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夜 旧事重提

椰子梦到了半年前的事。

2018年春天，江城市。

江城会议中心张灯结彩，门口拉起了横幅“感谢各国企业家向江城市优秀学生提供助学金”。

不少金发碧眼，西装革履的男女，画着精致的妆容，彬彬有礼地相互问候，走进了会议中心，椰子正在门口做着登记。

她一边做登记，一边焦急地向四处望去，又拿出手机拨打电话，但只有停机的嘟嘟声音。

当入场的人已经稀疏了，椰子突然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女生，穿着蹩脚的高跟鞋，低胸礼服，磕磕绊绊地跑了过来。

“杨夜！”椰子激动地喊道，“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放鸽子呢！”

那叫作杨夜的女生，瘦高的身形，小麦色的皮肤，却偏偏搭了橙色的礼服，显得有些别扭。

杨夜擦了擦汗，说道：“我没迟到吧？”

“有点迟了。”椰子说道，“不过应该没事，晚宴还没开始呢。你快去整理整理头发，都跑乱了。”

“其他学生都来了？他们穿的什么？”杨夜问道。

椰子想了想，“他们都穿的正常的学生衣服。”

“没有人穿礼服吗？...天哪，那是我穿错了？好不容易借的礼服...”杨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礼服和高跟鞋。

“也不能说穿错，你这样也显得正式，是不是？”椰子安慰道，“好了，你快点进去吧。”

杨夜又问道：“依依姐，现场没有学校的老师吧？没有太多人吧，需不需要我们说些什么？”

椰子说道：“学校老师肯定有呀，而且还会有领导的发言。人确实不少呢。”

“...”杨夜看了看四周，即使快迟到了，仍然有稀稀拉拉的人进入会场。

“我不去了。”杨夜突然说道。

“等等，为啥不去呀？”

杨夜沉默着不说话，椰子又做了几个人的登记，看到杨夜眼泪都快下来了。

“等等，杨夜，你哭什么呀？”

“我不愿意让别人都看我笑话。”杨夜说道，“这么公开，大家都知道我是特困生，是孤儿，没钱上学，还要觍着脸要别人的奖学金，大家都笑我。”

椰子摇了摇头：“你是特困生又不是你的错，再说，是企业家心甘情愿资助你的，怎么叫觍着脸呢？怎么会有人笑你呢？”

杨夜说道：“你不清楚。你已经毕业了，你不知道，现在学校里已经有人对我指指点点，说我傍了国外的大款，才拿了他们的钱。”

“扯他妈蛋！”椰子小声骂道，“你告诉我谁说的？我找他说话去。”

杨夜摇摇头：“这种事情，你怎么知道是谁说的，再说，你已经毕业了，也不好掺和他们里面...”

“真有病吧，这些人？”椰子愤怒道，“你不要理他们。他们是自己想拿资助，没有拿到，就来酸你。这种人多了去了，他们看你优秀，就嫉妒，你千万不要把他们的话当回事。”

椰子又看了看四周，说道：“这样，过会我登记完了，带你去四楼那边，我记得那边有几套备用衣服，你可以换一下。”

“不会有事吧？”杨夜说道，“我记得那些会议室，都是有租用才能进去。”

“没事的。”椰子说道，“我有临时的指纹锁，我最近用来打杂，他们临时给我的。”

“...好吧。”杨夜犹豫一会，点了点头。

......

一小时后，慈善晚宴上。

各位来宾轮番致辞，感谢外国企业家对江城市贫困学生的资助，并表示希望有进一步的合作，比如在江城市开设企业。

椰子也听不懂这些，习惯性放空大脑，想到了事情的始末。

不久前，有一些外国企业家来了江城市，说要捐助一些中国学生，还特别强调，要家境贫困，学业出众的学生。

江城市大小也是个二线城市，学生有不少，尤其江城大学，来自全国各地，各种情况的学生都有。

但是很多贫困学生的名单提交上去，那些捐助者都不满意。不是说家境还不够贫困，就是说学业还不够出众。以至于很多学生都觉得，这些企业家是不是来找茬的。

椰子当时虽然已经毕业，但也听闻了这件事情，她一下就想到了自己的学妹杨夜。

椰子和杨夜是在学校偶然认识的，杨夜身材高瘦，成绩优秀，平时沉默寡言，只是默默学习，吃饭，看书。同学对杨夜的评价很差，因为她完全不参加任何社交，不和其他同学聊天，连班级聚餐都不去，一下课就往校外跑，还坐上过豪车，就有传言说，她是个傍大款的小蜜，瞧不起班级里的其他学生。

一次偶然，椰子发现事实不是这样，杨夜从小就是孤儿，连上高中的钱都是借的，大学以后要打好几份工维持学业，她坐豪车，是因为要去富人家做家教。

那些国外企业家表示，如果选定了资助者，不仅可以资助学生深造，优秀者还可以在他们的企业工作。

椰子想了想，就和杨夜学妹协商了一下，她开始不同意，后来听说这样的条件，也被打动了，最后决定提交申请。

不知道是不是杨夜学妹的经历打动了捐助者，她成了被捐助的学生之一，事情也算是圆满了。

实话说，椰子确实为这件事感到高兴，还隐约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

各位来宾致辞完毕，冷餐的餐桌也早就布置好，中式的假山下面，音乐喷泉汩汩流淌，整个大厅灯火通明，侍者鱼贯而入，端来了奶酪、蛋糕、甜品、红酒等等，以及各式菜肴，场面雅致又热闹。

正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怪异的响声，接着所有灯光一齐熄灭。怪异的响声还在持续，是一种令人难受的，仿佛用指甲刮擦黑板的声音，让人汗毛倒数。

“呀！”不知道哪个来宾尖叫了一声，好像是被吓到了。

这一声尖叫，场面顿时有些混乱，黑暗中不时有人问发生了什么。

椰子和在场的其他打杂志愿者，也都愣住了，大家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各位安静！”一位外宾大声说道，“应该是保险丝断了，紧急报警器响了，没有别的问题！工作人员会去修理，稍安勿躁！”

这位外宾好像是一名颇有名望的企业家。他这么一说，在场宾客都冷静下来，过了不久，这奇怪的声响消失了，黑暗也重归明亮。

众人见恢复了供电，纷纷舒了一口气，但很快大家便发现，杨夜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