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谙城
她有七天的时间将晴华带来见沈雪音，需得尽快去冥界一趟了，她此前并没有去过谙城，恐怕真的需要忘月帮忙引路了。
“你与她聊了什么？”龙辛问道。
“自然是聊这疫病该如何解决。”
“她愿意解蛊么？”
“愿意，只是她尚有心愿未了，这便是解蛊的条件。”
“说说看？”
“她想再见她夫君一面。”
“她残害这样多的性命就是为了见一个人？”
“是啊。”
“那她丈夫在哪里？”
“谙城。”
“冥界鬼域？那里若是没有天帝的允许我是进不去的。”
“我知道，你还是尽早回天宫去吧，接下来的事情我可以自己解决。”
“你这是用完就准备丢掉？”
“非也，此番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很感激，尧山的事是我主动向天帝请缨的，你与梵如能这么关心我，我很开心，但你是瞒着天帝偷偷过来的吧，你若是跟着我一起出现在冥界，肯定第一时间就会被天帝抓回去，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受罚。”
“你担心我？”
“那是自然。”无悯看了看龙辛的脸，他的自愈能力比禾兮强太多了，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结上了一层厚厚的痂。“再说了，你这伤还是要尽快找梵如看看去，不然万一留了疤怎么办？”
“留了疤又怎样？”
“那你这张脸就破相了呀！”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要是毁了，得有多少女神仙的心就此碎裂一地啊，想想那群女人心疼的哭哭啼啼，她就觉得全身都起鸡皮疙瘩。
“我若是真的就这么留了疤你会讨厌我么？”
“当然不会。”龙辛要是真的不幸破了相，那也是为了救她才如此，在他心里她难道这么狼心狗肺？
“那留不留疤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去了，你这么风光霁月丰神俊朗的一个男神仙，对你芳心暗许的女神仙那么多，你日后若要娶妻自然容易得很，可你若是破了相没人要了怎么办？”
“没关系，梵如一直希望你做她嫂嫂……”龙辛低着头小声的喃喃自语着，后半句无悯并未听清。
“梵如怎么了？”
“没什么，旁人怎么想与我何干。”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无悯气极，她可是把他龙辛当成朋友才会替他的终身大事担心，怎么还油盐不进呢，活该六千多岁了连个侧妃都没有。
“无悯你真是聒噪，我回去就是了。”
“替我向梵如报个平安，让她别担心了。”
“好。”
“那我先去冥界啦。”无悯冲龙辛挥挥手，转身召来了冥界的引渡人，那人恭恭敬敬的拿出一张符，开始念咒启阵。
这个引渡人本来是历届鬼王专门用来亲自到人间核查那些无法进入轮回的鬼魂死因的。但是到了永巳这里，无悯喜欢到处吃喝玩乐，时常从人间给永巳带去美食，却因为路途遥远往往送到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滋味最佳的口感。于是永巳大笔一挥，便给了无悯这样的特权，这个引渡人对无悯的召唤随叫随到，而在他的引渡下不需要走轮回井就可以直接从人间进入冥界。
看着那层淡紫色的光晕将无悯一行完全笼罩，而后慢慢消失不见，龙辛叹了口气，也飞回了天宫。
冥界鬼王大殿——
“你此番带了什么来啊？”永巳埋在一堆公文里头也不抬的问道。
“这回不是吃的，这回是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闻言永巳抬起头，看着台下站着的无悯。
“过不了多久尧山就能少死很多人了，你这里也能少来很多新魂，开不开心？”
“开心！”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天知道最近尧山瘟疫横行死了多少人，那些鬼魂来了这各个都是哭哭啼啼喊冤叫惨的，永巳听的头都大了。
“只是解除这场灾难还需你帮忙。”
“好说好说，怎么帮？”
“有人想见晴华一面。”
“晴华？谙城的那个？”
“对。”
“是他在人间的那个妻子？”
“是，这疫病不是病，而且被她下了蛊，解蛊的条件就是再见晴华一面。”
“这恐怕有些难，晴华现在回不去凡间了。”
“为什么？”
“晴华的父亲前些年带他回来的时候将他一半的生魂抽了出来，交到了我这里。”
“我就奇了怪了，老城主自己一共就晴华这么一个儿子还非要这么折腾他？”
“他的母亲是凡人，他身上有一半凡人的生魂，自然进不来冥界，更谈不上继承城主之位。”
