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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月下美人

七……弟?

游鲤托着昏沉的脑袋,郑重地重新审视了自己。

脏兮兮的马车服,凌乱的发髻,花猫般的小脸,再加上不争气的发育……

哎……

这模样说是个及笄年华的黄花大闺女,却实颇为牵强。

所以……她这是被认成男子了?

萧灏很快从惊讶的神色中抽离,取而代之的却是的情绪不明沉静。

女孩本想开口解释,却被一旁萧灏的神色吓到。

因为她的印象里在她面前这个人除了人前还算收敛的爱答不理的轻蔑样,就是人后欺辱她的张狂嘴脸。

现下他脸上这般样子,活脱脱像个封建老道看一个无辜的失足少女。

不可言说的别扭。

不过仔细一想,误会又怎样,她迟早是要离开的。

“这……这这小爷当什么呢,呵!穷乡僻壤冒出来的毛小子……哥,来历不明的人,我等何苦自降身份,与他以兄弟相称,他能留在这儿再说吧!”说完,直愣愣地送来满眼的恨意,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但那一刻,看着他的背影却给游鲤一种落荒而逃的错觉感。

“小六……说话是直了些,可本性不坏,你还患着病,不妨先安顿下来再接触。”

跟随着这抹青绿,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王府。

绕过石壁,几转穿堂仪门,所见皆是雕梁画栋,甚至一路遇见的侍女仆从,衣着打扮,显尽贵气。

这抄手长廊不知怎的,格外的长,熹微晨光从叠掩的瓦檐间袭来,女孩抬手挡了挡。

即使是无数次“置身”于此,游鲤还是不由得感叹,不愧是天子赐下的百年殊荣,京都萧氏,这第一权贵当之无愧。

不过,再是华美又如何?

五年后,一把大火,这天宫一般的圣地也难逃变成了废墟的命运,当然这也是她的命运。

人走茶凉,过眼云烟罢。

前面的人脚步已停,女孩未曾察觉,直愣愣地撞上萧泯清瘦的背。

“唔……”她这多灾多难的脸啊。

那人身子一僵,鲜少慌忙地转过身,同时不让人察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走路怎得这般莽撞!”云山却像是见了什么妖魔鬼怪,急忙把捂着鼻子的女孩拉开。

“公子,这……”云山探问道。

“算了,不妨事。”

虽然萧泯极力调整脸上的表情,可还是明显地“告诉”游鲤他的不适。

“对不起,我……”游鲤看着自己这一身,论谁见了都避而不及吧,更何况是这观音样的神仙人儿。

“我得先失陪了,只能让云山带你下去休息,一会儿我会亲自安排伺候的人过来。”

“云山,带……对了,还不知如何唤你。”

“我……我叫游游……尤……礼。”

“尤其的尤,知书达理的……礼。”

“随云山去吧。”说着,那抹青绿消失在长廊的拐角。

“小公子请吧,别耽搁了。”云山推了推一旁的人儿,转头向反方走去。

“还不曾问你,你怎么穿着王府的马车服。”

“嗯……”这……说来话长。

“说个话支支吾吾的,你难不成以为单凭一把折扇,公子愿意把你这不明不白的人带回来?”

“云山小哥说的是。”

“别,我可担不起你这声‘小哥’!”云山嘀咕着。

“那就‘云山大哥’吧。”

“不明不白”的人摸了摸身上价格不菲的披风,想着萧泯多半不会要了。

听这怨气重的,她怀疑钱不会是从云山月钱里扣吧。

“你……我不与你计较,只是好言提醒你,我在这府中这些年岁,见过像你这样胆大包天,妄与王府沾亲带故的人太多了,你最好收敛些,小心被赶出王府,你在京都可就难立足了。”

“赶出府?当真?”

“你什么表情……这这自然千真万确。”云山还以为游鲤会有所动容,没曾想却让那张面色如纸,泥泞不堪的笑脸添了神采。

“那便借您吉言了!嘿嘿嘿,云山大哥我们这还要多久啊?”这句话游鲤是真心的。

云山怀疑自己听错了,看着这人的眼神带着些打量。

竟然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能立刻出言讽刺。

着强大的心里素质……

“哼!牙尖嘴利。”云山吃瘪,满是挫败感,回头看着身后笑得没心没肺的人,愈是火大。

“跟着就行,哪来这么多话!”

