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和以往不同,太阳升起得比较晚,但永远是从南方偏东的方向升起。深秋的早晨,橘红色的苍穹中镶嵌的,不再是一叠白光圆盘,而是一粒小小的光珠。群飞的波兹鸟也在搜集食物,不亚于入冬前最后一次组织狩猎的猎人们。
泰德·达,在队里一直当着副官,是威卢赫多的得力助手,帮他打理着整个狩猎小队。他粗大的双臂常年露在外面,展示着各种不同图案的精致纹身。他漫不经心地闲逛,督促着打理装备的手下们,手里的银铝弯刀花俏地转着。
“把这个酒罐子抬上马车,猴子。”莫迪克将一壶高级酒罐递给了这个年轻的跟班,他的头发蓬乱着,还是一副疲惫的样子。“拿出点干劲来!”
“猴子”接过沉甸甸的酒罐,他咬紧牙关,朝车厢挪去。高高的酒罐几乎到了他的下巴处,挡住了脚下的视线,让他在凹凸不平的泥土地上,粗手粗脚地从来往打包行李的人群中穿过,缓缓前进,艰难地保持着那一碰就倒的平衡状态。
泰德·达看着“猴子”那吃力的样子,他一肚子火,一脚地将一块拳头般大小的石头踢向他。当飞起的石头就快打到“猴子”的时候,被碰巧经过搬着一箱子食物的伙计挡了下来,滚落在他脚下,下一刻的落脚又被踢到了人群中。
“算他走运!”
泰德·达只好不耐烦地催促着后勤人员:“动作快点!不要拖拖拉拉的!”
他转过身去,点起一支烟,将烦闷化成一团云雾。
“让开点!”好几个人从“猴子”身边经过,他们力气大,差点蹭倒了他。
“猴子”稳住脚步和重心,他瞄了一眼,马车就在不远的几米处,即使肩膀已经酸痛,他没有办法蹲下,平稳地放在地上,因为他能预料到,如果一蹲下,这高高的酒罐就会倾斜而倒。
他铆足劲,打算快速移动过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刚刚那块石头,被踢了回来,恰巧停在了他前进的路上,他好一个不知觉地踩上,踉跄着,抱着酒罐摇摇晃晃地往前疾走了几步,在失控的前一秒,找回了平衡,很是惊险。
他心有余悸中,他瞄到旁边几个年龄比他大三四岁的年轻狩猎人,在朝着他嬉笑,看他们的皮革打扮,应该是负责狩猎工作的。他没有置理他们,继续往前,不料从他们面前经过时,一只脚成功地将他埋伏。
下一秒,他重重地摔倒,伴随清脆的声音,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他匆忙爬起来,想要补救,却无可奈何,左手掌心在跌倒的过程中被划伤他也没有意识到。
“哇哦哇哦哇,看看你干了什么?”他们质问着。
“猴子”捡起一块碎片,要站起来。其中一个人察觉到了异常,踢飞了他手上的碎瓦,又给他胸部毫不客气地来了一脚,“猴子”重重撞在身后的一根截面粗厚的枯木桩上。
“你想干什么,呆子?这可是高级酒。”
莫迪克一脸失望地向他走去,准备将他从麻烦中解救出来。
“想造反吗?”为首的那个狩猎人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拎起来,他的跟班将“猴子”的手死死按住。接着一拳打在“猴子”脸上,“猴子”顿时一阵眩晕,短暂的蓄力,又是一拳。
周围看热闹的人爆发出唏嘘声。
泰德·达朝喧闹处望了过去,看到“猴子”浸湿的裤子和衣服。他走了过去,拦下了赶过去的莫迪克。泰德·达的走动,带动了好几个手下,围了上去。
莫迪克摇摇头走开了。
“猴子”反抗无力,迷糊中,对着面前的鼻梁,就是用力一撞。
人群中又是一阵喝彩。
打人者顿时两孔冒血,鼻梁一阵酸痛,他的怒火被彻底激起,火焰笼罩着他的拳头,他咬牙切齿地挥了过去。
突然,泰德抓住了他的右臂,往侧边一拉,这个年轻的猎人身体微微一转,泰德手中的银铝弯刀仿佛切线一般,在他的脖子上轻轻滑过,顿时鲜血喷涌。
泰德懒得看他垂死挣扎的模样,他走向剩下的两个年轻人。
“哪里招来的垃圾玩意。”
“大人,我们……”
“你们要是不想和他一样,就给我滚,我们这里不是你们这些垃圾该来的地方!” 泰德眼神凶狠地看着他们。
剩下的两个年轻人立马转身跑路。
“至于你。”泰德走上前,手肘死死地抵在他的脖子上,身体的重心倾了下去,还带着血迹的“鬼鬿”也压进“猴子”的皮肤表层。
“猴子”感觉他的身体和脑袋快要被压迫分离,他不敢呼吸,仿佛下一刻,刀就要切入他的喉管。
“你是来这里偷东西的吧?还不拿出来吗?”
