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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清荣看着眼前堆满吃食的餐盘,两种菜品的汤汁已经慢慢融合串了味道,俨然是不能下嘴。

洪清荣嘴角忍不住撇了撇,依旧在赵氏殷切目光下放弃盘子里的吃食,只是舀起些汤喝了几口用来承情。

赵氏看洪清荣喝了几口汤后停了汤勺,这才放柔了语气说到:“自古女子是不能算子嗣的,你也莫怪做娘的偏心,我尚且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为老爷诞下嫡子。”

洪家先祖为璞阳人士,而莫老夫人是为来京都寻医问药,将养病症,这才在暂住于洪家二房两年。

去年末尾老人病症已经痊愈大半,总叨念着祖宅中的老祖宗。恰逢过些天小辈们应邀来京都参加诗会,便由其护送老夫人回濮阳。

在皇都暂留的这期间里,自然是歇脚在二房。赵氏为此是事事斟酌,何处更衣燕坐,何时开宴休息,力求无半丝纰漏错处。

府中近几日也是花灯灼灼,热闹非凡。只不过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洪清荣无暇顾及家中的情况,遂才觉得事情突然,有种措手不及之感。

往日紧闭的洪府正门,今日却是大敞大开,护卫远远瞧见有马车缓缓驶来,便招呼仆役来牵马迎宾,婆子们也蜂拥而至,围上后头女眷的马车,两路人马熙熙攘攘间问福声不绝于耳。

洪立棣作为家主自然与女眷不同,可以亲自出门迎接。见自己嫡兄的长子洪清昇身手矫健的翻下马,他面上扬起亲切的笑容:“清昇贤侄!”

“叔父,如今见面您风采依旧啊!”洪清昇顺着声音回头,在人群中找到洪立棣后,便立刻朗声答道。

“这次来便多住几日,你叔母知道你们这群皮猴要来,半月前就开始张罗打点。

你们这次回来都陪她聊聊,府中也好跟着热闹热闹。”洪立棣拍了下洪清昇的肩膀说道。

洪清昇听罢都应承下来,又连招呼几位同辈兄弟给洪立棣问好,众人在仆役的簇拥下去往书房细谈。

怀有身孕的章氏从马车中出来,众位女眷见状也纷纷下轿,被丫鬟密不透风的围起来,绝不让过路人瞅到丝毫。

内院抄手游廊的廊沿挂着漂亮鸟雀,两边摆放暖室烘出的奇花异草,众女眷见罢皆夸掌家太太的巧思。

丫鬟扶着章氏踏进房内,顿时主子间打福问好声此起彼伏。妯娌见面不免要唠些家常,赵氏安顿好场子,开口问向章氏道:“孩子取好名字了吗?”

“正是,清字辈一个凇字。”章氏说到孩子便是喜气盈面,想来是极期待新生命的降生。

向来得体精明的赵氏,被章氏那初为人母的喜气引导,不可遏制的想起以前怀孕的情形。

“清凇,凇弟弟,凇哥儿。”赵氏把名字在嘴里嚼了两嚼,回过神来笑到:“想来定是个漂亮聪慧的好孩子。”

“那便借嫂嫂吉言,若是能生个荣姐儿这般可心的女儿,我也是高兴欢喜的。”

章氏说罢,招手唤着洪清荣走上跟前来。

洪清荣今日配件桃红缎绣团玉堂富贵纹的对襟短袄,并搭件月色折枝桂花暗纹褶裙,惯是乖巧可人,极其讨长辈喜爱亲厚。

待她按照规矩请礼问安,便被章氏握住手亲昵到:

“九岁时便饱览六经并熟知书中要义,十二岁撰写过《论三元》系列三卷有余。样貌又是这样的肌骨莹润,行坐举止还娴雅端庄。”

“这哪样不是族内用来鞭策小辈的,我真佩服姐姐教养出这样好孩子,若我肚里这位能有荣姐儿半分,妹妹便要去庙中上香还愿了。”

章氏仍然滔滔不绝的说着,在座任何人都没发现赵氏脸色微变。

赵氏回过神来,脸上带着符合场景的得意谦虚,连连摆手道:“你是没瞧见她从练功场回来,次次活赛个臭猴般。”

