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陇海异动
毕竟多年不见,且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雪青缩在车辇内,攥着帘子紧咬唇,她过于紧张和激动,不知再见沉月时该用怎样的情绪,说怎样的话才妥当。
自小生活在宫里,后来离了王宫也只是去了德宣将军府,至始至终圈禁在国都内,外边的世界到底有多大,到底有些什么,雪青想都不敢想。
她还记得当年姑娘和将军一同乘马车进了宫,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有回来,府里的下人们终日惶恐,生怕出什么变故,印象最深的就是听着琳琅从早嚎到晚,还因此跟几个听不下去的三姑六婆起了争执。
不记得过了几日,雪青正在房里整理姑娘的东西,姑娘突然就出现在了房中,二话不说就要带她走。雪青自然千百个愿意,便悄悄回了自己的屋子简略收了收行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圈禁她十几年的金丝笼。但没想到姑娘却把她带到一个寻了几天几夜才上了岸的孤岛上,说是让她今后跟着仙人学道修行,走前只留下一句:我要去的地方你如今去不了,等你学有所成,再来找我。
莫大的恐惧和无助自此笼罩,但雪青知道,想离开去找姑娘只有学有所成一条路,所以她这几年加倍努力,想着有一天能去姑娘说她去不了的地方。
一个从未把她当奴的人,给她了恍若重生的人生,甚至直到如今都依然顾念着她,这样的人,唯有自己变强,才能倾尽全力相护。
“姑娘……”声如蚊呐,从辇内传出。
沉月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伴随着久违的熟悉嗓音,内心有小小波动。但她不想气氛太严肃,更不想上演什么久别重逢哭天喊地的戏码,便开句玩笑:“赶紧下来吧,回头让你那些个师兄师姐见着你跟师傅同乘,心中不快,又得寻你麻烦。”
怎会说又?被同门时常发难为难,难道这些其实师傅都是知晓的?然后告诉了姑娘……
这话让雪青颇为意外,也终于畏畏缩缩下了辇,一身轻便束口罗衣,梳着结辫马尾,褪去了少女欢脱的稚气,如今的她华茂春松,正值好年华。
沉月态度却淡漠了下来:“你师傅应跟你说过我是谁,去长泽的这段时日,你随在我身边,便要依神境的规矩,尊我一声:河神。”
雪青随即跪地,俯身恭敬道:“是,河神。”
“起来吧。”
“是。”
若英的乘辇宽大,邀了众人一起乘坐,伍逸乐得轻松,沉月和炎禹亦欣然从命。
此去西境长泽,即便乘云御风,也得需十几个时辰,若英贴心地准备了茶点,一驶开就同人聊上了。
但都是回些炎禹问的闲话,比如从哪驯来那么多斑蝶使唤,女子独行在外,怎不带几个弟子……
沉月记得上次若英说过会带几个雪青的师兄师姐,便也好奇复问。
“这不跟你有约,就先赶来门池,我那几个弟子还在安置伤患,晚些时候会跟上来跟我汇合。”若英回道。
伍逸此时加入话题:“无极外围海域属陇海,我前几日才从陇海回紫陵台,那里并未有何异动,适才仙子所说的麻烦,是指什么?”
若英不忙解释,反问在座:“你们可曾听说过沉戈?”
炎禹率先接话:“你是说那只毁掉了半个凡地大陆的凶兽,后来被第一代天神大帝封印在一处深潭之中。”
若英点头,却道:“远古时期的传说多半不是空穴来风,天神大帝封印了沉戈后将解封咒刻于蛟珠沉入陇海,若是有人惊动了沉戈,陇海底的解印珠就会有所反应,来岛上寻求庇护的那些海族都说礁石震落,漩涡四起,又寻不出因由,怪异得很。”
伍逸问:“何以见得是封印珠所致?”
“陇海万年平和,大风大浪都没几次,至多不过几只海妖闹腾,仙君应更清楚才是。”
“沉戈……”沉月轻喃,问:“它被封印在何处?为什么要封它?”
炎禹是个管不住嘴的,扯八卦一把好手:“传闻是说封印在修罗域的戚寒谷,它凭一己之力害死了半个大陆的凡人,哪能不封它?”
“既是如此作恶,为何不是杀个干净,留着后患岂不让后世费神?”沉月想不明白。
“先祖的想法你我猜不透,不过啊这些都是传闻,没准都是假的,你也别太当真了。”
戚寒谷……
昨日在紫陵台殿内,叔叔说的也是这名,告诫她此生都不可踏足的一处,今日又听人提及,沉月原本不好奇的,奈何一下传闻一下禁入,更是有兴致了:“戚寒谷是什么地方?”
“九幽玄火山背脊的一处山谷,常年冰封。”伍逸简略解释。
沉月觉得怪:“玄火山常年高温,怎相邻地域的气候却如此两极?”
若英也搭着解释一句:“戚寒谷的冰潭中有无数冰魄,可抵御至炎。”
沉月故而想起几年前在山海漠中东行给她的戚寒冰魄,原是这个由来。好像回月境后,就把它搁在了居所,说到沉月在蓝荧草原的居所,怕是九十九方神境中最寒碜的,无风无雨无日无云,隔了结界也没人能擅入,她就随意搭了个帐帏,只不过用的布料稍奢华,嵌满她一贯喜欢的银亮饰物。纵使这般,也好过痴傻前有好长好长的时间是睡在月河边的石头上。
一路皆是几人围绕陇海的异动做猜测,沉月不善这类,早早闭了嘴,对话题没了兴趣,转而去看了几眼毕恭毕敬站在角落的雪青,本是想说一些话让她放松些,但话到嘴边又止住了,她到底不是个会调气氛的,怕是越说越适得其反。
也不知话题怎么个绕法,沉月听到容与二字,还来不及细听是关于什么内容,下一秒真就点了她的名。
炎禹问沉月:“河神记不记得,就是那个我在齐胥国的王弟。”他一叹:“其实那时与他相处算是几个兄弟之中稍融洽的,国都里除了伍逸就剩他待见我,想那时他并不知我身份,情谊是真真切切的,此次去长泽若能遇见,定要再同他喝上几盅。”
“嗯,记得的,不过没什么印象。”沉月别过眼躲了伍逸的视线,有些心虚。又想:他也会去吗?还是……不要遇着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