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长乐北征(六)
“呜……呜……”号角声响起,魏军与宁军在盛乐城北,黄河以南的平原上布阵决战。
魏军的玄色大纛在前军阵中飘扬,这意味着魏王拓跋焘就在那里,此战他将与魏国将士共生死!
魏军五万人马分左中右方向在平原上展开阵型,已经准备好了进攻阵势。
其左军由太尉长孙嵩、广陵王娄伏连率领,右军由上党王长孙道生、中山王拓拔纂统率,魏王拓跋焘与司徒崔浩、乐安王拓拔范、司空奚斤还有那位不战而逃,拱手让了南山要塞的永昌王拓拔健坐镇中军,居中调度。
宁军前军十二万人马如汪洋大海,先锋军如同一把离弦之箭,又似一把锋利的戈矛,随时准备穿破敌军阵营,迎接一场硬战!
左翼由车骑将军刘裕统领,督征兵将军徐嵩、镇北将军冯知远、安北将军薛安都及平北将军刘敬宣(刘牢之之子)四将率三万骑列阵。
右翼大军以镇军将军沈冲为主将,率宣威柳元景、宣武王玄谟、折冲皇甫敷、昭毅将军虞丘进四将,领四万步骑与魏军对峙。
宁军左右两翼人马如雄鹰展翅,犹如猛虎扑食,只要攻击的命令下达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对敌军发动最猛烈的进攻!
宁军中军有“征北大将军”徐骁坐镇,随驾的有太傅、梁国公郭裳,左将军、滕国公张守仁、右将军、莘国公张守义,中军司马、成国公沈彦博、中军长史傅亮,中兵参军严与敬,校尉沈追、沈劲、诸葛绥、诸葛靖、郑珙、张辅(鄂国公)等。
“诸军整备已毕,请陛下下令!”中兵参军严与敬持马策报。
礼莫大于敬,敬莫大于严。
这严与敬本是鼎文一朝的起居舍人,随驾侍奉,记录皇帝起居言行。
鼎文帝驾崩后徐宗文便将其调任为自己的起居舍人,不时询问一些鼎文帝旧事,以慰丧子之心,以全舐犊之情。
御制战车之上,赤色五龙华盖之下,徐宗文披挂上阵,听了严与敬的禀告他挥了挥手,算是允准。
“陛下谕令,准备开战。”
“陛下谕令,准备开战!”
“陛下谕令,准备开战……”
传令兵疾驰阵中,穿梭于中军本阵与左右两翼,将徐宗文的谕令传达给每一个将领。
“陛下,魏军骑兵精锐,我军虽然大胜依旧不可小觑,还是先用炮营打一打魏军的精锐。”郭裳在一旁建言。
徐宗文目光愈发暗淡了,低眉凝思须臾,他又抬头直视众将,说了几句令所有人惊讶的话:“先不动炮营,历年以来我军北伐皆是依仗火器稍胜一筹,今日,让朕看一看我宁军真正的实力。”
“遵旨!”
“遵旨!”
随即,宁军中军前锋阵地上的炮营开始朝后移动,惊诧的不只有宁军将领,此举亦让魏军看不懂了。
拓跋焘问崔浩:“宁朝老皇帝这是要做什么?他宁朝最为依仗的不就是火器吗?如今怎么扬短避长了?果然是老迈昏庸了吗?”
崔浩在马上直起腰来眺望宁军阵营,果真见到炮营后撤十里,于是答道:“臣亦不知宁朝皇帝此举为何?”
拓跋焘也不管其他,本来还忌惮宁军火器,如今敌人自废臂膀他此战又以势必击败敌军为志,这样的好时机他怎可错过。
“拓拔健,此前在南山你不战而逃寡人不怪你,此战就以你为先锋,击破宁军此战算你首功,如果战败两罪并罚!”不忍错失良机的拓跋焘开始点将。
拓跋健当即拱手领命:“陛下放心,臣一定将功折罪!”说完,拓拔健立刻调转马头率所部八千步骑对宁军中军发动了冲锋。
“大魏的儿郎们,随本王冲杀啊!”
