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入伙饭、一封信
赵二妮笑着点头:“是正好用。燕子,这活儿你放着,待会儿你大哥下工过来,让他帮你扎起来,他干细发活儿不如老二,编大筐、扎篱笆这活儿还能做得来。”
郑小田白她一眼,笑道:“大嫂这还自谦上了,论嘴皮子俺家那个还行,轮动手他可是差大哥太远啦!”
妯娌俩互相打趣着,又重新回去忙乎上了。
凌城燕洗把手,拎了暖瓶,拿两只碗出来,小杏跟着把家里唯二的两张矮脚凳拿过来,凌城燕倒水招呼两位堂嫂喝水,小杏就给两人放下脚凳:“大伯娘、三伯娘坐下歇会儿。”
郑小田看着小杏,满眼稀罕:“哎,还是小闺女贴心疼人,小杏俺是越看越稀罕,恨不能拐回家当闺女去。”
大嫂赵二妮撇嘴笑道:“你当伯娘的,谁还管得住你稀罕小杏啊?”
赵二妮四个孩子,两儿两女,啥也不缺;郑小田却只剩了俩小子,盼着三胎生个妮子的,可老二红亮都四岁了,也没再怀上,只能看着别人家的小闺女流口水了。
凌城燕拿把铁锹,跟着大嫂学着翻地,她这几天身体恢复不少,力气又大了些,翻地很轻松,还得了大嫂二嫂好一阵夸。
临近傍晚,两位堂哥下工回来了,王连起来到二话没说,挽起袖子就动手扎篱笆,二堂哥王连发却拎着渔网来的,招呼凌城燕再去下几网。
大哥和两位嫂子笑着摆手,凌城燕也就跟着去了,半个小时不到,拎回半桶鱼来。
两位嫂子接了鱼直接回家,做鱼想要好吃,要舍得放油放作料,凌城燕娘仨这里啥也不凑手,她们直接带回去做好了再送来。
倒是野兔肉,凌城燕洗剥干净,用斧子剁了小块,放在锅里炖上。
大楚时虽带兵打仗、战死沙场,但曾经也被阿娘督促着学过几天上灶,简单的菜色还是会做的。
这年代,缺油少肉,只要不是把盐错放成糖,用清水煮煮,都能吃得很香。
两位堂嫂没再回来,而是打发长子大虎送了半盆炖鱼,和半篮子贴饼子过来。
两位堂哥也没留下吃饭,毕竟是兄弟媳妇,两位大伯子帮忙干活行,留下吃饭就有点儿不合适了。
凌城燕也没勉强,送走兄弟俩,招呼肖娟和崔璀过来吃饭。浓香的鱼汤、炖兔子肉,足够让大半年没尝肉味的两个女知青激动了。
吃着美味,连寡言的崔璀话也多了些,和凌城燕聊天交流中,两个女知青察觉到这位与常见的农村妇女不同,这位遣词用句明显是识字的,连古诗词都能随口就来,一问才知道,是跟着父兄识字,原本家里还有些藏书,她大都读过。
两位知青没纠结为什么没上学,毕竟十年里教育荒废、学校停课普遍,没上过学也很平常。
肖娟更加热情了,“燕姐,我们屋里有些书,你过去看看,有想看的没有。”
凌城燕确实想看看书,了解一下这个世界,于是很高兴地答应了肖娟的好意邀请。她还从两个女知青口中得知了,这个世界有类似大楚‘邸抄’的东西,而且比邸抄更便捷更广泛的一种实时传播文件,名曰‘报纸’,上面不仅有国内大事,还有周边蛮夷诸国的动向,听得凌城燕眼睛发亮。
请两位新邻居吃了顿‘入伙饭’,凌城燕自觉收获颇丰。吃过饭,她就跟着两人过去,借了几本书过来,还得到了一些旧报纸。
虽说都是过时的一些事件、消息,还是让凌城燕开阔了眼界,更多的了解了这个世界。
她晚上看到很晚,才感叹着世界变化太大,睡下。
第二天,她一早把小杏和石头送到大伯娘那里,就和两位大伯子,加上大嫂家的红军、红兵,三哥家的红明一起,赶了生产队的骡车出发,往二十里外的河口过去。
他们居住地离海不远,最近处只有五六十里,而且,沿海还有数条河沟,河沟里的水都是咸淡水交汇,上潮海水倒灌,河里的水就是咸的,退了潮,海水退下去,河里的水又会变得淡一点……咸淡水交汇,促生了许多特定的鱼虾品种。
刚刚开春的季节,河里的冰刚刚融化,正是鱼虾最鲜美的季节。
一行人来到最近的潮河河口,凌城燕做主力,王连发做辅助,轮番撒网,不到晌午,就收获了好多鱼。最多的就是春季最美味的梭鱼,俗称‘开凌梭’,是一年中梭鱼最美味的时节。
简单地吃了些带来的饼子,喝了点儿水,一行人就折返回来。
出去的时候没有声张,回来时同样没有张扬,一行人先绕到公社,把鱼卖给收购站,换成钱,这才回到大队。
留了一桶鱼,都交给大伯娘和两位嫂子收拾处理,凌城燕端了半盆炖鱼和几个饼子,带着俩孩子回家。
凌城燕盛了一碗鱼,送到两位女知青屋里。
肖娟看到又炖了鱼,真是又惊讶又高兴:“跟着你竟吃好的了,这都赶上过年了。”
崔璀没多话,而是拿出一封信递给凌城燕:“白天送来的,你不在家,我替你收了。”
凌城燕接过来一看,信封上的落款是:滨海农场。心里大概猜到了,是谁写来的,果然,抬眼,就看见肖娟和崔璀两人躲闪、尴尬的表情,凌城燕倒是坦然地笑了:“谢了。你们忙,我先回去了。”
回到自己屋里,撕开信封,取出两页信纸来,信开篇——
城燕,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农场里安顿下来。不用太过担心我,我在这边还好,除了没有自由,其实生活还算不错,每天像生产队一样下地劳动,早中晚三餐有食堂供应,不至于多优渥,但足够吃饱,不挨饿……倒是你和两个孩子,我甚是挂念,特别是小石头,你月子里我出了事,怕是让你担惊受怕、焦虑忧心,会不会影响到你和孩子的身体?……
凌城燕粗粗扫过信的内容,去看最后的落款:对不起你和孩子的连生。
凌城燕嗤地轻笑一声,重新回去看信,却见通篇都是说自己很好,不用妻子担心,又说他对家中妻儿的愧疚、挂念……一点儿正经事没说。
这男人,除了家长里短、儿女情长,就没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放下信,凌城燕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既然人不得自由,那往来信件呢?会不会也会被人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