“那换个人做这城主不行么？”
“鬼域别的城池或许可以换人做城主，但谙城只能世袭。”
“为什么？”
“魔界是从冥界分割出去的，但也有一部分妖族仍然选择留在冥界，这些妖族居住的地方，就是谙城。谙城历来由血蝠妖一族执掌，其他留在冥界的妖族也一直心甘情愿俯首称臣，具体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他们之间达成的某种约定吧，谙城向来主和不主战，我们冥界也就不怎么干涉他们，但血蝠妖本来就很少有，他们又不与外族通婚，同族之间血缘太近的夫妻又生不出孩子，人丁就越来越稀少，一度差点断了香火，这两代的嫡系一脉开始尝试与外族通婚，生下的子嗣却大多早夭，现在这一代嫡系一脉就只剩下晴华一个了。”
“也就是说晴华的孩子就会是下一任城主？”
“对，但是他的妻子你也见过了，魂魄残破缺损的人是无法孕育后代的。”
“可我做梦看到过他们的一些过去，她不是怀过一个孩子么？”
“她怀的是个死胎，所以后来还是流产了。”
“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没有，晴华若是想有自己的后代，只能另娶他人。你之所以会梦到他们的往事，就是因为那个女子的魂魄还在不断的流失，那些离体的魂魄带着记忆飘荡在尧山的雾气里，偶然撞进了你的梦里。”
“所以晴华现在娶妻了么？”无悯一边问着一边拉着禾兮的手自觉的找地方坐了下来，开始听永巳讲故事。
“并没有。晴华是个痴情种，他没有子嗣，在他身死之后谙城的城主之位必然会爆发一场争斗，这已经是无可避免的事了。真到了万不得已的那一步，我还是得做个恶人出面调停。”
在永巳后续的讲述中，无悯开始一点点的揭开尧山往事的真相。
其实晴华出生不久也差点早夭，他的父亲便将他和他的母亲一起送回了凡间，只希望他能活着长大。
当时的尧山还远不像现在这样一片死气沉沉，晴华与他母亲就住在那里。
晴华从小就有着血蝠妖强大的妖力，他的母亲是个善良温柔的女人，她告诉晴华拥有强大力量的人就该保护弱者，所以长大后的晴华就一直以山神的身份护佑着尧山。直到有一天，晴华遇到了沈雪音，他们是如何相爱的永巳无从得知，她只知道后来晴华与她成了亲，可沈雪音无法生下孩子，老城主就以沈雪音的性命为要挟，强行将晴华带了回来。
回到冥界的晴华被抽出了一半的生魂，照理说属于人的记忆也会随之抽离，可晴华是个痴情种，失了半条命也没能忘了沈雪音，他只是承了城主之位，却并未再娶别人。
“可如今他的爱人不得不死。”
“老城主将人间的消息封锁得很严，尧山后来的事晴华尚不知晓，他父亲死前恳求我能帮忙瞒着他，而我也答应了。”
“由我来告诉他，自然不算你违背了约定。”
“随你，我也想尧山的事能尽快平息。”永巳从随身的乾坤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瓶子，起身小心翼翼的给了无悯，里面装着的正是晴华的生魂，“尧山的事情处理完，晴华还是得回来继续做他的城主，这生魂到时候还是得再抽出来一次。”
“抽魂会很疼么？”
“将本为一体的魂魄分成两半，嗯……大约就是用一把钝刀将一块肥瘦相间的肉一点点的肥瘦分离吧。”
无悯瞬间觉得自己手里的小瓶子重若千钧，这对晴华而言公平么？她决定先去见见晴华，如果他不愿意，她也不会强求，解蛊的事情再想其他的方法就是了。
“事不宜迟，我先去谙城一趟吧。”
“那我让忘月带你去。”
“好。”
“今天的小狐狸崽怎么这么安静？”永巳看向无悯身边一言不发的禾兮，感觉有些奇怪。
“他伤了嗓子。”
“来给我看看。”说着走到了禾兮身边，看着他脖子上的那片青紫，永巳的眉头皱在了一起。“再深一分他可能就要变成鬼魂到我这里准备轮回了。”
“我知道。”
“天帝的那个宝贝孙子伤的？”
“是啊。”
“小狐狸乖啊，他们要是这么不待见你不如你跟我留在冥界吧。”
“禾兮只想跟着姐姐。”禾兮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逗你的，我知道你心里只想跟着无悯，可是你看，无悯身边从来都不是只有你一个呀。”永巳早就注意到了祸斗，她自然也是认得祝融的这只灵兽的。
“别闹了，祸斗是祝融的，不是无悯的。”无悯的心里还是过不去这个坎。
“好了好了，你且放心的将小狐狸留在我这里，等你带晴华回来我定能还你一个能说会道的小狐狸。”
“禾兮，你乖乖的留在这里治伤好不好？”
“好。”禾兮从来不会拒绝无悯的要求，哪怕他根本不在乎脖子上的伤，只是想继续跟在她身边。
“忘月。”
“属下在。”忘月一袭黑衣应声而来。
“你带无悯去趟谙城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