“好嘞。”游鲤觉着这人真是矛盾,一会儿嫌她说话吞吐,一会儿又让她闭嘴。

难伺候。

两人一前一后终于到了游鲤的新居。

隐阁

如今她即是被认成“男子”,自是不能住在内院,不过也区别不大,说白了就是从内院角落搬到外院角落。

走廊十八弯的地势,这隐阁还真是名副其实。

“小的就退下了。”云山说着,没了身影,余下一阵凉风。

游鲤没有在过多打量,直接进了内室,不一会儿,萧泯说的伺候的人就来了。

“小的见过公子。”

“你……起来吧。”

跪在地上的人起身,年纪与游鲤相差不大的少年,生得白净,眉目有神,不过怎么看都不像个会做事的。

进过一番折腾游鲤出了浴房,换上已经备好的内裳,自然也是男子的衣裳。

抵不过浓烈的倦意,女孩昏昏沉沉卧在铺好的榻上,可谁知在次睁眼时,天色已然暗沉。

“公子,您醒了!”

游鲤被站在窗帘外的身影给吓着,下意识看向自己被裹在锦被下的衣着,确认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才舒了口气儿。

“小的熬了些药,您用些吧。”

游鲤看着云幺手中的碗盏,点了点头。

“公子,才个儿五公子的人来探望您,还带了好多东西,现下都搁在后房里。五公子还说,若您身子无大碍,不妨出席今晚的家宴,王爷他……回府了。”

“咳咳咳……咳咳”

游鲤呛得眼泪直流,手中的遥盏瞬间凉了大半。

她的内心自然是拒绝的,靖安府她都没打算来,更何况是去面见靖安王。

“今晚……除了靖安王还有其他人吗?”

“自然,世子爷今早回来了,想必也是在的。不过王妃和郡主去礼佛寺庙还愿了,嗯…还有二公子和四……您应是见不到了。”

“哦,对了小的去膳房煎药时还听说王嬷嬷她们也快会来了。”

王王王……婆子。

对啊,眼下她必需时刻关注王婆子她们的消息,并且在那之前离开,这家宴她必须去。

“公……公子?”云幺看着游鲤的脸如打翻了砚台般的变换后,小心翼翼打断了女孩的内心戏。

“云幺,你能不能帮我弄些脂粉?”

“脂粉?”

“不行吗?”

“这好说,公子请稍等片刻!”说着,蹦了出去。

片刻后,又揣着几个小盒子蹦了回来。

这么快?

“嘿嘿,还未伺候公子前,小的时不时会替府里的管事杂役跑腿,因此能经常到集市里去,一来二去也就帮府里的女使姐姐们带些首饰胭脂的。这个呀,就是储南阁的阿秀姐姐给我的。”

储南阁,萧王妃的住所。生意都做到那儿去了。

看不出来,这小子居然还是半个同行。

她这一来,不就硬生生断人家财路吗。游鲤觉得自己的罪恶感又加深了。

“你先去外面候着吧,我一会儿就来。”

云幺应声退了出去,女孩将束发散开,水盆中倒影的人五官精致,面容较好,凝肤若皎,星眸若灿,未长开的少女有种说不出的青涩娇弱退去脸上的泥泞,女子的娇柔感与刚刚判若两人,只是如今满是憔悴。

游鲤挑出一盒蜡黄色的脂盒,许是画额花用的,开始在额角比划。

她如今没了那层泥膜护体,很容易辨认出女子的身份,必须稍加遮掩。

正好原来楼中姐妹来处各异,会些浅显的易容术不足为奇,她那时贪玩缠着姐姐也捣鼓起来,不曾想还派上了用场。

“公子,前面就是浩苍斋了。”云幺偷瞄着斜方的人儿的脸,总觉得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公子?”

“怎么?”

“小的……小的闹肚子。”

“你去吧,我这儿不用人跟着。”

女孩挥了挥手,认命般地迈开了步子。

谁想转角进门就“出师不利”。

“唔!”

游鲤左脚被绊住,一个重心不稳,身子向前栽去,还是以双膝跪地的姿势虔诚地跪在堂上之人面前。

“啊哈哈哈……哥,你看他……哈哈哈,倒还……真真是‘有礼’。”

游鲤忍着双膝剧烈地疼痛,回头望去,正好捕捉到门边伺候的女使慌忙收回的脚尖。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杰作。

游鲤缓缓撑起了身,看着旁座笑得张狂的萧灏。

“仔细些,这门坎比江州是‘高’了。”萧泯让云山将地上人扶起,也看向女孩身后的方向。

对上萧泯的眼神,那女使神色不安,畏畏地埋下了头。

“多谢。”

这对双生子怎么就相差那么大。

“世子,他就是尤礼。”萧泯向主堂上坐的人示意。

“尤礼。”萧寒看着游鲤,“这便是周管事说父亲要从江州接回来的孩子。”

说话这人不是靖安王,而是靖安府第三子,世子萧临。

玄色华服,气质轩朗,五官端正,但在萧泯萧灏的对比下就显得普通多了。

“听老五说,你是他在雨夜中遇到的,身上还穿着王府的衣裳。”

“是……”

“派去的人手不多,但总归是有的,怎么你一人回来?还穿成马夫的模样。”

