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天桥风云（四十六）

在那之后——

第九轮比赛，伊莉获胜，默林淘汰；

第十轮比赛，伊利获胜，斯沃普尼尔淘汰；

第十一轮比赛，谢城获胜，伊莉高分，阿什莉淘汰；

第十二轮比赛，伊莉获胜，埃德蒙淘汰。

最终，一路挺进纽约时装周的就是伊莉、谢城、凯丽和坎迪丝。

当然，这些剽悍的战绩都是以后的事了。

此刻，对伊莉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获得眼前的胜利。

不得不说，坎迪丝这次使的小手段还是很聪明的。

一方面给阿什莉分配了适合她的主题，但这个主题本身却是有先天劣势的，就像之前的度假主题设计挑战赛中，斯沃普尼尔和劳丽选择的印度主题一样，邻家女孩这个风格相对于其他时尚风、性感风、现代风来说，在美国并不吃香。

这次挑战赛的本质其实是对设计师们商业化水平的考量，设计师们的作品将放在justfa官网上销售，也就是说，这次设计的真正评委不是海蒂、扎克和妮娜，也不是justfa的时尚总监毛玉箐女士，而是美国的普罗大众。

说得直白点，这一次的评审标准，不是出于评委们的个人喜好，而是出于美国大众的喜好。评委们肯定会站在大众的立场，挑一款最能赢得大众青睐、最适合放在网上销售、最具有商业性的设计，而不是高高在上的高端时尚设计。

因此，像邻家女孩这种不太合美国民众口味的主题——至少相对另外四个主题来说，这是一个不太容易获胜的类型，从定题之初就是吃亏的。

即使这次的五个主题形象是来自justfa官网的会员形象分析，但其中肯定有主有次，比如说，性感炮弹和时尚潮人应该是这个网站比例最多的顾客群，而摩登经典要差一点，之后是新新女性，最后才是邻家女孩。

这是伊莉根据justfa的客户定位性质作出简单分析。

justfa是一个立足于网络的快消品牌，和那些时尚大牌不能同日而语。如果是类似迪奥或者阿玛尼这类顶级时尚品牌，那么客户群体肯定会不一样。

那些大牌的消费者至少应该是中产阶级以上的阶层，客户的形象分类肯定会和justfa所选择的中低层消费者有所差别，比如，走现代风的摩登经典类的高端时尚客户比重肯定会增加。而justfa的会员群体，则显然更偏向于接地气的设计。

时尚设计从来不只是凭天赋和本能就能获得成就的行业。

一个好设计师不仅要有相应的天赋，更要有相应的头脑，这样才能明确自己的目标客户群，从而设计出足够受欢迎的服装。

说得简单点，伊莉这次的最大困难就在于，这个主题给她挥的余地实在太小了。如果她真的设计出针对邻家女孩的衣服，那受众肯定很狭小，很难得到评委们的青睐。所以，她必须做一点小小的跨界，从而扩展自己的设计受众。

在这五个形象分类里面，最能和邻家女孩的风格接轨的就是时尚潮人。即使是休闲风，也可以是带点时尚风格的休闲风。评委们绝对不会介意这点。往期的节目中很明显地体现出一点，只要衣服设计得够出色，与主题的一点点小偏离是绝对没关系的。当然，如果偏离得很大那就有关系了。

所以，在“审题”过后，伊莉已经决定好了自己这次的设计风格——休闲时尚风。

这不是她擅长的，但她会把自己的风格融合进去。

“虽然justfa的设计来自于t台，但它的价格是平易近人的，而成品也必须是均码的。”蒂姆给设计师们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justfa的消费基础是普通大众，身材也是均码居多。而且，出于控制成本的要求，均码的生产成本肯定比不同尺码的衣服要来得低。

“我们要求你们设计出一套既具高端时尚感又价格亲民的衣服。”毛玉箐女士补充道。

当然，她的要求是注定不可能被满足的。高端时尚的设计是一般人欣赏不来的，而这些一般人恰恰是justfa的主力消费群体，他们更喜欢的是平实接地气的设计。如果有设计师真的按照高端时尚这个标准去设计，那这一轮绝对完蛋了。

