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悄然来到的云雨

海上都市十一号区域。

通体覆盖哑光黑漆，装载有完全反应防御模块，头部近似于冠毛犬，身躯狭长垂挂有静电链的古怪机甲，轻而易举的接连突破七道防线，在一座巨大熔炉前停下脚步。

“目标已确认，情报无误。”驾驶这台机甲的男人完成调查，做出报告之后，随手拍下一张照片作为纪念，无视掉雇主的追加任务内容，重复潜入路线悄无声息离去。

“该死！就没办法让这家伙忘掉烧烤吗！”

——

在天工重价打造的模拟室中，第三套紧急防备方案测试刚结束，一个穿着卫衣的男生气冲冲走出，敲开李尨的模拟仓，厉声质问道：“远二，你装备有飞絮式火力库，是最为关键的大范围定点火力，为什么多次跟不上计划？A6区的轻骑兵，A4区的大量微型自走机器人，这都是你的处理范围，为什要让近三近四给你擦屁股？”

李尨冷着脸看这个富家公子，没有要和他搭话的打算，起身自顾自走出模拟仓，找到张治询问自己关心的问题。

男生不依不饶，跟上李尨，几次质问都没有得到答复，气的咬紧牙关，转而质问张治道：“你驾驶续航能力最为优秀的白黄，按照既定计划，只需要进行两次补给就足够。为什么会在能量补给站，连续停留五次，并且时间长达一小时之久？如果到时候真的遇袭，你知不知道，你的这番作为，会带来什么样的糟糕后果？”

张治挠挠头，对这个来头很大的孩子有些无奈。他和李尨不一样，如今还在为天工工作，只能耐下心解释道：“计划毕竟只是假想方案，真的等到遇袭的时候，我们不可能按部就班行动，所以对自己面前所遭遇的情况，进行第一时间合理应对，才是真正的最佳方案。”

这就是张治多次补充能量的原因。他在模拟中发现，新型飞絮式火力库，以酷似于蒲公英结构的集合炸弹作为主要输出手段，用来清理杂兵，实在是有些太浪费功能性了。

“我认同你的观点，但是……”男生的话语被张治打断。

后者拿出具有足够说服力的数据，也就是飞絮式火力库的使用方案，仔细讲解道：“如果单纯的从直观说明解读，飞絮式火力库的最大用途，是通过悬浮式可控炸弹，进行大范围的定点轰炸。所以你从这一点出发，决定让李尨不能珍惜火力，要在第一时间进行饱和打击，以此达到能最快清理敌人的目的。能想到这里，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张治的语气让人很清楚的知道，接下来要有一个但是了。

“但是你没有考虑到的方面很多。比如我虽然浪费了很多时间，但是仅就结果而言，我们并没有受到任何损失。其次是掌中鱼这台机甲，优点是自身机动性很强，能搭载上百种不同型制的火力库，而且补充火力的速度也很快，能做到全方面大范围的移动打击。只看这一点的话，你把优点利用的很好。”

“可你没有思考缺点。那即是掌中鱼的裸机战斗能力，很差，非常差，特别差。可以说是一旦被近身，而且火力库局限于大范围的远程类型，那么它的驾驶员，李尨有很大的可能会挂掉。这家伙是醒蓝的外派人员，如果他出事了，那米诺斯的搭建即便完成，我们所要面临的损失依旧很大。不能仅仅考虑眼前事，还要将眼前事可能导致的后果，连带着其多种方面的不一定，全部都给考虑进去。”

张治拍了拍小孩子的肩膀，不加掩饰的表达认可，就要和李尨说些事情去。

男生在听完张治的分析之后，犹然显得很不服气，想说自己完全有考虑这些，但是怎么样怎么样的，总之就是觉得自己有自己的权衡。

李尨在这会儿耐心算是用完了，以前在天工工作的时候，那股子上位者的坏脾气爆发，看也不看男生就冷声说道：“行动中，你是指挥塔，我们听你的。但现在，行动结束，这家伙才是你们的活教条，明白吗？”

李尨指着很为难的张治，态度强硬道：“小东西，闪开。”

和张治一起走到餐厅，李尨点了一份儿童套餐，是奔着玩具去的。在等待上餐的期间，他后知后觉道：“那小孩来头不小，是贵族子弟，会不会找你的麻烦。”

