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祖孙相见
张鼎吃过午饭就和陈家几个兄弟去山上拉砍好的木材。
刘婆子跟金家婶子说完野猪的事,将人送出门后,就把苏璃叫去问话。
钱小鱼的为人刘婆子知道,苏璃打人她是不气的,在她看来,自家孩子没有错,被欺负还手那能叫打架吗?那小子都多大了,逮着她家阿璃就要打要杀的,阿璃还手了打赢了那叫以弱胜强,要不是怕教坏阿璃,她还想摆几桌庆祝庆祝呢。
她气的是阿璃这孩子太冲动,得亏是她这孩子继承了她亲外祖母、母亲非常人所能比的能力,一般人奈何不了她,能打赢。
万一她没继承呢?或是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呢?今天碰到钱小鱼这样胆大下流的无赖,两个小丫头就要吃大苦头了。
从大丫的说辞中可以知道,阿璃遇上事情意气用事,不知退让周旋。在双方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与人起争执,打了钱小鱼,打赢了还不依不饶追着揍,若是不能好好劝导,刘婆子怕她日后碰到比钱小鱼更凶狠的,只怕要吃大亏,甚至有生命危险。
刘婆子回想起这几天苏璃异常的行为,她敢断定,阿璃是这两天才发现自己与常人不同的。
苏璃被叫进堂屋后,一直耷拉着脑袋,低着头不敢看他。她叹了口气,开口问苏璃:“阿璃,你打人了?”
苏璃被刘婆子盯着看,有些紧张,过了好一会刘婆子才问她,忙不迭地狡辩道:“我妹有啊,是他的脸撞了我的拳头嘛。”
大丫将苏璃揍跑钱小鱼的壮举告诉了弟弟三才,三才告诉了和他玩得最好的四丫,四丫心里不禁得意,不愧是小姑,叽里呱啦一通宣传,告诉了家里所有小孩。
一时间堂屋外的墙根底下蹲满了偷听的人。
“你长本事,敢打人了?打就打了,满嘴里胡说的是什么?”刘婆子回想大丫和她说的细节,“摧筋断骨脚?咋那么能编呢!还有啥你自己交待!”
还一口一个淫贼,小孩子家家的,被人听见那还了得?
“额……摧筋断骨天雷破,猛龙摆尾回旋踢?舅妈也玩……啊不,你还对这个感兴趣呢?”苏璃挠挠头,有点不确定,但还是将招式名称又说了一遍。
“啥玩意啊?”刘婆子听了一头雾水,她俩说的是一回事吗?
“额……还有,还有就是天音波回音击,金钟罩铁布衫?舅妈所有的招式我都说了,可一点没私藏啊!”苏璃一口气说完。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问你,一口一个淫贼跟谁学的?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淫贼吗你就乱喊?”
“跟您学的。不就是骂人的话么,啥意思重要吗?”
我不但知道,我还见过呢!要不是苏璃怕自己六岁孩子的人设崩塌,这句话都要脱口而出了。
“咳咳……好的你怎么不学呀?”刘婆子听了有些惭色,自己骂人从不避着,没准还真是从她这学的。
“我哪分得清好坏啊。再说了,从舅妈嘴里说出来的,还不好呀?跟您学能错咯?”苏璃说着往刘婆子边上挪,贴了贴刘婆子,试图撒娇蒙混过关。
“给我站好咯,”想想也是,她才六岁,能撒谎吗?但是刘婆子生怕自己心软,还是说道出声呵斥了。“以后不许说了知道吗?”
