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修复与吊唁
朱羡之之死的消息很快传遍北鸣,轰动全城,北榭雨阁闭阁,任何外界人士一律不得前来吊唁。
以北榭雨阁为首,十席中除了失踪的六席杨钊岳,其余九席均通知到位,与此同时,城主府接到北鸣极渊封印减弱的消息,以钟家为首的全城灵器师世家均前往北鸣极渊所在地巨阙池加固封印。
巨阙池边每隔百米矗立着一个圆柱,圆柱高十余丈,通体漆黑,阳光至此便被吸入,目光注视过久有种将人吸入的错觉感,甚是诡异。
圆柱底端、中腰、顶端各束着一条金色锁链,锁链臂宽人粗,附奇异诡谲的蓝色纹路,似乎是某些铭文,奇形怪状,非书中所用文字。
底端的金色锁链只有丁点儿露出,其余均镶嵌在山石之中,通过水下冰层,封于冰下,中腰与顶端两条金色锁链延伸至雾气腾腾的巨阙池上空,与对面圆柱两两互连,交叉于一点,此阵是专门封印北鸣极渊出入口的法阵。
中洲大陆与兽界有四道出入口,北境的北鸣极渊,南夷的南海罗刹,东海的岛楼以及西漠的半人蛇首像,不管是哪一处均由缚灵锁封印其中,缚灵锁是唯一能封住兽灵之力的手段。
城主符虎在前,钟刚随后,再后便是以钟家为首实力排的上号的器灵师们。
“禀城主黑擎柱断了三根。”斥候下跪抱拳道。
黑擎柱断,意味着封印减弱。
“带路。”
符虎速度极快,紧随斥候身后,片刻便到了那断裂的黑擎柱前,只见那黑擎柱拦腰折断,连同缚灵锁倒在冰面上,冰面有些许裂纹,溢出不少池水,紧缚在上的缚灵锁变成了暗金色,锁链上的蓝色铭文从中断开了一截。
钟刚蹲下身体,将灵力输进断裂的哪一截缚灵锁上,片刻之后,缚灵锁仿佛注入了生命,悬空漂浮,其上的蓝色铭文游走在断裂的缚灵锁上,钟刚又将灵力输进另一半断裂的缚灵锁上,那段缚灵锁也是同样的反应,两段断裂的缚灵锁在空中交汇相连,蓝色铭文二者相融,缚灵锁断裂处重新融合。
就在这时,五个灵器师盘坐于断裂处,各祭出灵器师独有的灵器锤,外形、纹路、颜色、大小各不相同,不过功效基本一样,锻造缚灵锁。
其中个头最为壮硕的一人双手握锤置于缚灵锁下,其余四人抡起锤子,锤身附带灵力,一锤一锤结实的打在缚灵锁上。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没有火焰冶铁,在那一锤锤之下,缚灵锁竟散出灼热,锁链通红,高温不断。
钟刚走至黑擎柱前,右手祭出一把黑锤,那黑锤通体暗黑,锤柄末端有个尖角,锤体表面的纹路与那缚灵锁上类似,不过不是蓝色,而是黑色,奇怪的是,黑色纹路在暗黑的锤体上为何能看的如此清晰?
钟刚挥舞黑锤,只一锤便将那断开的黑擎柱敲打到位,不偏不倚直立在那缺口处,二者完美相融,空中那紧绷的缚灵锁随即震动不已,连带着其他缚灵锁一起震动。
巨阙池上,一群白鹤受到惊吓,陡然腾空飞起。
其他人见状开始奔赴其他两处断裂之所。
北榭雨阁。
北榭雨阁门庭紧闭,并未挂上丧事独有的装束,也无人穿麻戴孝门前迎接,一切与平日无异。
符锐与铁翊羽二人登门,符锐再次到此心中却有一种不言而喻的感觉,多了一丝熟悉,多了一丝怀念,多了一丝牵挂,这个在他回忆中无数次跑进跑出的门庭,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符锐不由自主的上前摸了下门上的横线条,那是符锐与师兄弟比身高留下的杰作,门槛上凿下的小凹槽那是因为小师弟每次过门都摔倒,几个师兄弟一起凿下的罪证,为此还被老头子罚抄了十遍的《妙言经》。
符锐轻轻推门,随着吱呀长声,门开几道身影与符锐擦肩而过,那是几个孩童,手拿工艺奇差,人不像人,马不像马,不知为何物的木雕品。
符锐转身望着那群背影,思绪仿佛将他带回了那个时候,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首席师兄。”
奕语一身白衫,拱手作揖。
符锐第一次见到奕语是这幅神情,说不出悲喜,说不出哀乐,只是那面无表情的神色令符锐觉着极其悲痛,再加上这身白衫,似乎更加悲凉孤寂了些。
明明他平日里也是这身打扮,只是这一刻给了符锐不一样的感觉。
“奕语师弟。”符锐回礼。
符锐入阁,一路跟在奕语身后,两人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走着,这段路不算长,符锐却觉着仿佛走过了一个世纪。
每一步,每个地方,每个物件儿,每个人,他们都似记忆中最为关键的纽带,在不该出现时出现,带动那些隐藏在记忆最深处、最宝贵的东西。
一路下来,至灵堂前,符锐已是泪流满面。
灵堂之上,没有照片,没有鲜花,没有装扮,没有交谈,只是简单的一口棺材,以及站在两侧默不出声的学生们,他们泪眼迷离,可却故意压制着哭声,任由泪水流下,却是一言不发。
“老师不喜热闹,不喜繁文缛节,一切从简惯了。”
符锐这才注意到说这话时,奕语的嘴脸带着颤抖,挂在脸上的那个虚伪至极的笑容一下子触及到了符锐心底的防线。
他们在笑,他们全在笑,即便是比哭还难看的笑,那也是笑。
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才会如此乐观积极,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才会教出如此懂自己心意的学生,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才能让那么多学子甘愿守孝。
这一切的答案早就在符锐的记忆深处,每一帧,每一秒,都在诉说着朱羡之传奇而宝贵的一生。
奕语递过来一个竹简道:“老师说首席师兄什么都不缺,成人礼便送你个字吧。”
古人的字极为重要,并非轻言,朱羡之的字更是这重中之重,那是别人想求也求不来的。
符锐缓缓的打开书简,只见上书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贤德”。
符锐的泪水滴落在书简之上,泪水迷糊了双眼,也迷糊了那颗赤子之心。
贤德二字给予厚望,这份沉重的厚望是符锐不曾有的,即便是前世他也从未被人如此期待过,这份沉重的期待令他心如刀割,暗自后悔,为何没有早些想起这些事儿,为何没有早些与他对弈畅谈,这一切为时太晚,晚到无法挽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人数极多,有三四十人,不,可能有上百人。
符锐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那满目的白色儒衫,书生模样打扮的众学子齐齐登门吊唁。
他们的儒衫并非同一款式,却是同一颜色,是属于文人独有的白色,他们并非出自同院,却是一个人的学生。
“夫子,学生有礼。”众人同行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