“杀啊!”
“看啊,鱼儿上钩了。”徐宗文笑了,他挥了挥手,“告诉前军何无忌,先诱敌深入,诈败一场,诱使敌军倾力而出。”
“诺!”
“再命炮营推进,等我军败退后敌军追击之时突然开炮,狠狠痛击魏军。”
“届时命右翼刘裕攻敌右军,左翼沈冲攻敌左军,阻拦敌军支援中军,只要中军松动此战魏军必败!”
“诺!”
徐宗文接连几道敕令一下,诸将这才将将醒悟,明白了徐宗文这一招示敌以弱。
“陛下圣明!”诸将全都心服口服。
郭裳从旁附和道:“陛下引蛇出洞,魏军必然中套,此战已有七成胜算。”
“哦?梁国公为何说只有七成胜算?”徐宗文的外甥沈彦博心中生疑,于是开口相问。
郭裳未曾思量便侃侃而谈:“魏军骁勇,我军常胜,胜败各半,是为五成,我军有火炮之利,加一成,陛下庙算在先,再加一成,是谓七成胜算。”
“原来如此,晚辈受教了!”
徐宗文问一旁的张辅:“汝父勇武,尔自幼熟读孙吴,深谙兵法,亦曾服壮旅,又入侍禁中,如何破敌你可有何想法?”
张辅身材颀长,眉疏目朗,面容清瘦,他拱手:“臣回陛下的话,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父亲他战死疆场,臣自幼蒙受陛下和先帝厚恩,未能亲上战阵却能受任重职,此皆受陛下和先帝厚爱及先父遗泽。”
“哎~”至今想起张轨徐宗文依旧心中遗憾,他连连摆手:“不要说这么复杂,就说这仗若是你为主帅,如何破敌?”
张辅也是年届四十的老人,自幼被征召入宫在禁军的他以沈玉、郑略等人为师,宁军战法他颇得心略,又尝请教军中诸将韬略,对于战阵行伍之事他虽未亲历但终究还是有些见解的。
于是乎望着前方的如林甲士他思索道:“臣若为帅此时应当将主力集中敌中军,以虚弱兵力牵制敌军两翼主攻中军,敌军中军松动后派遣游骑绕敌骚扰以乱其军心。”
“用火炮为空中压制,趁势压上逼迫敌军与我决战,等敌军两翼陷入焦灼不能及时回援军之时全力攻阵,游骑破其后方之时,前后夹击,待其自溃,趁机歼灭其有生军力。”
“魏军身后为黄河,我军大胜后可趁胜追击,若黄河此时结冰魏军必然过河那么我军亦可北进趁势与武川镇的张邵将军前后夹击,那么此战魏军必败!”
“反之,黄河没有结冰,魏军不能在短时间内筑桥,骑兵不能立即过河我军则须立即撤军。”
“哦,这是为何?”徐宗文含笑,明知故问。
张辅在马上欠身,又道:“兵者,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是逼迫太甚,败兵生知没有生路必然与我军死战,如此我军折损太大,不利我军,倒不如放这些败兵回去,也好扬我国威,败敌军心士气,待下一次交战时敌军必然俱我。敌所俱我,则我军必能再胜。”
徐宗文指着张辅对郭裳道:“这孩子比他爹强,将门有后矣!”
郭裳默然,似有所动,垂目沉吟,是同意了徐宗文的结论。
“传令左右两翼押上,务必使敌军全力交战无心他顾,更不能让其救援中军。”
中军司马沈彦博领命,引臂一挥,守候于不远处的皇城司侍卫立即跃马赶来。
数十骑兵过处烟尘滚滚,战马嘶鸣,一阵短暂的喧嚣之后,旗帜四出,疆场鼓声上乍起,交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