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刁五有约

什刹海也就是个野河套子，一圈黄土圈着一个高低不平的冰面，滑冰若说多好玩？那肯定是在众人羡慕的目光里谁划得最快，谁被刺激的叫声更高，谁就是被人最羡慕的一个。

最可笑的那肯定是谁被冰疙瘩挡一下翻车了，疼得嗷嗷叫的那个。

这野河套子滑冰不就是为了刺激嘛？我们哇哇叫着冲向冰面，铁底马扎划出一道道白色印痕，丫头妮儿看着攒动的人群捂着嘴巴嗤嗤地笑，远远地看根本看不出她在笑，只是看到她捂着嘴巴的手指缝隙内露出一股一股的白气来断定她笑的很大声。

我远远地对着她招手，大声喊着丫头妮儿，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左右看了看，然后羞红着脸微微展开微微弯曲的手臂，小心的朝我们三个跑过来。

“少爷，怎么了？”

“你在后面推着我，小贝勒和猴子你们两个在前面拉着，走一圈。”

小猴子最先反对：“凭什么你先来啊？老规矩，石头剪刀布。”

“嘿，离天黑远着呢？怎么也能轮一圈，你猴儿急什么呀？”

小贝勒做好石头剪刀布的姿势也反对：“公平起见，咱四个石头剪刀布。”

“四个？哪来的四个？”

“诶，还有李美英同学呢！”

丫头妮儿赶紧摇着手说：“不不不，你们来，我推着你们就行，我不爱这个。”

我对着后面扭头撇了一眼说：“她是我家佣人，她只能推我，不能推你们，你们别想沾便宜。”

“子辰，你丫的看来是有点儿蹬鼻子上脸吧，人家李美英也是咱同学，怎么着？这大活人就不能滑冰乐呵一下，再说了，你瞧瞧她那小身板，一个人拉着都不费劲，你差那么一会儿吗？我发现你今儿早上开始，这嘴巴特欠抽。”

我立刻怼了回去：“小贝勒，你的嘴也够欠儿的，一说到丫头妮儿你的嘴皮子利索了很多，这么偏向她，那你求求你家老王爷把她收到你家府上去呗。”

丫头妮儿赶紧说：“行了，少爷们，滑冰吧，我推你们就行。”

正在僵持之际，刁五爷不失时机地提着一根绳子踩着两块小木板滑到我们面前：“来吧，看你们在这一直不动就知道你们闹脾气呢，来吧，我拉着你们先来一圈，每个人拉住绳子，自己松开甩出去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怪不得我呀。”

刁五爷在前面面对着我，我排在第一位，依次是猴子、小贝勒和丫头妮儿，丫头妮儿踩着刁五爷划过来的小木板握紧绳子的尾端，我们三个骑在马扎之上，只听刁五爷一声吆喝，我们四个如一条长龙缓缓启动，又慢到快，我们即将追上刁五爷的时候，他侧身突然手一抖大吼一声：“松手！”

我们则像扇子面一样被甩出去，冰面上多了兴奋地嘶吼声，吱吱呀呀地震耳欲聋，在扇子面上我看到丫头妮儿踩着小木板竟然轻盈的如一只燕子，比我们三个都潇洒，她才是真正的滑冰，如姗姗起舞的小丑鸭。

在我们的脚下没有动力停在原地的时候，丫头妮儿则摆动双腿滑到了我的身后：“少爷，我来推你，看好前面哦。”

我兀自点头的时候，肩头已经搭上了一双小手，力量下沉，铁底马扎应力而动，冰面上多了一个端坐在前的少爷，后面跟着个土得掉渣的小丫头。

小猴子和小贝勒则羡慕地大声喊、大声叫，他们羡慕的不是我在前面疾驰，而是那优雅滑冰的丫头妮儿。

转个半个圆弧，我兴奋地想和那两个铁子炫耀一番，但是我看到了另一幕，我张开的口木讷地停留在那里，五六个各手持短刀的人把刁五爷团团围住，他们好像在交涉什么，刁五爷的肩头放上了一把明晃晃地刀。

看到这一幕的人纷纷远离，背对着刁五爷的小贝勒和小猴子还兴奋地对我们招手，我拍了一下肩头的小手，丫头妮儿也抬头错愕地看到了这一幕。

也许是丫头妮儿从来没见过这个阵势，也许惧怕那些人是冲着我们来的，她竟然忘记了撤力。

我们就这样保持着惯性的速度冲向那群人，越过小贝勒和小猴子的时候，丫头妮儿好像醒悟过来，赶紧抓紧我的肩头把我往侧面推开，自己由于惊慌则倒地侧滑到了那群人的脚下，一只大脚踩在了她的身上，止住了她前行的力量，也让她乖顺地匍匐在冰面上。

我隐约地听到了刁五爷的声音：“放开那孩子，晚上十点我们正阳门西边的前三门河畔了断这件事。”

一名持刀客把手一挥，冷冷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刁五爷是大人物，走着，我们就在河边摆上供桌候着。”

我们目送着这群人越过冰面往皇城根的方向走去，送走他们我们的目光转向拉起丫头妮儿的刁五爷，他跟没事人似的招呼：“还来次甩大鞭吗？”

我们四个孩子都成了蔫蛋儿，漠然不语，刁五爷把绳子最先放到我的手中，我接过绳子问：“刁五爷，他们会杀了你吗？”

刁五爷浓浓的眉毛一挑，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泛着笑意：“杀我？哈哈，就他们几个，我觉得悬。”

我用手做了一个刀的姿势：“他们有刀，还有那么多人。”

刁五爷用手比了个枪的姿势：“杀人，这个最管用，走到近前，扣动扳机就一枪，人会失去反抗的能力，刀？那不行，砍上十几刀，最后死的不知道是谁。”

我觉的刁五爷解释的很清楚，但是在我们那个年龄，还没有能力去理解的那么透彻，在真正的战场上，子弹是有限的，大刀才是最具杀伤的武器，至少在近身战的时候，牙齿也许能咬死人。

我幼稚的也用手比了一个枪的动作，然后指向了刁五爷的头部：“是这样吗？”

刁五爷俯身把粗糙的脑门抵在我的手指上回答：“对，就是这样，打在这里，一枪毙命，根本不用废话，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他们这群人是邀约，拿着刀是为了有仪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