“那么，接下来，你们将有三十分钟在这里画设计图，之后我们将去ood采购布料。这次的预算是100美元，然后你们将有一天的时间来完成你们的设计。”蒂姆继续说道。

为justfa设计的成衣自然要考虑到justfa会员的消费水平。如果超过这个预算，成本也会增加，其最终定价也会超过其会员的购买能力。

“哦……”设计师们齐齐出一声□□——100美元够买什么？这说不定是天桥给出的有史以来最低预算了。当然，这至少比去垃圾场淘材料或者自己上街头卖艺赚预算好一点。想到这里，这个预算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三十分钟后，蒂姆带设计师们去ood完成了采购，然后回到了工作室。

在此期间，原本被临时充作教室的工作室已经被工作人员恢复了原貌，设计师们的工作台也被搬了回来。

“嗨，丽萨，做得怎么样了？”几个小时后，蒂姆来工作室检查设计师们的进度。在看过其他人的设计，给出了或好或坏的评价以及中肯的建议后，蒂姆终于来到了伊莉身边。

“嗨，蒂姆。”伊莉停下手上的工作，和蒂姆打了个招呼，然后说起了她的设计，“我打算做一件露脐的短袖圆领上衣和一条有背带的牛仔铅笔裤。你可以看到，这是一件很实穿的上衣，和牛仔裤之间露出的肌肤只有两英寸（5c左右），所以它会很休闲，不会过于前卫。无论是上学，还是工作，只要不要求穿职业装，就可以穿这么一件上衣。”

“嗯，确实是适合的长度。”蒂姆点点头，没有反对伊莉的思路，只是话锋一转，双臂环抱，一只手支着下巴，有些迟疑地问道，“你是邻家女孩的风格，对吧，丽萨？”

得到伊莉的点头后，蒂姆才接着说道，“在休闲风中，这种设计好像太普通了。我有点担心，你这次的设计好像失去了你一直以来的那种灵性。”

“我想，它应该不会很常见。”伊莉委婉地否定了蒂姆的话，“这件上衣我准备用稍硬的欧根纱来做，它能固定出很好的版型。而且，半透明的丝质感我觉得美极了。然后，在胸部以下的部分，我准备拼接这种淡淡的薄荷绿布料，它和欧根纱的半透明白色很相配，而且可以遮住胸部，这样就不会太暴露了。你知道，这是领家女孩，不是时尚潮人。”

“这听起来好多了。”蒂姆终于露出了微笑。

伊莉也在心里松了口气，刚刚那是比赛以来，蒂姆第一次质疑她的设计。虽然面上不显，但伊莉心里不是很紧张的。现在，再次得到蒂姆的肯定，她也稍微放下了心。

不过，话说回来，哪怕蒂姆真的觉得她的设计很无聊，她也不一定会按蒂姆的建议去改变。一来，蒂姆的建议并不是总是正确的，往期的节目早已证明了这点，二来，她也是个有点固执的人，没有充足的理由，她是不会随意改动自己的设计的。当然，如果蒂姆给出的建议确实中肯合理，她自然也会听从。

“对了，那裤子呢？只是普通的铅笔裤，加上两条背带吗？”蒂姆的眉毛又皱了起来。

“我想不是。”伊莉当然不会接受“普通”这种评价，这太要命了，所以她认真解释道，“这是一条低腰的贴身铅笔裤，我不想用裤链，而是准备用四个柳钉扣来固定，我觉得这样多一点俏皮感。此外，我想在拉链上放这条裤子的两腿外侧开一道7英寸左右的口子，制造出一点小小的自由感。露出小腿侧的一点肌肤会有点女生的小性感，但不会太过头。”

说真的，伊莉这条裤子的设计感确实不强烈，但是，这场比赛的关键词在“均码、平价”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可商业化”。太过新潮的衣服反而不好卖，这是客观事实。所以伊莉只准备在一般的贴身铅笔裤上做一点小小的改造，比如裤腿边的小开叉，让这条铅笔裤在可穿性强之外，能有一点小新颖。对商业化的裤子来说，这就够了，

“嗯，这确实是个小亮点。”蒂姆对此也是赞同的，只是态度仍然有所保留，“如果你认为这种程度的水平已经足够的话，我也不能多说什么。我还是觉得，你以前的设计更有你的个人风格。”作为一个六十多岁的时尚界人士，蒂姆当然更欣赏伊莉以前的经典优雅风。