张治叹了口气，晃动僵硬四肢，连续模拟七个小时，属实是太折磨人了：“一个苦逼打工仔，得罪了大老板的孩子，当然会很完犊子。”

听到张治这么说，李尨知根知底，明白接下来就该有转折了。

完全没有出乎李尨的预料，张治嘿嘿一笑，然后说道：“农奴翻身做主人晓得不？我这次来海上都市开分部，提前和方哥打了个商量。我不要旱涝保收的薪水，也不要什么花哨奖金和盈余提成，还主动拿出了一辈子的积蓄，换来了八个点的活股份，不得不说，方哥真仗义。”

以张治超级月光的消费方式，他这些年能攒下多少钱，李尨只能说最多也就一个月的工资，大概两万来块钱而已。天工总部的那位大魔王方哥，从来都是稳守江山的性格，愿意拿出百分之八活股份，只能说是很念一个情字了。

只要天工能在海上都市站稳脚，之后稍微等上个三五年，张治就能有一笔数目不小的存款了。

“你这么自信？天工在海上都市，这个点才决定发展，估计不失败个十来次的，是不可能有成果的。”李尨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手指在桌面下轻敲几次作为提示，接着说道：“以我对方哥的了解，他给你的恐怕不是分部活股份，而是这一分部的活股份吧？”

“可不是咋滴。只要这次搞砸，我就得跟方哥签卖身契，给他打一辈子白工了。说实话，我都害怕，怕方哥故意搞砸这次计划。”张治朝着李尨一挑眉头，图穷匕见，贼兮兮地说道：“但这不是有你在吗？八个点，咱俩平分，混他个风生水起。”

好家伙，感情是抱着挖墙脚的想法来的啊。

李尨苦笑道：“直接说吧，别觉得我猜不出来。”

张治早就知道会这样，笑的直拍桌子，竖起大拇指赞道：“还得是你啊！方哥说了，只要能把你挖回来，条件随我开。”

“别做你的大梦了。”李尨有些不快，再次轻敲桌面，提醒张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被李尨反复催促，张治不情不愿，切断与公司时刻保持联络的频道；一天之内，都切断两次了，事后方哥要是追究起来。

张治想想就头皮发麻。

“你传给我的东西，我都已经看过了。该帮你查的，也都帮你查了。但是这些信息，不能发送给你，否则后果相当严重。所以你听过就算，权当没这回事，心里有个约摸就行。”张治坐到李尨身边，抬起手遮住嘴，将声音压到很低说道：“关于影像，别的我没看出来，但那个孟薪，肯定有问题。他很从容的在旁观，当然，之后他表现出来的实力，也确实配得上这份从容，简直就是一只人形巨兽。不对劲的地方，也就在这里了。他的从容，保持了五分钟，这五分钟，恰好没有影响到任何事情，就像是事先做过准备了一样。”

“还有呢？”李尨催促着张治快点说，后者用力发出嘘声，示意李尨千万别被人发现。

“训练的时候，我调动天工权限，进入大系统查看，发现那个叫苏澄的，今年都已经六十岁了。”

“苏澄？”李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显得很诧异，然后立刻追问道：“仿生人，电子脑，思维备份，还是？”

还是干脆就是个机器人，这个猜测，李尨没有说出口。

“苏澄，现在明面上，当他爹的人，其实是他孙子，我就能说到这里了，你千万别问了。”张治做出求饶状。其实在他刚看到影像的时候，就已经有点后悔了，直觉告诉他这件小小的实验意外，背后藏着的东西很多。

李尨以凶狠眼神斥退服务员，不在乎他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的眼光，急切追问道：“还有呢？闻弦，方知晴，醒蓝里我给你额外列出的二十人名单，他们怎么样？”

面对李尨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张治上拜上帝下求神明，裂开嘴巴悄声说道：“祖欠诶，就这么多，就这么多，天工的权限，只能查到这么多。你现在是个打工仔，又不是要在醒蓝搞点什么，知道这些东西，对你来说一点用都没有啊。祖欠诶，我可求求你了，下次这种凶险事，千万千万别找我。”

说罢，张治逃也似的跑了，留下一句：“我突然就不饿了，家里老母鸡要生崽，煤气灶也没关，未婚妻要跟野男人跑，很忙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