重玄像是听到了多不可思议的话，“盛家？整座重门城都是我们重家的，哪有什么盛家。”

文半梦面色一白，“你们这是谋权，杀害冒充朝廷命官是要诛九族的。”

“小丫头，这可轮不到你来管，你还是想想，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吧。”他冷笑一声，“来人啊，把她带来的人都给我押入大牢，再把她送到我的后院。”

说着，他扬起了个妩媚的笑意，“这么不乖的话，吾就亲自调教调教你。”

“卑鄙！”

他的手钳住文半梦的脖颈，不知为何，在他的力气之下，自己的身体似乎没法动弹了，她只能怒视着他。

“……别拿这种眼神看我，要不然，你可有吃不完的苦头了。”

……

文半梦以为，他会把自己和文家军关进地牢里，用刑折磨。

谁知道，他只是将自己带到他的后院中，下令不许她乱走，顺带着将门关上，司予关上门前，还幸灾乐祸地看了她一眼。

好在，只是间黑屋子，她又不怕黑。

不过很快，文半梦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被关在这间屋子里，从天黑等到天亮，甚至再度等到天黑，都没人来打开这个门。

屋子里没有食物，甚至没有水。

她中途拼命地拍打着门，可无论她怎么做，这整间屋子就像是华丽的巨大牢笼，将她困在里面。

又是一夜。

她倒在门前，两天没喝水，再加上剧烈挣扎，身体已经严重体力不支。

这两天她想了很多，关于重家的事情，甚至她还尝试进入鸿影的空间，去召唤他，可惜都失败了。

不过好在，经过这么多天的思考，缺乏食物的日子让她的头脑格外清明，她已经大概猜到那个郡守，他是重家的哪个人了。

魈国的宗族录中曾记载过，重家如今传到了第十五代孙子手中，而宗族录是每十年更新一次的。

按照时间推算，刚才的重家后人，应该是第十六代。

重玄。

这大概就是他的名字。

奇怪的是，宗族录依旧记载了盛家，可按刚才重玄的表情来看，他们接手重门城，恐怕不止十年了。

否则，整座城的城民，怎么可能面对这样的暴政，不提出任何质疑，仿佛已经习惯了他的管制，甚至还带着些敬畏。

她曾在民间传言中听说过，重家后人天资特殊，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处异于常人的特长。

从刚才的事来看，重玄，他的特长应该是能让人失去反抗的力气。

说来古怪，文半梦是从来不信这个传言的，本应该没放在心上，可如今落了难，整个人连活着的力气都没有，脑海中反而清醒地不断浮现出这些东西来。

她甚至知道，盛家之所以被选为重门城世代的城主，是因为他们天生克重家的人。

如果传闻都是真的，那盛家人，为什么会被重家人拉下台呢？

结合城中看见的惨况，文半梦不由自主地想到，也许重家为了掌握重门城，使了一些诡计。

而那些百姓，就是被上位的重家人给害成这样的。

原本没想过要多管闲事的文半梦，在被饿了足足三天后，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手撕了他们。

如果有机会能离开这里，她一定要重玄那个家伙，也尝尝这种滋味。

第三个夜晚，她双目涣散，望着头顶的房梁直出神。

这时，寂静的夜晚居然传来了一个很小很小的歌声，而那歌声，似乎还在朝她不断逼近。

“大月亮，二月亮，姑娘起来看月亮；三月亮，四月亮，哥哥未归上学堂；五月亮，六月亮，阿爹阿娘睡梦香……”

这道歌声似乎是个小女孩唱出的，文半梦身形一颤，强撑着身子站起来，窗子上的洞尽数被她戳破，也就是这样，她才能勉强透过洞看到外面。

是谁在唱这首歌……

奇怪的是，屋外的院子中并没有人，更别提什么小女孩了。

可，那歌声就没停过，甚至……还越来越近。

本该两个人合唱的童谣，再这样静谧的夜晚格外空灵，却又有一些孤独幽深。

“大月亮，二月亮……”

歌声映照着天边的明月，格外恐怖瘆人，饶是不信神佛的文半梦，后背也开始发麻，宛如无数小虫子在上头爬。

“是谁，谁在唱歌？”

她的声音沙哑的可怕，干涸的喉咙几乎黏在一起，每次扯动都疼得像是要流出血来。

她倏地想起何清跟她说的，不能杀萧平，否则，她会后悔的。

难道，风起城，真的有什么秘密，是她不知道的？

那重门城呢，为什么会有小芳子教她唱的童谣，她不是说，这歌只有她会吗……

无数思绪像一团乱麻，在她脑海中打了结，没有头绪。

她的身体缓缓滑落，直至倒在地上，触摸着冰凉的地板，她阖上双眼，身上每动一下都疲惫得紧。

她已经太累太累了，该睡觉了。

耳朵靠在门上，聆听着院中的歌声，她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沉沉地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