“我这次的主题是邻家女孩，这种休闲随意的风格我也是第一次尝试。”说到这里，伊莉也忍不住苦笑了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坎迪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在这次的设计中，伊莉确实没有以往的那种得心应手之感。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在这次的比赛中没有一争之力。她对自己的设计有信心，她也对把握评委的口味和标准有信心。

“好吧，这确实是个问题。”蒂姆理解地点点头，坎迪丝的小心思他也是看得出来的。不过，作为设计师们的导师，他理应站在客观的立场，所以也不能指责坎迪丝什么，只能对伊利说，“那好好干吧，丽萨。”

“好的，谢谢你，蒂姆。”伊莉向蒂姆笑了笑，目送蒂姆走到其他人边上。

前面的工作台上，坎迪丝正好侧头看过来，嘴角带着不自觉的愉快轻笑——蒂姆的评论她也听到了，这是伊莉难得没有得到蒂姆完全好评的时候。坎迪丝觉得她的计划成功了——看，只要分配给伊莉她不擅长的主题，她就无法做出让人惊艳的作品来。

伊莉抬眼瞥了坎迪丝一眼，现了对方眼中的隐约得意，但她既没有对上对方的视线，也没有做出任何应激地反应。只是低下头，继续专注于自己手边的工作。

就让坎迪丝做一次最后的美梦吧。

她很快就会明白，这种小手段是没用的。

＊＊＊

第二天，天桥秀之前。

“丽萨，早。”在蒂姆把设计师们的模特们带过来之后，伊莉的模特娜塔莉就径直向她走了过来，开心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能分到像伊莉这样有实力、经常进高分、还多次拿到第一的设计师，对娜塔莉这种默默无闻的小模特来说是很幸运的事情。这不仅能让她穿上比其他模特更美丽的衣服，更好地让她展示衣服和自己，更能让镜头在她的身上停留更长时间。这对还在积攒资历阶段的小模特来说是很重要的，所以娜塔莉很喜欢伊莉。

“早，娜塔莉。”伊莉也笑着和自己的模特打了个招呼。

“你今天心情不太好吗？”注意到伊莉不像平时那样胸有成竹，眉头轻皱，看上去有些淡淡的不自信，于是娜塔莉小心翼翼地问出声。

“不，没有。”伊莉一怔，很快摇摇头，对娜塔莉说道，“来试试你的衣服吧。这是我在比赛里第一次做裤子，我觉得你会穿的很好看。你有双又长又直的腿。”

“谢谢。”被自己的设计师夸奖了，娜塔莉还是很高兴的。于是接过伊莉手中的衣服，和其他模特一样，直接就在工作室里换了起来。

伊莉不愿说她的心事，娜塔莉也不能深究。说到底，模特就是设计师的衣架，设计师让穿什么就只能穿什么。哪怕会露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不过，从模特入行开始，其实就已经做好了各种露的准备了。

比如一些时装秀中，如果一些个性极端的设计师要展示的是一条裤子，那么可能就会要求模特不穿上衣，直接穿裤子走秀，好让观众的注意力集中在裤子上。模特唯一能掩盖自己胸部的方式就是抬起自己的手臂勉强遮住，有时候甚至连遮都不遮，直接上空。

最极端的，则是全.裸展示，那些展示的成品基本都是服装配件，比如各种包具。模特基本就是不着寸缕，只挎着一只皮包就走上了t台。这种情况下，最后结果很可能就会变得与初衷完全相反。不过，这是不是设计师的故意话题炒作就是另一回事了。

至于上身是透视、透明半透明或者中空露胸的材质，比如塑胶、纱布、流苏之类，以至于模特隐约露出上面两点，这更是司空见惯，连话题都算不上。许多世界知名模特，比如有天神之称的吉赛尔·邦辰（江湖人称“吉娘娘”），都穿过半镂空的流苏上衣走秀，上面两点若隐若现——那是1998春夏系列的走秀，也是邦辰一举成名、奠定其台步个性和地位的走秀。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多太多，根本不算什么。