苏璃点头应下。
“把手伸出来,跟我掰手腕。”
“不……不用了吧。”苏璃惊讶地看了一眼刘婆子,果然大丫都跟她说了,只是刘婆子眼里怎么没有恐慌和害怕?反而像是要确定些什么。
“别害怕,没事的,别小看我老婆子。”刘婆子安慰道。
苏璃只好伸手握住刘婆子的手腕,一使劲就发现,这刘婆子的力气好像比常人的大好多,苏璃并没有出全力,收敛了大部分力量。
在苏璃的手握上自己的那一刻,刘婆子就感到一股强劲霸道的力道传了上来。
她暗暗心惊,阿璃才六岁!本来只想试探试探,上手了才发现,这力道却和苏璃的母亲陈春杏最强盛时相差不远!刘婆子不再大意,跟她较上了劲儿,用尽全力和她对抗,慢慢就体力不支了,苏璃就像一个无底洞,力道丝毫不见减弱,脸色的表情甚至都没变。
而苏璃想的是,自己没发力,刘婆子应该发现不了什么吧。她不知道的是,哪怕收了大部分力道,也是常人无法企及的。
“咳咳……”刘婆子再也支撑不住,收了手,咳嗽起来,自己刚才用力过猛了。
“舅妈,你没事吧。”苏璃见刘婆子脸色不对,赶紧收手。
刘婆子摆摆手,叫大丫给她倒水,很是欣慰地看了看苏璃,又打发大丫带苏璃到院子里去,不许走远,她说道:“等我缓一缓,带你到曾祖母那里去,让她见见自家的好孙女,这都是天意啊,她老人家后继有人了。”
苏璃听了这话,诧异不已,这意思,她外婆也是天生怪力?怪不得刘婆子没有慌张害怕,反而是很欣慰。
大才听不懂奶奶说的是什么,上前牵过苏璃到院里坐着。
陈家的小孩围着苏璃,七嘴八舌地问打败钱小鱼的事。
“小姑,你真打得过钱小鱼?”三才有些不信。
“是啊,以后我罩着你们,他要是敢欺负你们,就报我的名号,吓死他。”无人怀疑她,心里的一颗大石头放了下来,又恢复了以前没心没肺的样子。
“小姑小姑,招式的名字太威风了,这是跟谁学的呀?能教我吗?”
“李青。”
苏璃眼神有些躲闪,想了想还是说了一个名字,反正都是杜撰的,查都没处查去,说了又能咋样?
“这李青可真厉害!”其他人一脸羡慕,纷纷念着“摧筋断骨天雷破,猛龙摆尾回旋踢。”
小孩子就是这样,他们不在意苏璃为什么被骂,只知道她打赢了,招式的名字特威风,心向神往起来。一时间没人关心李青这个人是怎么和他们的小姑认识的。
刘婆子好了点后,带着苏璃、大丫、大才上陈升荣家里去。
苏璃亦趋亦步地跟着,一会揪花一会掰树枝,手上的小动作就没停过,她想都已经在刘婆子这过了明路了,自己以后做事就可以放开手脚,不必藏着掖着了,这可是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第一件大好事。
被打的钱小鱼一瘸一拐地回到家里,他的母亲许燕娘早已经习惯钱小鱼这副模样,刺了他几句,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他别来连累丈夫和大儿子,并不打算追究其他。
再说了,这儿子她能不知道吗?八成是自己主动惹事才挨的打。
见母亲对自己明嘲暗讽,毫不关心,钱小鱼怨气满腹。倘若是自己和别人拌嘴打架输了他就认了,可对方是一个小丫头,他自尊心怎么受得了?
这时他想起对方的身份,心生一计,于是哭嚎了起来:“有你这么当娘的吗?我虽是混账了些,但我起码还知道维护家人呢?你呢?你只会骂我!知道我为什么挨打吗?我是为了这个家才被打的!
陈家二房的几个臭丫头说我爹是杂种,哥哥和我是小杂种。
娘平时跟我说的我都记着呢,爹和哥哥是读书人,不能被人坏了名声。
他们说出这话,我能答应吗?
不能!我一生气,就跟他们吵了起来,他们说不过我,仗着人多,就打我!”
声音之大,像是要说给某人听的,果然屋里的钱八桂听了钱小鱼的话脸上一变,就连一旁的小女儿陈青荷看到母亲的黑脸,都吓了一跳。
许燕娘把丈夫和大儿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一听这话,气得火冒三丈,将手里的活计一摔,撸起袖管厉声问道:“好哇,欺负到头上来了,说,是哪个贱皮子骂的,我非把她的皮剥了不可!”
