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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天生畏寒

延龄独自走在廊间,撞着个仆人迎面而来,仆人身后跟着一男子,瞧那男子头上色泽通透的玉冠和那身金丝纹绣的华服怎的也应是个侯爵家的公子。她赶忙让道微微伏下身将头低着,且不管是谁,反正身份是比她高的,既是住在这将军府,多少要守些宫里的规矩,若是不小心唐突了哪个了不得的人物,人家伍逸供吃供喝的,总不好还给他惹麻烦来。

华服男子似早就瞧见了延龄,走过她身边时缓了步子,口中说出的话略带轻浮之意:“德宣将军府里竟有如此琼姿花貌,做婢子实是可惜了。”

延龄瞅着自己今日这身素面无纹绣饰物的哑色罗裙,倒真与那婢子的衣料无二,也怪不得人家误判。不过她在这府上一无名分,二无内职,真要解释与旁人听,确是说不大清楚的,怕还会给将军招来个伪清高的名头,污了人家的声誉。她便不接这轻浮的话,仍旧将头随身低着。

前行的仆人见人家自己都不愿解释,他也未敢多话,只是随着华服男子放慢了些步子。

察觉二人都不理会自己,华服男子自讨没趣,便朝仆人又道一句:“快些引路罢!别磨磨蹭蹭的了,那三味榛要是温过了头,淡了味,看我不抽你!”

“是——是、是!”仆人赔着笑脸,脚下的步子倏地跨得又大又快,两人把一旁的延龄丢去了老远。

延龄这才直起身,看向两个远去的背影,琢磨着那不是去伍逸院子的路啊,是要将客人领去哪里?难道伍逸不在房中?正想时,又见一仆人匆匆走来,手上端个炭盆,炭盆里烧着的炭块火红火红的,烤得那仆人面色潮红,渗出的汗珠把头发都浸湿了。

延龄甚是不解,这大热天的为何烧炭?难不成真是某人想自杀?便旁敲侧击地打趣问那仆人道:“这是给琳琅姑娘送去的?”想是琳琅那事今日传遍了整个将军府,这会儿应该是无人不知了罢。

真听得仆人不屑嗤鼻一声哼:“那丫头就算做了主母也是没福气吃将军温的酒,这是给前边那位爷送去的。”

“炎炎盛夏,煮水温酒吃?是你家将军口味独特还是那位爷独特?”

“姑娘有所不知,前边那是承王殿下,天生畏寒不能喝凉食冷,四季如此。”仆人略解释了几句又道:“姑娘莫再拦着了,那位爷可怠慢不得,小的得赶紧给送去。”

延龄点了头又让出道来,心里想着那畏寒两字,与她是恰恰相反啊,不过她虽畏热,却是能喝热吃烫,比那什么承王是自由了些。“小哥!将军此刻可在居室?”她又朝那端碳盆的仆人喊了一声。

仆人脚不停,只转头回了她一句:“将军这会儿在凌波园见客呢,小的这不给两人送去煮水呢嘛!”

此话让延龄折转步子,思绪顿时空空的,眼看日头落到底了,本意是要去寻伍逸说她想暂时回戏园里住,就今日琳琅闹的这出作为借口,没准伍逸为了省去日后再起投怀送抱的荒唐事,就爽快应了她也不一定。自戏班一行人被放出宫,她就再没回去看过,不知经过那么一闹后,戏班还撑不撑得下去。记得刚接到太妃指名时听人信誓旦旦的说:演好了不愁以后接不到台子。

那演砸了咋说?得罪的还是宫里有权有势的女人,估计往后的日子不容乐观。再者她尚有一些衣物首饰放在戏园的房间里,万一人去楼空,可是会损了好多喜爱之物。还有那好心收留她的班主,勤恳良善的一个人,怎就走了这么个大霉运,令人唏嘘。

今晚的月儿爬得快,才出个神的功夫就挂到树梢了,透过枝叶瞅出去,又圆又亮堂。延龄倚在廊间抬头瞧了许久,连续打了好几个呵欠。近日来她入睡的时间越来越长,醒来不到两个时辰又开始犯困,她犯困可不是一般人睡意来袭,耷拉着眼皮,点头钓鱼。而是全身似被抽去神魂血肉,仅剩皮囊空壳,待沉睡后又能自行调养回复,周而复始。故而不是延龄喜欢睡觉,而是睡觉于她来说就如同常人要吃饭,隔几个时辰就得补充一顿。

但她却不知缘由,不知如何解。

延龄强打起精神,打算回屋睡觉,走出长廊,突觉得今夜的月光照在身上特别舒适。她不由停下了疾行的步子,寻了个无遮挡的空地沐浴起月华来,确恢复了精神。

待睡意全无后,她起兴逛起园子来。

先前觉得将军府的下人多,此刻却不然,这一路走来除了遇见个提着水桶的老妈子,其他的人都似人间蒸发了般,延龄便忍不住抓着老妈子问了一句。

才得知除了那谁谁在伺候俩主子外,其他的人大都在厨房的后院玩牌九和五木,老妈子还问她会不会玩。

“将军可知?”延龄意指聚赌之事。

“将军默许的。”老妈子不以为然,笑道:“府里的奴婢多是乡野来的粗人,将军通情达理,不拘束咱们,说是可以小小玩一些,无伤大雅,但若是因此闹了起来,便也会毫不留情赶出府去的。所以大家玩归玩,输赢自认。”

云香阁旁边就是国都最大的赌坊,三天两头打打杀杀再闹出个人命都是极为平常的事,就连不怎么出门的延龄亦瞧见了不少回。

即使小赌,在延龄看来仍不可取。

老妈子的意思是等装完这桶水,她也要去玩几把,又再一次相邀,延龄自是推拒,赶忙寻个理由就走了,但是走着走着,她迷路了……

怪她平常极少出来走动,这将军府虽是不大,却五脏俱全。

又也许她对‘不大’这个词有所误解,要不然怎会走到脚酸了都还没找到来时的那个园子。

此时高喊一声会不会蹦出个人来带路?亦或是蹦出个什么其他的东西……延龄不由得一哆嗦,加快了步子。又穿过两个月洞门,隐约听得交谈之声传来,她寻声而去,在一片灯火通明的水上浮桥指引下,见着水中心那无桌无椅无栏的圆形露台,二人于其间席地而坐,相谈甚欢。

瞧见了不速之客,伍逸侧过身看向延龄,朝她招手,得见他唇间动了动,但是听不到声音,但嘴型能猜个大概。

延龄拟着那嘴型喃道:“月……月?”

------题外话------

回来得晚了,今日份现在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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