“这还不好,能文善武的,多少公子哥都比不上呢!”章氏带着善意促狭道,还极喜爱般轻握了两下洪清荣的手。

可此话却触及了赵氏心底的忌讳,就连方才的假面也变得僵硬,只见她开口道:“今日端午佳节的,不如让荣姐儿领着姐妹们,去给先祖上香祭拜下也好。”

洪清荣乖顺的领了命,章氏听罢连唤大丫鬟,陪着随来的两位姑娘,这点小插曲也在忙碌下遮掩过去。

“听说近日因安叁禄私豢府兵的事,朝堂上竟有人弹劾将军。这厮是洪族府兵出身,被有心人忖度也是正常。”赵氏自从得知此事后,便内心焦急不已。

正好如今洪立棣庶兄的妻子章氏在此,她丈夫现已是军中响当当的人物。赵氏又怎能按捺住不发问:

“但最近民间的流言却越来越邪乎,竟称最近渡衣门官员横死的那起案子,是安叁禄奉将军命所为。”

“但那官员身份特殊,乃是潜藏在京都的西商卧底,这传谣的人岂不是要害死我们洪家?”

“你说这个倒是提醒我。”章氏面露恍然之色,晶莹眸子也变亮些:“同样是带出来的兵,李冢可是懂事儿。前个日子老祖宗寿宴,他直接抬了等人高的汉白玉雕王母像来,衣裳服饰皆是镶金嵌宝。我借着管家之便细瞧过,就连发丝都根根分明晶莹剔透的,足可见工匠技艺之精湛。”

看似洋洋洒洒说了许多,可没有半句话在回应赵氏的询问,谁料赵氏听罢却皱紧眉头,想然已经是被带偏了思路,只听她张口说道:

“如今圣上重道教,最忌百姓私供神像。平日妯娌间供些小像虔拜,关起门来倒也罢,你如今竟敢光明正大的伸手收着?”

“咱家有开国功勋,旁人哪里比得上。”章氏面上笑着,似混不在意般安慰道:“这些年官位动荡,革职查办的人也有许多,我们家哪卷进去分毫?”

赵氏依旧忧心忡忡的蹙着眉头,“你念书多,自然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你还不了解,我哪里是什么混人?我虽久居府内,但也绝非痴傻愚钝的。这事自是外头男眷拍板的,我反正绝不敢逾越。”章氏耐心言尽后,这才把手搭在赵氏捧着手炉上,“我如今心思全在这肚子上,哪还管顾得上其他。”

见话题越扯越远,冷过次脸的赵氏到底记得待客之道,见章氏不愿细说此事,便也随着她性子去了。

洪家二房即使分家出来,也没资格搭建祠堂。若非老夫人总唠叨在老家时,日日都要去祠堂燃长明灯祭祖。洪立棣也不会让人腾出间空屋做祠堂,以解嫡母这点心思执念。

如今供台上长明灯摇摇晃晃的燃着,众多蜡烛燃烧起来烟雾缭绕,把上面供奉的牌位也遮挡的隐隐绰绰。

那些牌位的主人都是背负着赫赫战功的惊艳绝伦之辈,而后面墙体上悬挂着一副书法,上面龙飞凤舞的草书写到:

精忠报国,马革裹尸不悔。

洪族几代人用鲜血与身躯证明的家国信仰,都浓缩在这寥寥几字,与那满室牌匾上雕刻的姓名之中。

而如今这些名字都化成双双眼睛,无声质问着跪在下首,深陷算计中无法脱身的洪清荣。

她眼睁睁的看着,有人把这十万沙场铁骑的忠真之魂,当做政治筹码。

她怎么敢以为自己能以女流之身,蹚过这次祸事而全身而退!

声声振聋发聩的责问在脑海中诈响,这每句话的内容,都是洪清荣对自己近日行为的评价:

太过自作聪明,太过自以为是。

如今想起当初与方渐离结识,逐渐获得了自己的信任。现在看就是引诱她上钩的第一步棋!

低头起身接过婢女递来的供烟,洪清荣抬手插在檀香木剃彩漆的烟供器皿里,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开门的吱呀声响。

“这不是咱们洪家清字辈的天才嘛,怎么多日未见,越发觉得不入流了?”

