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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二姐夫

二人走后,树林里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

陈福带着苏璃满载而归,脸上止不住笑,昨日卖了獐子,今日又得了野猪,那可都是银子啊!他们家穷了十几年,赚的钱就没在手里存起来过,今年不是这个生病,明年就是哪房生孩子,银子来了又去。

如今不知怎么了,这钱跟大风刮来似的,想来是他们家的好日子要来了。

纵是陈福这样大大咧咧的也知道,在这灾年刚过的念头,手里的东西惹人眼,正想找个什么遮掩遮掩,就听见后头有人唤他。

“阿福,阿福,可是要家去?”

苏璃和陈福回头一看,一个身材高大壮硕,方脸浓眉的男子跟了上来,身上的衣服比起陈福体面,既干净又合身。

那人苏璃不认得,只见陈福见了那人,垮了脸,没好气地说道:“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你又把我二姐打跑了?”想起往事和此人的作风,陈福脸上更是不善。

陈家二老共育有五子三女,按照陈家的习惯,儿子的序齿另算,女儿的序齿另算。儿子女儿一起排序,陈家人自家还好说,能分得出,外人可就乱了套了,就好比陈宁,在陈老爹所有孩子中排行老四,在女儿里是排行老二,村子里的或是亲戚家走动时,也只叫陈家二女儿,不是陈家老四。

在外人眼里,陈家正统的老四,是儿子里的老四陈启,与女儿无关,大多人并不放在心上,也没必要记得,记得儿子就行了。

此人是陈家二女儿陈宁的丈夫,名叫张鼎,是驼山村的张猎户家的。

张猎户家里算殷实的,刘婆子给陈宁找婆家是也算上了心,找了个家底厚的张家。奈何嫁过去之后才发现,这姑爷张鼎是个不着调的混混,人高马大,一身的力气,整日游手好闲,杀鸡斗狗,地里的活全是陈宁一人在做,孩子也是陈宁和年迈的婆婆带着。

这也就罢了,张鼎还好赌好喝酒,喝了就打媳妇,陈宁刚嫁过去的那几年,经常青一块紫一块带着伤跑回娘家,跟刘婆子哭诉。

待张鼎酒醒后,张家老母亲亲自揪着儿子张鼎来接人,一把鼻涕一把泪,保证以后好好待陈宁,看在亲家母这么诚恳,张鼎又好生好气地赔不是,刘婆子再气也不过骂两句,最后还是让张家把人带走了。

陈福不是刘婆子,想不到许多,在他看来,姐姐没出嫁前是家里的宝,利索能干,又孝顺,大溪村再也找不到像他二姐这么好的女人,嫁给张鼎这个五大三粗的糙爷们、懒骨头那是瞧得起他,还敢打人,他也配?

要他说就该哥几个打上张家门去,给张鼎这臭小子一点颜色瞧瞧,看他还敢不敢欺负他姐姐了。

“这是哪的话,我如今不做那混账事儿了,真的。”张鼎见小舅子对他没好脸,倒也没觉得不自在,毕竟自己以前是混蛋一个。

“你干啥来了?我二姐好不好?”陈福见他一脸憨厚地笑着跟自己说话,本来想刺他两句,难听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还真别说,张鼎在清醒的时候还算个人,讲义气又孝顺家里老人,挑不出什么错来。但也就仅限没喝醉的时候。

“得空了来看看岳母岳父,这不是春耕了嘛,听你二姐说家里添了地,我怕忙不过来,就想着来帮帮忙,我力气大,正好可以帮犁地。”张鼎跟陈福说着,确有意无意地观察苏璃。

陈福不屑,说道:“得了吧你,我们家五个儿子呢,用不着!还跑我家来了,自己家的地耕了吗?别又把活全交给我二姐一个人干。”

张鼎听了这话忙摇头道:“不会不会,我如今不干那混账事了,我家地少,两天就能耕好,不急的。”