当然，娜塔莉对伊莉的成品还是很有信心的。伊莉的设计即使是没有进入高分组，也是相当好看的衣服，更不会像其他设计师一样让她□□太多。这点让娜塔莉对伊莉很感激。

这次也是一样。

在娜塔莉看来，这次的上衣和铅笔裤的搭配，说起来确实是很简单的搭配，但简单并不意味着泯然大众。恰恰相反，这身衣服设计精美，剪裁精致，很好地展现了女性的轮廓——这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只要真正上手做过衣服的人才知道，这有多了不起。

甚至可以这么说，一件成衣之所以能卖出本身布料的成百上千倍的价格，就是因为其剪裁，越是高档的衣服就越是如此。比如，号称世界上只有2000人买得起（哪怕是好莱坞的大牌明星一般都只是租借）的各种顶级大牌的高定就对剪裁有着极高的要求。

要知道，高定的标准显然不止是价格，而是有更严苛的规模和技术规定，比如必须纯手工完成，最后的成衣尺寸和最初设计的误差必须精确在5毫米以内等等。这就是在设计和手工艺之外的剪裁的价值所在。

当然，伊莉这次的衣服没有到高定那种程度——时间和人工都不允许，而且设计师们在比赛中也只被允许在模特身上试衣一次，之后就是正式上天桥前的两个小时，让设计师们做最后的贴身修改了，根本不可能做到高定那么细致。

再说，伊莉的水平还远不到可以设计高定的层次——那是世界上最顶级的设计师和最顶尖的品牌才能插足的领域，有一些高定的优雅感倒是真的。这也是海蒂他们赞赏过伊莉的地方，伊莉的审美和品味评委们还是认可的。

但伊莉的剪裁功底毕竟放在这里，设计和手工艺水平也是有的，所以，这次的衣服看上去依然非常妥帖，而且实穿性非常强，无论穿这身衣服去哪里，都不会太过失礼——当然，正式场合除外，那毕竟是只有大小礼服和正装才能相配的场合。

很快，到了正式的天桥展示时间，设计师们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各自落座。

“怎么样？”一直被安排和伊莉坐在一起的谢城侧过头小声问她。

“没问题。”伊莉同样小声回答他。

谢城是唯一知道她这次真的遇到麻烦的人。她不能在其他设计师或者摄像机镜头前崩溃，那样太难看了，其他人心中对此也会喜闻乐见。她不想用自己去娱乐别人，所以一直强自镇定，但内心的压力已经越来越大了。

谢城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在她之前进度停滞不前时，他主动叫她一起去小厨房用餐，陪她说了一些鸡毛蒜皮却又让人忍不住心情放松的话。也许，在平日里，这些话显得平淡无奇，甚至说得上浪费时间，但在比赛中，有一个人愿意浪费时间陪另一个人说这些没有营养的话，已经是关心的最大表示了。

没有参加过真人秀的人永远无法想象真人秀的比赛环境是多么压抑。

也许在一般观众看来，镜头下的设计师们说说笑笑，比赛得很开心的样子，但他们根本不知道，每次夜幕降临，镜头离开之后，设计师们是如何焦躁得辗转反侧，整晚失眠。

这就是明明一场比赛不过两三天，为何参赛者们却要当中间隔数天的缘故——如果连着进行这种强度的比赛，当中没有任何休息的间隙，很多参赛者都会就此崩溃。

对伊莉来说，能在比赛里遇到谢城，能有这么一个稍微值得信任的人和自己说说话，这已经是她释放压力的最佳渠道了。

如果神经一直紧绷着，总是不苟言笑，不和其他人交流，一个人默默缩在角落，到最后绝对会出现抑郁倾向——这是很多南极考察队员在与世隔绝一段时间后就会出现的心理症状，许多人在回到城市后都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调试过来，甚至还要进行专业的心理咨询。

当然，天桥节目里倒不至于这么可怕，但这毕竟也是一个长达数月的封闭比赛，平时还能偶尔出去，但比赛的那几天就是真正的恐怖了。在这种相对隔绝的环境下，很多人的行为都会激化，甚至做出一些平时绝对不会做出的事情来。这也是为什么观众在观看真人秀节目时，往往觉得参赛者行为语言偏激到不讨喜的原因。