身旁猛听此言的婢女执灯的手一抖,目光惶恐不安的投向自己身旁,那位比自己还要小的三姑娘洪清荣。

少女的身姿虽单薄修长,此刻听到侮辱之词,却稳如山岳般未见分毫动摇,不知为何,婢女原本惊慌的心也跟着定了下来。

婢女鼓起勇气抬头看向来者,原来是洪清昇的嫡妹洪清莹,身旁还跟着位年岁相仿的远房女眷,方才那话便是后者说出口的。

“这有什么可值得姐姐疑惑,不过是耗子窝出来的奇葩,会做几篇文章罢了。你还指望她真能飞上枝头?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孩子打地洞,人家就是有这个血脉传承的。”此刻捧场的是洪将军幺女洪清莹。

“她家又没半个嫡长子,如今也算断了后。等将来叔父驾鹤为安,这些家产还不得劳烦清昇哥哥接手?”洪清莹的嗓音轻灵动听,倒可惜因此话落了下乘:“有些人呀,充其量是只看门狗,等真正的主人来了,还不得夹起尾巴来邀宠?”

“想想当初他们,是怎么如丧家之犬般逃离濮阳的,便可见妹妹此话比喻的极为精妙了。”洪清然笑得极为畅快,耳间金嵌珍珠耳坠摇得花枝招展。

洪族人口繁杂,钱银流水开销极大,每年但凡有拿钱的时候,洪立棣便是最肥的冤大头。

忠勇侯府支撑着整个家族的脸面,哪个族老敢向他家要钱?而洪立棣则是不同,他既指望着洪族是大树好乘凉,便不敢与族中撕破脸皮。

身怀巨款的商贩,若没有能够仪仗的背景,就如同掉在狼群中的肥肉,定会嚼得连碎渣都不剩。

想到此处的洪清然目光火热,就连看洪清荣佩戴在身的首饰珠宝,都有种自己东西被别人抢走的愤恨。

这么卑贱的身份,当真丢尽洪族的脸面,她穿得如此招摇过市甚至比自己还好,便就是最大的罪过!

听完此等下作之言,洪清荣不禁面露苦笑,自己这边都是鸡飞狗跳的,偏偏此刻还有人千里迢迢来找晦气。

“内容陈旧还毫无新意,当真如你相貌般无趣得很。”洪清荣整理好心绪,目光从容的对牌位下跪磕头后,这才从蒲团上站起身来:

“洪族能走到今日,自然不乏聪慧敏捷的后辈把家族香火传承,有这些英勇前辈作为榜样,你们何苦把目光局限在我身上,当真是浪费族中培养的资源。”

“这么多年终于肯说句实话了。我告诉你,花你钱是给你的脸面。”洪清然身上总带着些洗不掉的莽气,这也许是跟她父亲在娶洪家女之前,祖上曾做过山匪有关。

洪清荣目光平静的看着洪清然大放厥词,若是这亲戚是知恩图报的也就罢了,可瞧瞧这是提携了个什么东西。

“凭你家这下三滥的苟且营生,就足以被剔除族籍!是族老不忍心看你们流落街头,才勉强收留而已。可你不但没有半分感激之情,反而为点小钱而怨声载道!”

这二房在族内地位谁人不知,族老们还有意宽恕众人打压二房之举,这才是洪清然有底气在别人家发此谬言的原因。

未出声的翠绡见姑娘面色阴沉,便毫不留情的扒下洪清然的面皮:“你家的营生是高贵,年年守着劫来的几两碎银维持家用。

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还不是靠没脸的巴结族老与侯府,这才能靠人家指缝中流出的碎钱,囫囵混口热乎汤水喝。”

“你瞧瞧,你瞧瞧。这是说我们都在她家手底下讨饭吃呢!”洪清然难以置信的撺掇着洪清莹:

“妹妹身份尊贵,天仙般的人物,怎能被这等人说出的话污蔑清白。她今日敢当着面说咱们是乞丐,明日就敢在诺大皇都散播谣言,这样妹妹还怎么在那些贵女中抬得起头来!”