陈宁还得在张家过一辈子,陈福想到这里也没在为难张鼎。

“阿福,我力气大,我给你拿着吧。”张鼎顺手接过陈福的竹筐和手里的野猪。

陈福也不跟他客气,有人干这力气活他还乐得清闲呢。牵着苏璃三人一前一后往家里走去。

张鼎看着和陈福走在前面的苏璃的背影,思绪万千,如果自己的情报和判断没错的话,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将是他这辈子改变命运的契机。

从一开始苏璃就发现这个姐夫在有意无意地看他,越来越肆无忌惮,实在无法忽视,于是假装无意回头发现张鼎的打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张鼎被当事人撞破了也不慌张,反而一脸坦然地对二人笑道:“这就是小表妹吧,去年匆匆见过一面,如今再见,个儿长高了,人也精神多了。在外面遇到,倘若不说是你,我都不敢相认。”

苏璃听罢不在理他。

张鼎见她没起疑心,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里的恐惧减轻了许多。他想着,像他这样的奇遇孽缘,世上罕见,哪怕如苏璃那般人物,也不见得像他这般的好运。

路上不免遇到些熟人,见陈家女婿身上带了不少野物,一看就是来孝敬陈家二老的,这小猪崽能值不少钱,嘴上不说,心里羡慕得很,这二老真是好福气啊。

与陈家交好的那些还好说,碰到些与陈家不合的,不免刺上两句。

就好比陈老爹的大哥陈升荣一家,分了家了就见不得弟弟家过得比他好,连带着下面的小辈们面和心不和。

陈升荣的大儿媳姓周,小名荷花,和陈瑞家的马氏是手帕之交,正与马氏在河边浆洗衣物,见几人走来,马氏白了一眼,与周氏低声咒骂:“就这么个小叔子,谁摊上不得恨?咱们家男人天天累得像老黄牛,他倒好,吃喝捡家里最好的,活呢也是最轻简的,这么大个人了还天天东边晃西边荡,那老虔婆也不管管,人都说惯子如杀子,我就看她这个老儿子怎么死,我好乐一乐!”

要说马氏跟陈福有多大仇怨,其实也没有,对于陈福莫名其妙的怨气大部分是来源于刘婆子。

周荷花一眼就瞧见张鼎手里的好东西,眼轱辘一转,说道:“唉哟,天下的父母都偏爱小的。不过你们家那二老也真是,啧啧啧,一点也不顾其他几房的体面,好东西全是大房和小儿子的,如今连这个小丫头也比不上了,她比你们还得脸呢?看见没有,这二女婿孝顺来了,还真舍得哩!大房和老五是少不了了,说不定啊,那小赔钱货还有一份呢!也不知道你们……”

周荷花说道这里戛然而止,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模样。

马氏听了周荷花的话不甘心地咬了咬唇,酸得不行,要是平时,这么一头小野猪,或卖或吃,都算公中的,他们三房还能分上一口。

如今再想从两位老人嘴里抠出一点,那可就难了。怎么就这么巧了,偏是分了粮之后送上门来?其中一定有鬼!

马氏如是想到,她忿忿地扔下衣服,走向三人,说道:“哎哟,这不是二姑爷吗?怎么有空上我们家来了?这拿的是什么呀?我们家也不是吃不起饭了,哪能回回让亲家倒贴呀?这要是让外人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陈家上赶子要呢!快带回家去吧,你们家里也不宽裕的。”

先把话说难听了,就不信那两个老东西还好意思收下这些东西。

“哎哟,看不出来呀,听他家媳妇拿口气,陈二和刘婆子还常管姑爷要东西呢?他们家也没艰难到这份上吧?”

“就一个字,贪!还能为什么?他们家二姑娘你那是没见过,没出嫁时,伶俐一个人,怎么就嫁了这么个活阎王?还不是看上张家人少好拿捏吗?”