钱八桂本来在屋里歇息,听到儿媳骂小孙子并不在意,直到听到此事与自己的宝贝儿子有关,怒火中烧,下炕趿着鞋就出门质问到:“你是个死人,怎么不打死她们?平日里不是厉害吗?你打死她们算我的!二房都是泥猪疥狗,凭他们也敢攀扯我的儿子?说,是哪个贱皮子野货敢放肆说嘴!说!”
“那丫头面生,却跟着二房的大丫头一起,看着……”钱小鱼假装有些为难,像是下定决心才说了下一句,“看着像陈小姑家的丫头,姓苏的那个小野种……”
他奶奶和陈家二房的刘婆子像是有灭门之仇似的,只要说跟二房有关,定会不死不休,这屈辱自己不用亲自动手就能洗刷干净,这招就叫做借刀杀人。
钱小鱼心里暗喜。
“呀,那不是苏家的那个绝户女儿吗?他们家都快死绝了,还敢这么嚣张,也就二叔家是冤大头,还养着这祸害,半死不活的,小鱼,你应该不管其他人,就逮着那小丫头揍,只怕是挨上你一拳,她那身子骨,明天就咽气了。”
陈青荷知道母亲不喜欢陈春杏,肯定也不喜欢苏璃,为了讨好母亲,在一旁添油加醋地出主意。
钱小鱼听了不做声,心里翻了翻白眼,说得倒简单,那丫头邪门,力气大得很,他恨不得多长两条腿跑得远远的。
打?打个屁!跟妖怪似的。
对啊,她力气怎么会这么大,一定是妖怪!只要自己一口咬定她是妖怪,到时村里一定会烧死她的!
以前不也有一个女人被烧死了吗?就是因为那个女人行为怪异,说是在村里看到鬼怪,还有自己死去的丈夫,被其他人认为是邪祟上身,村里人害怕,后来将那女人绑在后山活活烧死了。
钱八桂一听是这个主儿有点哑火,提防地看了一眼陈家老太太的屋子一眼,那边想是没听见动静,又放下心来,跟她儿子一比哪怕是婆婆的老闺女,她也不能怕得罪。
加上陈青荷的话,让她想起了陈春杏,恨得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天杀的!这个小姑子天生就是克我的!嫁了人克我,离了家克我,如今连她的小崽子也克我,走,跟我上门去,我就不信,她们敢打你,难道还敢打我吗?”
“你们要找谁去?”这时,刘婆子带着苏璃几人上门来了,没进门就听见钱八桂的话,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得像刀。
“你,你来干什么?族老都说了,不让你们二房上门来,你滚!”钱八桂有些心虚,刚刚的话不会被她听进去了吧?她该不会是来告状的吧?要是被婆婆知道自己咒骂她的外孙女,那自己就死定了。于是赶紧出口赶人。
“族老是说过,但我不听,怎么着?”刘婆子不但不怕她嘴里说的什么族老的警告,反而走进了院里,“你去告族老去吧,把他们叫到家里来,让他们罚我来!”
“哼,别以为我不敢,我是看着亲戚一场,你离开我家,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钱八桂声音有些颤抖,她还是很怕刘婆子这个疯婆子的。
不,刘婆子,陈春杏,还有屋里那个老妖婆,都是疯子!
她眼神示意小女儿快去地里找陈升荣回家,只要陈升荣在,刘婆子就不敢把她怎么样。
“别他妈废话,你就是不敢,有种你叫去啊!你那些破事儿打量谁不知道呢!你不叫我可就自己叫了,我也是带了人来的!”刘婆子看见陈青荷出去叫人,并不在意,叫回来最好,她一起收拾,省得她一个个找。
“我……你到底想干什么!”钱八桂知道她名声不好,族老不会听她的,只好妥协。
“我要见娘,怎么着,你还敢拦我?”说着就带着苏璃往老太太屋里去。
钱八桂“啊”了一声赶紧拦住,威胁道:“你找她干什么?你要跟她说什么?娘才刚吃饭睡下,你打扰她,你就是不孝!”