“路上遇上了大雨我和王嬷嬷她们在民驿耽搁了,晚上又遭到了……贼人,我就趁乱跑了出来。那马夫忠心护我,想着出逃不能引人注目,便给了我一套马车服,然后……然后……”

“然后便遇上了我。”萧泯说道。

“你说的民驿可是官道?不过,我和云山经过时并未发觉什么异样。”萧泯接着问她。

“我……太害怕了……”

“既是遇上贼人,性命无忧则好。”萧临道,“云文,派些人手,按尤礼说的去那地方,探探究竟。”

游鲤松了口气,寻了萧泯旁的空位坐了下来。

“啧,没劲。”萧灏兴致缺缺,坐在了两人对面。

半盏茶过,来人却不是靖安王。

“进宫?可是出了何事。”萧寒朝那嬷嬷问。

“王爷走的匆忙,并未嘱咐。”

游鲤自嘲一笑,落寞无声。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本来就不该有期待。

这顿宴席格外煎熬,除了萧临与萧泯几句交谈,就是萧灏有一茬没一茬地“挑刺”。

当然也没有再提及王婆子的话,算是对游鲤最大的安慰。

大家兴致阑珊,早早散了场。

“你安置在何处?”

“隐阁。”

看来不是萧泯安排的。

“隐阁?云山。”

“这是六公子的意思,小的只是照做。”

“唉……地段……是偏了些,不过也图个清净,你若有难处,尽管来囚竹轩找我。”

“多谢。”游鲤学着男子的模样作揖,从一路上萧泯对她的关照到现在的嘘寒问暖,这句感谢,是她发自肺腑的。

“身边伺候的人呢?”他对她微微一笑,似乎是让她不要放在心上,又问起来。

“云幺闹肚子,我先让他回去了。”

“我送你吧,这王府偌大,你刚来怕是会迷路。”

话音未了,耳边又传来少年的急促的脚步声。

“哥,幸好你还没回去,不然我还得去寻你。”

“小爷我刚得了一幅名画,嘿嘿嘿,哥,你猜是出于谁之手?”

“何人?”萧泯无奈,寻着他的话问道。

“章先生的《万籁青山卷》,哥,这幅画是我特地为你求了许久,走吧去我那儿看看。”

“哎走吧,那小子让云山去送就行,他怎么这般矫情,还劳你亲自送。”

然而当萧灏架着萧泯刚一离开,一旁的云山又被萧灏身边的云环给架着走了。

“哎呀,走吧云山哥,今个儿让弟弟带你喝两盅,咱们再叫几个兄弟,不醉不归啊。”

“不是你干什么,我不去,我不去……唔唔……”

“不,你要去。”

说完,留下游鲤一人在风中凌乱。

“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个人回去倒没什么,毕竟她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客”。

但依萧灏“折磨”人为乐的恶趣味,这一路上,恐怕不会太安宁。

游鲤回想了想梦中的惨景,不是叫人披头散地在她回去的路上装神弄鬼,就是被让埋伏在花圆中的下人泼她一身黑狗血。

这次她偏不顺着他意来。

然而,当赌气的劲过去,游鲤便开始后悔了,她好像真的迷路了。

可是这越走越幽静的环境她却是那么熟悉。

五年啊,多少落寞更与何人说。

“这是……”月光皎洁,游鲤拾起身前的花瓣。

淡淡的洁白。

是梨花。

随着一路零零星星的洁白,像是指引,确又是无心。女孩不知不觉来到一座小院前。

“忆、梨、园。”

看这掉漆的匾额,以及偏远的地段,真是同她的隐阁有一拼。

吱呀~

晚风将门吹动,呻吟般的微声从门缝中传来。

四下寂寥

游鲤朝里面望了望,挤着门缝进了院内。

果不其然,梨花是从这里散落的。不过,让游鲤没想到的是,这里竟然种了满园的梨树。

只是可惜,开花的仅有寥寥几株。其余的梨树光秃这身子,“挣扎”这支撑着颤颤的寒枝,毫无半点生机可言。

女孩有些失落,继续随着梨树的方向走向后庭,想在看看还有没有开着的梨树。

所谓的后庭就是一块空荡的石子地,唯一的装饰就是一旁的石桌和石椅。

一样的萧条,女孩伸手抚摸了身旁的枯树,转身欲离去。

“啧。”

四周空寂,男子轻叹声各外明显。游鲤听着,还有水声,准确说是酒水咕咚的碰撞声。

完了,完了,难道还真有人住这儿?

那她这请自不请来,该如何解释。

女孩僵在原地,螓首四处张望。

那人……在哪儿?这声不像是四周传来,倒像是从天上……

游鲤忽然转身,仰首看向从院墙外沿延伸而上的千年榕树。

枝叶生得粗犷,期间树藤缠绕,月光高挂天边,倾洒霜雾,弥漫期间,那旖旎的不知是藤是月还是“白狐美人”。

游鲤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只听见心口不争的韵律。

“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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