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捉摸不透
“你上次将竹匣送去给东行,他可有说什么?”齐容与从一堆食物中抬起头来,嘴里含糊不清地问。
司钰将一只刚被吃空的碗碟抽走,换了替补的食点放过去,不以为然道:“反正你也是晃点我,东行会如何回,你心里没谱吗?”
“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小心我把你送回去。”齐容与眉眼一挑,不怀好意道:“之前你爹带了一批小凤凰来玄火山历练,在地宫住了也有半月,每晚夜谈,他总提及你上头那几个已成家的姐妹兄弟,便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在我这做侍姬。你可悠着点,你爹言下之意就是有心要将你嫁出去。”
我爹那是让你娶我,这都听不出来?司钰心里嘀咕,不过是真听不出还是故意装傻,见仁见智,细究无谓。她道:“尊主若真想把我送回去,我难道还拦得住您不成?”
“你们女人啊,个个牙尖嘴利,扮猪吃虎,口是心非的。”齐容与往后一倒,打了个饱嗝,“我呀,玩不过,玩不过。”
司钰见他放了筷,手脚利索地开始收拾,边道:“东行什么都没说,他爱打哑谜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二人即便隔了千山万水都能心照不宣,还用得着我传话么?你就是想把我支走一两日罢了,真以为我不知道呢!”
不打算再跟这个机灵鬼争辩,齐容与指尖点了点身旁的位置,示意司钰坐下,问她道:“听了刚才那婢子所述,你心里可有何头绪没有?”
司钰将手上碗碟放下,从善如流地坐下来,回道:“尊主既然提及东行君,想是也琢磨不出什么,我又有何能耐,不过……”
齐容与皱眉:“跟谁学的卖关子!”
在某人的惊愕下,司钰从胸口抽出一片金色羽,道:“不过尊主可用此物试一试。”
“凤心羽!?”
此物是凤凰一族长在心口的盔甲羽,幼年长一根,成年长至三根,后靠修为至多长五根。凤凰一族即便受再重的伤,亦或是神魂受损,只要是凤心羽不毁,便可自行疗伤复原。
因此若要杀凤族之人,必要先击毁其心口的凤心羽。
护命的东西,她竟像掏银子般随意……
齐容与微有不悦,又道:“你这是何意?”
“凤心羽不仅能护凤族不灭,还能看穿和抵制邪魅,任何伪装在它面前都不堪一击。”司钰不顾齐容与怒意,反把凤心羽双手呈至他面前,继续道:“我从未见尊主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想应该是喜欢上了人家,这种喜欢不同以往,或许……对你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齐容与抬手一挥,将那凤心羽没入司钰的身体里,后拈起杯子凑到嘴边,掩去复杂的神色,沉声道:“不要拿你的性命开玩笑,喜欢这个词只有你们这种小女娃子才会整天挂在嘴边放在心上,你懂什么是喜欢,幼稚得紧。”
司钰抿唇翻了个白眼:“那尊主以为,我堂堂凤凰王族公主,为何甘愿委身伺候你万年之久?”
敢爱敢恨敢说敢做,凤族的性子在司钰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说出来了也好,她不求他回应,但求他以后不要总拿她开玩笑。
此话让齐容与刚饮入口的茶又喷回杯子里,他随即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脸,道:“我把你当家人!当朋友!你竟然觊觎我的美色,馋我的身子!”
他总是能把严肃凝重的氛围轻松带过,还搅得让人哭笑不得,司钰**惯了,反正就算明明白白大声说‘我喜欢你’,怕尊主也是装耳聋。便绕回之前的话题:“凤心羽我都拿出来了,别说我不帮你,是你自己不要的。”司钰起身又去收拾桌上的狼藉,其实她刚联想到了某件事,于是边收边道:“尊主还记不记得,你来凡地之前的最后一月,怀芳君带了一个小妖来地宫。”
齐容与晃了晃脑袋,接着双手一拍,呼道:“啊!对!”
司钰继续道:“那小妖是洛河水灵所化,不过千年道行,因残害邻里被怀芳君抓了,本是想直接送入玄火山浸池处死,你闲来无事将人拦下了,说要人家给你吐几个泡泡来消遣消遣。他又不是鱼,自然觉得屈辱,那小妖不甘受辱自毁内丹而亡,死前也是身躯化水,不见一丝血肉。”
“那婢子口中说的奇怪光源你又当如何想?”
“除了九尾狐,凤凰,四海蛟龙的内丹以及尊主的玄火晶,他族的内丹都是呈暗色且无光。”
“还有一人。”齐容与神色一紧,“统御大帝。”
“前些日子我爹还去见过,大帝他老人家常年呆在紫陵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算哪天出境微服,也不可能是这般小女子的模样。”司钰摇头。
“不是水妖,不是三族,不是统御帝。”齐容与又倒回椅子内,道:“要不我们把她绑了来,带去给东行瞧瞧?那厮见多识广,兴许难不住他。”
司钰知这句是玩笑之语,故而不理会,三两下把桌上的狼藉收毕,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一转出廊就瞧见延龄坐在院里,便停在一旁瞧了人家许久,不由感慨自己容貌虽不输那些画皮的狐狸山雀,见了延龄才知道,自己确然是不如人家的。
妖物修炼至得以塑人形,而成人前需凭意愿画出皮相,又因天神境灵海自化的那些天神五官无法复刻,毕竟初出茅庐,也不会想去冒犯任何一族的前辈,是以三界内外千万妖物修炼间必有一个过程,就是到凡地搜集自己喜欢的五官身材拼凑,名曰:寻相。
既是人间难有的面容……
司钰脑中忽而闪过一个沉在心底的影子。
那是她幼年时,于林间玩耍,不小心窥见父亲与云境织夕山山神琉纱幽会。
幼时的她不知什么是背叛,只觉那女子的容貌比母亲美太多太多,让人挪不开眼。
难道延龄竟会是……天神么?
司钰又迅速甩去了这个想法,觉得可笑,单凭容貌就将人归为天神,未免太草率。
可如若真的是,司钰暗讽:你们天神境的人倒真是志趣相投。
父亲对母亲的背叛像根刺始终扎在司钰心里,即便齐容与不是她的夫君,也不免将那根刺抽拔了出来,搁在了最敏感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