“给你脸了!一口一个不孝,我让你孝!”刘婆子往她脸上呼了一巴掌,钱八桂顿时被掀倒在地,她接着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无媒无合的烂货。趁我大嫂病重,勾引大哥,气死我大嫂登堂入室,虐待继子。
这巴掌可是你自找的,族老说的是不让我上门惹事,并没有说不能来娘跟前尽孝,我来看娘,你为什么拦?是不是怕被她老人家知道你纵容孙子在大溪村里为非作歹,还妄想欺辱我孙女和阿璃?
你不是喜欢跟族老告状吗?你去,你现在就去!你这样的破烂也敢在我面前吠?滚!”
“你!我不活了!”钱八桂被刘婆子当着儿媳孙子的面这样骂,又羞又愧,想上来跟刘婆子撕打,又怕这婆娘的怪力,捂着脸哭着跑回房。
刘婆子带着苏璃进屋老太太的屋里,陈老太太的屋子是最大的,里间的床铺干净整洁,半旧的被褥整齐叠放好,炕上摆着一张掉漆、缺了一角的旧炕桌,日头照进来,很是温馨。
外间屋里摆着一刻神龛,陈老太太正对着神像抄经文,老太太年事已高,却用笔有力,发力沉重,落笔神韵十足,字迹苍劲有力,端端正正,那一气呵成,笔墨飞舞的气势,不像个女子,倒像个久战沙场的将军。
“娘,不孝儿媳看您来了。”刘婆子见老太太精神十足,也就放心了。见她满头白发,不免又伤心了起来,恍惚间像是看到几十年前,那个将自己从狼堆里背出来的女子,不由得泪眼婆娑。
老太太显然听力不太好,刘婆子唤了她几次才抬起头来,放下笔,一脸慈爱说道:“乔妹啊,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跟娘说,娘收拾他们去!”
刘婆子听见自己的闺名眼睛又是一热,又怕老人家担心,忙擦干眼泪,说道:“没人敢欺负我,我这是替您高兴呢!阿璃,过来,给外祖母磕个头,你自懂事以来,是第一次见外祖母呢!”
刘婆子让苏璃跪下给老太太磕头。
“外祖母,外孙女阿璃给您磕头了。”
苏璃没有抗拒,她占用了原主的身体,陈家人和外祖母都不曾苛待过她,于情于理这个头她该磕。
老太太见了苏璃,胸口一滞,这似曾相识的感觉令她身心一震,用着有些颤抖嘶哑的声音问道:“这是杏儿抱回来的孩子?”
刘婆子拉过苏璃,轻推到老太太身边,答道:“是啊,就是这孩子,转眼间就这么大了,可怜这孩子,爹娘不在身边,又不能在外祖母膝下承欢,实在是可怜极了。如今您身体也大好了,我想着,怎么着也得让她来看您。”
老太太看着眼前的孩子,眼神一扫初见时浑浊茫然的神情,变得清明蓬勃,竟然有些手足无措,她想伸手搂过苏璃,却又怕手上的沾的墨汁脏了苏璃的衣裳,枯如朽木的手在衣摆上擦了擦,才一把将苏璃搂进怀里,有些哽咽痛哭:“我的乖孙儿,呜呜呜……我的好孩子,可想死姥姥了,狠心啊!太狠心了,你大舅舅太狠心了!欺我年老,连外孙女也不让我见……我的命好苦啊……”
听老太太这意思,是大舅舅不让他们祖孙相见?古代不是都是以孝为先吗?陈升荣难道还敢挟制老太太不成?
苏璃被陈老太太搂在怀里,纵使她这样没心没肺惯了,见到这位雪鬓霜鬟的老人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她也忍不住跟着伤心起来。自己最见不得老人哭,老太太一哭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外祖母别哭,以后阿璃常来看你,陪您说话,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健健康康的。”苏璃笨拙地帮老太太擦掉眼泪。
“好,好,外祖母听你的!真是个好孩子。”老太太很是慰怀,止住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