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灰衣来访
没过两天,按照赤璋的要求,慕容冰搬离城外别院,住进了月棹酒楼。
明月棹孤舟内设有专属的消息传递通道,倒也不影响慕容冰批阅文卷,还比在别院的时候更加隐秘。
温明沏热闹惯了,在别院里也待不住,隔三差五地跑到月棹,看看慕容冰,喝两盏茶,再和镂月斗斗嘴。
一来二去,赤璋也不怎么叫隐卫盯着他了。
——他都自觉钻进了眼线最密集的地方,每日仅酒楼内部的情报,都少不了温明沏的身影。
温明沏也觉得小日子过得不错,如果不是又遇到一个怪人的话。
又是一个神清气爽的早晨,温明沏拎着祁昱的棋盘,往酒楼靠窗的位置一坐,自顾自地摆弄着黑白玉石棋子。
很快有小厮跑过来,送上一壶煮好的茶水,还贴心地翻出茶具帮他倒好,递到手边。
倒也不是小厮看不上他的煮茶技术,前两天温明沏学着祁昱的样子煮了茶,差点没烧了附近的装饰摆件,为月棹酒楼增添了不少暖意。
从那以后,酒楼内就不许他展示技术,直接给喝现成的。
喝着喝着,眼前的座位多了个人。
温明沏停住吹了一半的茶盏,抬眼看去。
这人穿着灰色长衫,模样普通,属于那种人海擦肩而过转瞬即忘的,但看起来十分年轻,眼中精光暗藏。
温明沏眉毛一挑:“兄台,有事?”
现在没到吃饭的时候,月棹酒楼里的客人并不多,相对应的,跑腿小厮也只有零散几个,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灰衣人四下观望了一番,笑眯眯地对温明沏道:“不请我喝一杯?”
见他这样自来熟,温明沏也悠然一笑:“成。”
随即提起茶壶,给灰衣人满上一盏。
灰衣人接过茶,抿了一小口,满足地喟叹道:“南安的风土人情,果然引人沉醉。”
温明沏便笑道:“兄台是外地人?”
他此言一出,灰衣人喝茶的动作似乎顿了顿,眼中也闪过一抹诧异,但还是答道:“是外地人,来南安城,也有一段时间了。”
“兄台贵姓高名?”
灰衣人轻轻一笑:“蒯,单字一个信,蒯信。”
“原来是蒯兄,失敬失敬。”
温明沏收拢棋盘,又给蒯信填满了茶,“在下姓温,温明沏。”
蒯信客气道:“温公子盛情,实在惭愧。”他没再喝这盏茶,叹息了一声,“漠北苦寒,不比中原,可是慈母殷殷期盼,游子为何还不归乡?”
蒯信说这话时,眼睛一直望着温明沏,望得温明沏一头雾水。
温明沏疑惑:“蒯兄何意?”
蒯信猛地一愣,倏然起身,打翻了手侧茶盏,愕然睁大了眼睛。
又虑及周围有旁的客人,故作镇定地坐了回去,压低了声音:“您不认得我?”
温明沏眯起眼睛。
蒯信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接着追问,“您为何没有认出我?您……”他刹时住了口。
因为温明沏突然将茶壶杯盏尽数扫落在地,痛苦地捂住了头。
眼看着已经有小厮察觉到这边的情况不对,蒯信也顾不得温明沏状况不妙,匆匆扔下一句“子时三刻,我在观景高楼下等您”,就转身走出了酒楼。
温明沏头痛欲裂,伏在桌上,又觉得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他拼命地呼吸着,忍着颅中剧痛,掏出了怀里的小瓷瓶,倒了颗药丸,塞进嘴里。
明明这月已经吃过药了,头痛疾为什么还会再犯?
难道是因为蒯信的话?
此人都说了些什么?
温明沏努力回想着,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串连成一条线,却又在顷刻间破碎成粉齑。
小厮已经赶到他身边,手忙脚乱地帮他抚着心口,递上一杯温茶。
“温公子?温公子?你怎么样?”