所幸，伊莉有谢城。

这个人早已在一次次比赛中学会了如何调试自己的心情，习惯了真人秀节目可怕的比赛压力，甚至还能察觉到伊莉的心情，用自己的方式为对方带去安慰。

“对了，你的手怎么样了？”伊莉突然想起昨天和他一起在小厨房吃饭时，偶然看到的对方的手掌，有些担心地问道。

上一次的非常规材料比赛里，谢城是很有拿第一的野心的，他也为此付出了很多，尽管结果不尽如人意。那次比赛里，为了能把材料处理好，每一个地方都点缀到位，谢城的手被热胶枪烫到了很多次，手指和掌心几乎都脱了层皮——当然，也有部分是之前在第二轮的非常规比赛里烫掉的。别忘了，那一次他的作品是一条大裙摆的结婚礼裙，工作量比其他人多得多，被热胶枪烫到的次数更是惊人。

伊莉本来还在奇怪呢，为什么这个家伙突然喜欢上戴手套了。模仿卡尔·拉格斐（时尚大帝常年手套不离手）？但这是在比赛中啊，再薄的手套，都会对做工有影响的。然而，这毕竟是很私人的事情，于是伊莉也没有多问。直到在厨房里，他背对着她，脱下手套洗手时，她偶然瞥到，才现了这件事……

但是这个人却永远不会把这种事说出来，更不会在摄像机前展示自己烫伤的手掌。如果不是伊莉后来自己现了那片触目惊心的烫伤痕迹，这个家伙大概也不会承认。就好像，如果是真人秀节目都暗示的卖惨，他会去做，因为不这么做他就很难胜利；但让他真的示弱，他却反而做不到了。

明明只要在摄像机前展示一下，展示自己为了比赛付出了多少，多么拼命去完成自己的作品，就能得到一个“具有职业精神”的标签，这是非常强大的优势，这里的民众欣赏非常这种精神。但出于他自己的某种微妙自尊，他却不愿意这么做。伊莉觉得他的性格有点矛盾，但又因此而很吸引人。

就像一些被称为天才的人物，看起来完全靠天赋展，好像没付出什么努力，就达到了其他人无法企及的高度。然而，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们却拼命努力，从不抱怨，在人前还故意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矜持模样。

这种天才是“鸭子凫水”式的天才，看上去很悠哉地在湖里游来游去，但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他们在水下的脚掌是多么努力地摆动，不敢有一丝松懈。

“已经没事了。”听到伊莉的询问，谢城摸了摸鼻子，有些被察觉到小秘密的不自在，又有些害羞的不好意思，还有一点被恋人关心的小小喜悦，心情十分复杂，但感觉不坏。

“对了，后来有去向富兰克林要烫伤药膏吗？”伊莉追问道。

“这种小事没关系，手套够用了。”谢城摇摇头。如果被医护人员知道，节目组肯定也会知道的。他才不想让节目组现这种事，而且，“就算是烫伤药膏，也要等皮肤自己复原。反正不算严重，等它自己好就行了。”

“……这还不严重？”伊莉忍不住问道，然后不由暗想：这算是男性的尊严吗？她知道，有的男人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有点讳疾忌医的。但是这又不是“那方面”的问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伊莉简直想要翻白眼了……

“嗯。”谢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伊莉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算了，他自己作死，她就不管了。毕竟，在这种私人的事情上，即使是恋人，也没有越过对方做决定的权利。这是对彼此的尊重。

话说回来，有的人性格就是爱逞强。要这种性格的人示弱，简直比杀了他们还困难。

就像谢城，他会在灵感枯竭的时候冥思苦想，一遍遍地画设计稿，连吃饭的时候，手指都会在桌上比划。但是对上其他人的询问或者摄像机的探寻时，他却会摆出一副“没什么，我只是正好在思考，并没有陷入瓶颈”；然后在胜利时，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但绝不会痛哭流涕地说“能在困境中获得胜利我好感动lala”之类的。

也就对上伊莉时，谢城能偶尔承认一下“这个设计我不擅长，这次的比赛没什么灵感”。对他来说，这已经是示弱的极限了。在真人秀里，示人以弱明明是获胜的捷径，他却不愿意去做。就像伊莉之前隐约察觉的，这是个看似轻佻，实际上意外骄傲的人。

站在摄像机后的导演挥了挥手，等在场所有人止声后，开始倒数三声。

三、二、一。

随着话音落下，早已不再年轻却依然性感动人的前超模主持人从后台走上了天桥。

“嗨，设计师们，欢迎来到天桥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