“我要告诉哥哥,让他书信说给爹爹听。”平日每当此话出口,洪清莹总能在别人眼中看到恐惧。

但在洪清荣的眼中,她只看到悲哀与怜悯。

她算个什么东西,竟敢用这种目光瞧自己?洪清莹怒火中烧,整张俏脸涨的通红。

“看你等会儿如何自处!”洪清然愤然扔下此话,便忙追着夺门而出的洪清莹。

洪清荣神色疲倦的长叹,待目送二人身影消失后,这才转过头对翠绡说:“你何必说这些。”

“那姐儿又何必要惹怒她们。”翠绡说罢与洪清荣相视而笑:“姑娘这样才像个孩子嘛,平日里如同个耄耋之年的老人般,如今这般斗嘴置气就很好,奴婢瞧着这才是少年该有的朝气。”

“少年朝气怎么到你这,就成街头斗嘴吵架了。”洪清荣笑盈盈,有些无奈的开口:“她们刚来便如此针锋相对,想来是有人教唆嘱咐过的。”

她这边都已是这般热闹非凡,想来父亲那边更是精彩纷呈。“此番我本在执行特殊命令,却被无缘无故搅入此局。咱们虽并不认识,但我瞧你方才举动也是个混江湖的聪明人,你不妨想想为何如此。”

洪清荣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想,便需要陆璞昱当冲锋用的枪,替她探探这条路。

陆璞昱在看到洪家腰牌后,便有如此猜想,现下被洪清荣这般挑唆后,便说道:“公子若想要利用我的话,便是找错人了。”

“非也,本公子想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洪清荣遗憾身边没把扇子,没有烘托好骗人必备的气质。

“天下朋友皆是坦诚相待,我想要知晓公子名讳,想来也无可厚非。”陆璞昱虽顺着洪清荣的话接下去,但却成为主导的问话者。

洪清荣之所以敢暴露洪家,也是因为洪族人员庞杂,她此刻又是男儿身份,如此一来虽是报明身份,但对陆璞昱来说,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可说,不可说。”洪清荣与陆璞昱推着太极,思考怎么才能脱身。

陆璞昱听罢忽然挺直腰板,面露专注认真的神色,几步跨到洪清荣的面前。

洪清荣试探的往后退小步后,陆璞昱也没紧紧跟上,反而伸出修长的手指,抓住洪清荣半掩在发间的耳垂。

洪清荣虽然标榜自己不似闺阁中人,但到底还是少不更事的姑娘,被陌生男子忽然占便宜,迸发的害羞和屈辱所化的怒火,瞬间燃烧了她的理智。

洪清荣深吸口气,忙在心中默念:我现在是男儿装扮,陆璞昱他并不知实情,此刻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情绪波动,以免让他因此生起疑虑。

她刚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便感受到耳垂处,传来被手指揉搓的疼痛感。

随着耳边传来低沉的疑惑声,洪清荣如同在二月里被冷水浇过,瞬间浑身冰冷彻骨,方才被愤怒冲昏的头脑,也开始重新灵活起来。

自己为了更好的扮演男儿身份,她每次都会用易容泥堵住耳垂处,代表女子身份的耳洞。

陆璞昱熟悉易容方面的东西,眼光自然毒辣,方才定是瞧此处皮肤有所不对,才想看看自己用它在隐藏些什么。

仿佛在印证洪清荣的想法般,陆璞昱语气颇为吃惊:“你竟是女子,着实有趣得紧。”

陆璞昱说完便退后两步,保持着世俗的男女礼仪,足足有一丈之远后,这才肯沉声拱手说道:“方才不知姑娘身份,多有得罪了。”

洪清荣能说什么,还能说无妨?她瞪了眼依旧施礼的陆璞昱,少有的选择了沉默。

最好能再愧疚点,别再把绣囊的事推给自己顶罪,此事她更是受害者,不该被陆璞昱拿来泄愤。

洪清荣让自己回想起,以往因为弱小而受过的委屈苦难,便不由自主红了眼角。

拿别人的愧疚做文章,洪清荣知道自己手段令人不齿,但现下为了不再体验次濒死的感觉,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陆璞昱刚抬起头来,便瞧见原本还机敏飞扬的女子,现在却眼含晶莹泪花,眼角四周都泛起湿润的潮粉,有种脆弱却倔强的美感。

陆璞昱自认见过不少哭相,可却没见过这种边哭的凄惨,眼睛却透露着狡黠算计的样子。

每个人心里都会有杆道德称,当你意识到自己已经理亏时,会有下意识的心虚,觉得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