温明沏睁开眼,看到了楼上听到动静出门,凭栏下望的慕容冰,他蹙眉唤了声:“长雪。”
可那凭栏的“小公子”只是垂眼打量着他,好像并没有听见。
许久,又是一声低到只有温明沏自己才能听到的呼唤。
“长雪……”
………………
月棹酒楼外挂了“打烊”的牌子,温明沏躺在软榻上,双眼紧闭。
“到底是为何?”慕容冰站在榻前,沉默良久。
小厮看了眼温明沏,答道:“温公子坐下不到两刻钟,进来了个穿着灰色长衫的人,说了几句话,温公子听后突然犯了头痛疾。”
“说了什么话?”
小厮低下头:“担心引起对方警觉,我不敢靠得太近,没有听到。”
“隐卫呢?”
梁柱落下一道身影,追踪灰衣人而去的隐卫已然返回,咬牙道:“属下无能,让他跑了。”
慕容冰还要再问,榻上的温明沏悠悠转醒。
她连忙伸手扶住他,关切道:“感觉如何?头还痛吗?”
温明沏揉捏着眉心,开始回想昏过去之前的事:“不疼了,我……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姓蒯……”
慕容冰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姓蒯。”她微转过头,给了个眼神示意隐卫,隐卫意会,颔首退下。
“然后呢?他可是说了什么?”
“他问我认不认得他,我说不认识。”
“没有别的了?”
“没有了。”
慕容冰点了点头:“好,我这就让隐卫去查。你继续休息,想起什么了记得告诉我。”
温明沏应了一声,临慕容冰离开的时候又叫住她:“长雪,若是我想起来从前的事……”
慕容冰步子停了停,回眸淡笑:“想起来自然是好事,别多想,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周围的仆从小厮已被屏退,等慕容冰的背影走出视野,温明沏才慢慢放下捏着眉心的手。
他抬起头,眼中清明一片,不见惘然。
………………
是夜。
城外观星楼下,温明沏负手而立。
今晚没有星星,只有一弯下弦月,半悬在夜空。
许久,一尾篷船破开平静的湖面,碾碎弯月倒影,带着层层涟漪,停在了温明沏面前。
撑船人摘下斗笠,露出面容,正是蒯信。
他微微笑着,望了望周围:“想来温公子,已经甩掉了跟在身后的小尾巴。”
温明沏阴沉着眉眼,没有答话。
区区甩开隐卫这种小事,他从来不放在心上,以前默许他们跟在身后,是觉得没有必要。
毕竟,“容长雪”不会害他。
蒯信伸手向舱内一抬:“温公子,请。”
温明沏看了眼篷船。
船吃水很浅,不像是还有第二个人的样子;舱内空荡荡的,破桌上点着一盏油灯,桌下放着两张板凳。
蒯信大笑:“温公子有何信不过我的?此处仅你我二人,再无旁人。”
他刻意看向温明沏腰间,“温公子腰封下藏着一把软剑,若您不信我,大可直接取出来砍了我,可若是如此,您就再也不会知道自己丢了些什么。”
面前这个人似乎知道自己的过往。
温明沏心下一动,他的这柄软剑,除非交手,否则不可能轻易示人。蒯信敢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至少,是亲眼见过他使用软剑的。
想到这,温明沏觉得这只破船,还是有一探究竟的必要。
他目露威胁:“若是你敢害我,明年……”
蒯信笑着接话:“若我敢害您,明年今日,您为我上坟祭酒。”
这话太过耳熟,温明沏不由得一愣。
“还怀疑什么呢?我瞧着您这样子,不像是什么都不记得。当年您亲自上坟祭酒的时候,旁边倒酒的,可不就是我吗?”
“蒯信,恭请世子爷,上船。”
------题外话------
自家世子爷风采初现,可把蒯信得意坏了
有点生僻的姓氏啦,念kuai,三声
什么?有人说不帅?那肯定是因为宝子你没点收藏也不留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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