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香消玉殒

承启八年，冬。

稀稀疏疏的几片雪花才开始在京都上空飘落，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梁洲城，大雪早已染白了一座又一座的山头。

今日的夕阳格外缱绻，一直盘旋在西山腰部，不肯收走这最后一点的余晖，强劲的北风卷起黄沙，模糊了人的视线，没一会儿，竟是连半点余晖都不见踪影。

天，暗了下来。

姜姒眼底的光亮也随着这夕阳的离开而彻底消逝了。

“王妃，您该洗漱了！”

丫鬟提着水，催促着姜姒。

她们现在在城外安营扎寨，洗澡也只能在营帐内简单清洗，甚至十天半月不洗都是常态。

可眼下，丫鬟却破天荒地提了好几桶热水来。

姜姒如同提线木偶般任丫鬟们摆弄。

洗漱结束之后，丫鬟又给她上好了妆容，动作迅速。

黄铜镜里的女子，明明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眼角上却已经爬上了细纹，即使上了粉，也挡不住那憔悴的神色，那双眼睛犹如一潭死水，古井无波。

明明是冷极了的天气，姜姒却穿了一件红色的纱裙，便被丫鬟引着来到篝火前。

篝火前外围围着一圈士兵，此刻喝着烧酒，载歌载舞，看见姜姒之后，一个个看呆了眼，竟是一下子静了下来。

果真不愧是京中第一美人！

“王妃终于来了。”

齐王爷嘴角噙着宠溺的笑容，气质温和，一副翩翩君子的温润模样。

姜姒在心底惨笑，当初自己就是被这副假皮囊迷了眼，但谁又能想到，待人谦和有礼，温润如玉的齐王爷，竟能一眼不眨地屠尽整个梁洲城里的百姓。

满城的血染红了一层层白雪，而白雪又覆盖在那鲜红的血液之上。

大雪一连下了五日才将满城的鲜血完全覆盖，而后整个梁洲城又被齐王一把火全都烧了。

“去，把鞋脱了，然后给众将士们舞一曲！”

齐王一脸温柔地抚了抚姜姒的脸，然后不容拒绝地把她推到篝火前的那片空地之上。

后面的丫鬟听了这话，赶忙把姜姒脚上的绣鞋脱了，连袜子都没给她留下。

大楚女子，脚不能给丈夫以外的人看，齐王如此，士兵们呆愣了一会儿，然后爆出惊天的欢呼声，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姜姒这第一美人的玉足。

这是把姜姒看得比军妓还要轻贱！

齐王就这么温柔地笑着，示意姜姒赶紧起舞。

姜姒一滴清泪流过脸庞，凄然一笑，然后木然地抬脚起舞。

白雪下得更大了，没一会儿红裙裙摆都沾染上一片片的雪花，红白交织在一起，美得惊心动魄。

最美的还要数那舞动的身影，红裙飘飞，身姿妙曼，伴雪飞舞，引起震天欢呼声。

齐王眼中笑意越来越深，慢慢地走近那舞动的身影，不急不慌。

“嗯……”

姜姒闷哼了一声，没一会儿唇边便被血染红。

她低头看着插穿自己腹部的长剑，眼底盛满解脱的笑容，然后慢慢地倒在了这漫天白雪之中。

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一阵阵马蹄声传来，间或夹杂着士兵们的策马声。

篝火前的士兵们一个个慌乱了起来，齐王拔剑一连杀了几个士兵，原本温润的模样消失殆尽。

“慌什么！拿起剑，随本王去迎敌！成王败寇，在此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