这时在河边洗衣服的人不少,听了这话都八卦了起来,拉着旁边的人窃窃私语,其中两个婶子一唱一和,说得像亲眼见过似得。

周荷花见马氏去找几人的不快,手上搓洗衣服的手依然麻利,嘴角却止不住勾了起来,低下头好像一切与她无关。

陈福平时挺楞,可再楞也听出马氏话里有话,这是埋汰他爹娘呢,于是说道:“三嫂这是什么话,别说的我们家是打秋风上张家要东西去了似的,这是我们……”

张鼎一见马氏这架势就知道她要干什么,忙拦住下陈福,不让他与之争辩,说道:“这是三弟妹吧,许久未见我都不大认得你了。”

马氏不太看得上张鼎那种高高壮壮的男人,还爱打媳妇,还是她家老三长得好看。于是将头扭到一边,讥讽道:“是啊,你多忙,哪能记起我们来,一年到头也没见你进陈家门,怕是人都认不全吧?”

张鼎听了冷笑道:“是了,我一年也不见得上门一次,往年都是我家婆娘来的,带的礼不多也就罢了,岳母岳父疼女儿,回去还备了双倍的回礼带回去,这些家里人也都知道,何来我家时常补贴岳父家一说?弟妹怕是记反了吧?”

虽说陈福看不顺眼张鼎,可再怎么说也是自家姐夫,想着这三嫂也太不懂事了,在外面嚷嚷让外人听见还不知道怎么议论呢,拽着张鼎给往家里去。

马氏听了一噎,脸色变了又变,那老虔婆时常补贴二姑子她怎么会不知道,可心疼死她了,这都是他们陈家的东西啊,一个外嫁女凭什么?

见几人想走,也顾不上自己的肚子,赶紧上前拦住。

她越想越气,语气不悦道:“你还有脸上说,拿了我们家东西还挺好意思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张家多大脸呢!”

如果他没记错的,这位三弟妹就是因为时常护着马家,差点酿成大祸,思及此处,张鼎仍旧笑脸相迎,语气却冰冷了几分:“我们家不宽裕,家里的几亩地租的,这谁不知道?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有多少花多少。我不像弟妹,表里如一,弟妹一定没有补贴过马家吧?不然今天在这跟我嚷嚷可就不占理了。”

“自然没有,我怎么能干这些吃里扒外的事儿呢?”马氏立刻矢口否认,虽说今天在公公婆婆面前占了便宜,她也怕补贴娘家这事儿让刘婆子知道,以她这么吝啬的性子,非得闹起来不可。

“没有最好,不过今天见到弟妹到让我想起一件事前些日子我在集市还看见马大哥来着,这年月,家家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马大哥却有余粮拿去镇上卖,也不知哪来的?”

“这……这个,我们家人少地多,有余粮这不是正常么,你说这些干什么?”马氏听了顿时慌了起来,前些日子刘婆子去镇上看病,将粮食交给了平日负责做饭的自己,

这样的好事可把她乐坏了,匀了大半拿去了娘家,陈家的其他人也也抱怨过做的饭越来越稀,马氏就说刘婆子留的粮就这么点,大伙一听,就算心里又不满也是对那老虔婆不满,赖不着她。

刘婆子回来后不见剩余,也曾问起,她借口说是这些日子下地辛苦,平日里多做些,一点也不剩了,这才糊弄过去。马氏还此得意了许久,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是么?”张鼎疑惑地看了一眼马氏。

“我唬你做什么,当然是真的了!”马氏硬着头皮大声说着,好像越大声,自己就越无辜,反正那些粮食上面也没写名字,还能知道是不是陈家出去的?

“咦?可我和马大哥聊起这事时,他怎么说是……是什么来着?我一时想不起来了,哦,好像是哪个妹妹送来的,弟妹还有别的姐妹不成?”

“这个……想是你记错了,或是我堂妹接济我爹娘呢,对!是我家堂妹,她打小就亲近我家,一定是她。我先洗衣服去了,不跟你们说了。”马氏灰溜溜地走了,她家大哥也真是的,怎么什么的都跟别人说呀。

她一时间忘记,是自己好面子,将粮食带回家时跟跟家里人说是婆婆看中她这一胎,家里的粮食婆婆都让她做主了,想拿多少拿多少,爹娘夸她争气,就连平时对她颇有怨言的马家大嫂二嫂,也投来羡慕的眼光,嘴里还说着小妹真好命之类的话,这让她更加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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