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炼狱
萧瑾出发了。
她没带任何兵士，只身一人打马离开，看着她的背影，南风有些不放心的轻声询问：“主子，真的不用让人跟着郡主吗？”
“不让。”
夜景煜说完，嘴角微微上翘。
萧瑾有那神奇的神农戒，比几辆车装的都多，她一人前去，还可放心使用，可让人跟着，就有泄露的可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若那么神奇的宝物让别人知晓，动了心思，只怕第一时间会对萧瑾下手。
见南风还皱着眉头不吭声，夜景煜淡笑道：“放心吧，她是个机灵的，又有神功，没人能动她。”
“主子，就算郡主能防备别人，可她到底是一介女流，那些买回来的粮食该怎么运送到这里？”
“有影军，你不必操心。”
夜景煜说完，瞥了眼南风。
“若是还不放心，你日后就跟着阿瑾，不必跟着本太子，如何？”
南风：……
罢了，既然夜景煜都不担心，他做下属的，也不该多嘴，省的主子不痛快。
看着南风沉默下去，夜景煜在心底轻叹了声，无奈一笑。
阿瑾的魅力果然大，这才多久，差点让他的近卫也跟着叛变，若是时日长久点，只怕就都是她的人了。
夜景煜轻咳一声，淡声道：“好了，扶我起来。”
南风连忙过来搀扶着他，主仆两人离开帐篷，站在门口眺望着不远处的青州城。
不知是不是错觉，夜景煜总觉得这青州城里，似是笼罩着一股沉闷血气，让人心头闷闷的不畅快。
如今他们的兵马围困青州城已经超过月余，加上青州城内还有瘟疫发生，青州城的百姓，到底还能支撑多久？
——
青州城内。
夜景辰独坐在州长府邸内，手指死死地扣着雕花木椅。
他耳边似是能听到凄惨哭声，可仔细听去，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他有些烦躁的起身，就见萧嫣正施施然向着这里走来。
夜景辰立刻走上前去，死死地按住她的肩膀。
“你不是说，只要瘟疫传出去，就能让我们带着人马打出城去吗？可这都多少天了，你怎么还不肯同意？”
“当然不行。”
萧嫣白了眼他，将他的手掰开，嘲讽道：“外面数万大军，你就打算让我们这样杀出去？不怕人家将你围攻到死？”
“不是传播瘟疫了吗！”
“又不能将人杀光！”
萧嫣不耐道：“再等十天，让他们的主力军都倒下完了，我们再攻打过去，保证事半功倍，绝对不会出问题。”
“还等十天？”
夜景辰猛然拽着萧嫣往外走。
他的力气大，萧嫣无法反抗，运功也打不过，索性就踉踉跄跄的跟着他，来到府邸门口，被他重重按在门板上。
几个把守的兵士看了眼两人，恭敬的低下头去。
夜景辰没顾忌他们，只用手指着外面，让萧嫣睁大眼睛自己看。
“你看，这还是青州？分明是人间炼狱！你还以为是之前兵强马壮的青州，可以有青壮少年陪着你打出去？”
萧嫣诧异的看了看周围，心底一颤。
夜景辰说的没错，这不是青州，是炼狱！
街道上到处都是病歪歪的百姓，随处可见长有脓包的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走着走着就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着。
立刻就有蒙着脸的兵士上前，将他拖走到角落，随意的点上一把火。
有还没死透的，被火焰燃烧着嘶吼起来，声音痛苦沙哑，几乎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让萧嫣听着都毛骨悚然。
还有不少孩子就这般麻木在道路两边看着，仿若死的不是人，而是什么不值钱的牲畜，他们自己也没多少气息了。
除了州长府邸，青州，已然沦陷！
“怎么会成这样？”
萧嫣不敢置信的看着夜景辰，伸手指着外面说道：“我不是一开始就说过，让你们的人防范瘟疫的吗？”
夜景辰有些苦涩的笑了笑。
“可你忘了，青州城内早已没了粮食，他们不舍得将死了的牛马全部扔出去……”
后面的话，不必再说了。
人饿极了的时候，别说是沾染了瘟疫的病牛病马，就是小孩子都能互相交换，易子而食，他们哪儿还顾得上瘟疫？
青州城被围困月余，没有正常补给，药材也早已断货。
百姓们没反，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反叛的心思，是他们饿到没了命，没了力气，哪儿还会反叛？
“这群蠢货！”
萧嫣狠狠地骂了句：“就是因为他们不舍得扔，结果坏了大事！”
“这样吧，下令开城门，让这些染病的人都出去，城内不留他们，他们到了城外可以找个生路。”
她说完，眼底闪烁着冰冷的光。
夜景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然攥住她的手腕。
“你说什么？”
“把他们扔出去。”
萧嫣一字字重复道：“他们都是带病的，留在城内消耗咱们的口粮不说，还会感染更多人，干脆就让他们出去。”
“他们如若团结起来，还能冲散军营，到时候我们再率领还算康健的人杀过去，将夜景煜生擒就是。”
说到最后，萧嫣冷笑了声。
“这是一群将死之人，你不用，他们也会死，何不物尽其能？”
夜景辰死死地握着手指，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闭上眼睛，舒了口气。
“就这样做吧。”
片刻后，青州城内哭声震天。
有妻离子散的，有年老重病父母被赶下病榻的，有抱着不足满月的孩子的，他们身上只裹着一层里衣。
正值深秋，冷风吹过，让他们不由得瑟瑟发抖，更加缩成一团。
有人发着高热，被这么一吹后，当即就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兵士们反感的踢两脚，也就拎到角落去烧了。
整座青州城都弥漫着那难闻的人肉烧灼味道。
夜景辰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的百姓，麻木的攥紧手指，任由指甲刺入掌心，心头没有一丝愧疚。
他指了指城门，高声道：“你们出去吧，出去讨个活路，我们青州是留不下你们了，不能一起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