洪清荣此刻把自己扔在受害者的位置,就是在等待着陆璞昱那怀疑自我的瞬间。

陆璞昱盯着洪清荣皱着眉头思索,显然内心有自己的想法,并没有被她带入自责的境界。

“殿下现下更应借此顺藤摸瓜,揪出要害你之人,而不是在这里进行无谓的对峙。”洪清荣冷声说到,提醒着陆璞昱。

陆璞昱知道在她这也找不出什么线索,遂碍着洪立洵的面子,客气的问洪清荣,是否需要他护送其回府。

洪清荣连连摆手拒绝,终于可以送走这位瘟神,看着陆璞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她紧绷的弦顿时轻松了下来。

方才紧张时没觉得什么,现下刚放松下来,洪清荣便感觉嗓子里,如同干旱的沙漠般,干涩灼热的让人干呕起来。

捏着肥大的衣衫袖子,洪清荣拭净眼角的泪花,倚着墙壁做完简单的梳理后,她不由感觉到强烈的,被卷入斗争漩涡中,挣扎不了的无力虚脱感。

西商那边老话说的对:自以为是,往往是掉入深渊的前兆。

他们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方渐离与自己,之前看似种种不过是为麻痹自己的感受。

西商那边不知用何手段,竟然能引陆璞昱前来赴约。

这陆璞昱可是老皇帝的眼中钉,洪清荣身为洪将军的直系亲属,现在与陆璞昱暗自碰头,若被带衣门当场抓捕,做什么解释都是欲盖拟彰。

至于陆璞昱为何被自己亲生父亲针对,是因为他出生时曾被测天官断言,爔朝江山将会因他而断送。

老皇帝随着年岁越大,越发痴迷和相信这些能人异士,让他们炼有不少长生仙丹吃,因此极其相信这命运的言论。

陆璞昱从小被人骂头长反骨,长大些便被人说有谋反之心,老皇帝防陆璞昱如防窃贼般,但凡他跟朝中哪位大臣稍近些,那些大臣丢官归隐都是相对的好结局。

可见西商此计谋之歹毒,洪将军手掌爔朝大半兵权,若要与代表谋反的陆璞昱扯上关系,无异于自杀。

自己今日险些成为,害死洪族上下同胞的罪人。

洪清荣想到此处,甚至来不及润润干涩的喉咙,便起身匆匆向暗巷出口处走去。

哗啦——

一位布衣荆钗的妇人端着盆脏水,倾倒在屋后暗巷的泥槽内,她伸手扶住僵硬的后背,下意识向远处望去。

只见位身穿衣长到脚面的浅色衫子,读书人打扮的俊朗少年,在狭长阴暗的巷子里走出来。

妇人连忙哎呦一声,转身躲进屋内避嫌。

洪清荣走出巷口,那里的阴暗潮湿便被封在黑暗中,没有继续跟在洪清荣身后。

她重新路过茶馆,只见入目四周皆是热闹的商贩,和码头上装卸货物工人,有种生活在朗朗乾坤下的安逸热闹。

洪清荣在人群中停住脚步,转身望向西商那个馄饨铺的方向,热烈的太阳仿佛被亵渎了般愤怒,疯狂阻挡着探究者的目光。

西商,洪清荣舔了舔嘴角。

想要整口吞掉洪家,就要有冲破肚皮的打算。

转过头后,她便瞬间被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西商知道计谋败露后,自己却安然无恙,定会派人来寻机会杀人灭口。

说来可笑的地方在于,此事是否是太子暗自促成的,洪清荣更是觉不到其中蛛丝马迹。

说到底,朝中忠勇侯府始终处于中立位置,已经惹恼了太子与七皇子党。若太子假借西商卧底之手,彻底铲除掉五皇子与洪族这块绊脚石,也不是不可能的。

最近的事处处都有太子的手笔,但又丝毫抓不到太子的证据。此人不可谓心计颇深,让人心生不得不防之感。

太子到底在下一个怎样的棋局,竟能把洪家与渡衣门,就连国家的死对头西商,都不过是他棋局上不起眼的一颗棋子。

她现在甚至怀疑,当初太子之所以选择自己合作,正是因为自己母家没有人可以为自己撑腰,但自己的特殊身份,却可以牵动整个洪族。

不论是西商单方面的行动,还是太子有意的陷害为之,她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性命的前提下,找准机会给西商,给那些在背后机关算尽的人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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