“猴子”急忙往把手伸进口袋,把银制小饰品扔在地上。
“可以,居然敢来这里偷东西,胆子够大。”
“泰德,别这样。” 达丽尔·莱德冒出来阻止他。
“你的意思是我该纵容这小子的行为?”
“我们这次出行招的后勤人手本来就不够,他得留下。”
“连个酒罐都搬不动的人,在这里有什么用。”
泰德准备下手,突然“咻”的一声,一把飞刀飞过,刺入木桩,立在“猴子”的眼前。
“放了他!”
泰德回头望了过去,戴着卫衣帽的萨姆从远处走来。
“萨姆你是找死吗?还是上次是抓了一个‘笑面狐狸’就……”
“怎么一大早就在吵。”威卢赫多从帐篷里面出来,质问道。
“没什么,抓了一个小偷。”萨姆回应着,眼睛盯着的泰德。
“所以泰德你为了处理一个小偷,弄出这么大动静?”
泰德收回“鬼鬿”,准备回到威卢赫多身边。
他擦撞着经过萨姆,小声地说道:“下次我要你的人头,而不是你这一袋金币。”
萨姆二话不说,走向“猴子”,抓住他的衣领,对离开的泰德说:“我会在他腿上刻了一个记号,作为惩罚。至少这几天他再犯,就不是那么容易跑掉了。”
“随便你了。”泰德回答。
“萨姆别!”达丽尔·莱德还没说完话,萨姆迅速拔出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在“猴子”腿上一划,血洒在地上。
“猴子”痛地叫了出来。
萨姆又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料,将“猴子”伤口包扎住。
“猴子”已经吓得脸色青白。
“威卢赫多。”萨姆喊着。
“什么事?”
“如果不介意的话,他能做我的打手吗?他刚来,规矩不太懂。”
“我当然不介意,你能调教好最好不过,我想我们这位刽子手目前还不太适合当老师。”威卢赫多风趣地看了泰德一样,他一脸严肃的表情。
“老大,你就这么让他把人带走了?”
威卢赫多看着他手中那熟悉的钱袋,缓缓地靠近泰德。他今天把头发搭理成银褐色,和呈条纹图案的淡青紫夹克相映衬,鲤鱼纹的黑色毛巾上盖多了一层蓝色羊绒。
“我说,泰德,我的兄弟。我要是再向他要点什么,他怕是要光着身子上路了。”威卢赫多走近泰德,在他的耳边轻声细语。“谁要是敢打他的主意,我一定会送他去见狱火之主。懂了吗?”
“您为何如此信任他。”
“泰德,你就放心,只要我在,你依然还是你的副官,他永远只会做一个猎人罢了。他刚刚可没有不给你台阶,不是吗?总之,他难得有看上什么,就给他好了,我们也不吃亏,倒是我们还指望这个男人的运气,给我们多带点好东西回来。”
“属下明白了。”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发了吧?”
“差不多了。”
泰德驱散众人。稍作修整后,他们的队伍重新上路。